第 5 章
祁溪築基的動靜不小。
一道金光自她頭頂射出,像個聚光燈一樣直衝雲霄。
與此同時,還伴隨越來越強烈的靈氣波動,紫雲峰上的樹葉子撲簌簌往下掉。
柴道人聽到動靜跑出來,看著現場的狼藉景象欲哭無淚。
這什麼破壞力啊,他一個下午都白掃了!他雖然不記事兒,但也知道,正常人築基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動靜。
這不對勁。
這種感覺在看到祝時喻突然抬手給祁溪扔了個防護的結界的時候更加強烈,祝時喻幾時變得這麼好心了。
他可是一向能躺不坐,能坐不站,能不用靈氣就不用靈氣。而此時,他居然站著給這個小丫頭布了結界!
柴道人拿著掃帚湊過去,用氣音問:「這個女弟子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祝時喻扭頭看他,指著地上的樹葉子,一字一句:「你,掃的不幹凈。」
柴道人指著祁溪為自己正名:「是她……」
祝時喻對他的解釋沒興趣,搖頭打斷:「以後不用你掃了。」
柴道人一把握住祝時喻的手,像是農民伯伯握住體恤民情的地主。
他悟了,甚至想要落淚,祝時喻終於意識到他自己很過分了。
本來修仙之人嘛,何必干掃地這麼麻煩的事情,柴道人把掃帚一揮,甚至挽了個劍花的形狀:「好!」
被揮了一身樹葉子的祝時喻:「……」
柴道人說完就抬手打算掐個風訣。
祝時喻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啪地發出一聲脆響。
柴道人捂著手哆嗦:「??」
這又是怎麼了。
祝時喻一臉指著祁溪,抬著下巴開始任命:「以後,她來掃地。」
柴道人小小的腦袋頂著大大的問號。
合著嫌他掃的不幹凈,讓罪魁禍首上任?
而且人家答應你了嗎?
雖然掃地也不是什麼好事兒,但被如此區別對待,他還是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
「你這就太過分了……」
祝時喻眼睛一轉,在柴道人譴責的目光下,抬著下巴,開始胡謅:「你掃地的時候掉鬍子。」
柴道人眼睛一瞪,驚呼一聲「怎麼可能!」說罷護著鬍子慌慌張張跑回房間。
在他身後,祁溪築基已成,緩緩睜開眼睛。
這次築基沒有多少滯澀感,無論是心境還是實力,她早該到了築基的地步,但多年來一直受制於劇情的限制罷了。
全身的黏膩感讓人難以忽視,低頭一看,果然,全身都是灰。
這個世界修真等級分為練氣,築基,金丹,再往上就是元嬰,化神,煉虛,合體,大乘,大乘期滿就可以渡劫,成功后,就會飛升上界,失敗則會隕落,靈氣逸散,回歸修真界。
築基對於修仙之人來說是一個關鍵的節點,越過這個節點,才能算是真正的踏入修行之路,在此之前的鍊氣期充其量只是比凡世中的武林高手厲害一些罷了。
許多人終其一生可能都無法築基,原身正是如此。
也正因為這樣,築基對身體改造是最明顯的,去除凡垢,排除雜質,維持容貌,在這之後進階,都是修為的增長和壽數的延長。
聽說資質越差的人,在築基的時候反應越明顯。
祁溪站起身來,身上撲簌簌地往下掉泥點子,活像一個十年沒洗澡的流浪漢。
所以劇情除了去掉她的劍骨外,還偷偷改了她修鍊資質嗎?
她見過那種靠著磕丹藥築基的,排出的雜質都沒她這麼離譜……
不過此時也顧不得細想這些,她看向祝時喻:「弟子謝過師祖護法之恩!」
一說話,就感臉上什麼東西崩掉了,祁溪抬手一摸,又用力一摳。
然後摳下來一個泥膜。
祁溪:「……」
好過分。
若是不知道面前人是師祖,她還能稍微自在一些,但此時,她實在是……
尤其是祝時喻還後退了一步,把嫌棄表現的明明白白:「你的那個丑面具,我不要了!」
祁溪:「……」
她真的非常懷疑師祖是被她手裡拿的這個泥面具給嚇到了,她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在這種時候和師祖談論付尾款的事情。
祁溪低咳一聲:「師祖,弟子先退下了。」
祝時喻又後退了一步,手扶在門框上揮了揮手,意思很明顯,讓她趕緊走。
衣服丑,髮型丑,還坐在地上,一點都不愛乾淨。
只有臉長得……尚可。
*
祁溪感覺自己活像是個剛出土的兵馬俑,一路走一路掉灰。
等收拾完,一定要好好打掃一下這條路。
……
好在修真界雖然沒有凈塵術這類法決,但聚氣成水、再把它靈氣加熱還是可以做到的。
祁溪布了個簡單的結界,然後足足洗了三桶水,終於神清氣爽了。
洗完之後,她突然想到什麼,朝著空中一點,提詞器再次出現。
只見上面寫著一段話:
【仙魔大戰爆發后,魔族將元嬰以下的修士全部困於魔宮,並且用法陣將他們作為魔宮的養料,昝和風為救盧幼菱被一劍穿心,當場隕落,藺修遠關鍵時刻趕到,救下盧幼菱,但其餘弟子一半隕落,一半被魔氣污染,多年修為毀於一旦。】
可能怕祁溪不明白這段話的意思。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一閃一閃:包括元嬰以下的你。
祁溪:「……」
她還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查無此人了,合著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她對劇情的強大作用倒是沒有什麼懷疑,從之前掉她境界,除她劍骨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來,如果她不做點什麼,或者升不到元嬰,到時候劇情強行設計陰差陽錯的環節,把她困到魔宮也不是沒可能。
仙魔大戰爆發還有五年時間。
可是,昝和風天賦卓絕又是男配的身份,如今也才是剛剛結嬰罷了。盧幼菱身為女主,五年時間也就是築基後期,半步金丹。
而祁溪,今日才築基,這麼短的時間,從築基到元嬰,即使她不眠不休地修鍊,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這麼說起來,只剩下一條路。
這麼厲害的法陣,肯定不是一日之功,魔界之人應該早有準備,祁溪可以先把它找出來然後毀掉。
這個可能性雖然微小,但祁溪已經相當於是一個劇情里領了盒飯的角色,做的隱蔽一點,也許不會被察覺。
雖然也很難就是了。
只能先找個地方修鍊,然後再找機會了。
這麼一想,她覺得剛剛築基成功的欣喜感消散不少,祁溪把自己打理好,再次出門去找祝時喻。
她得下山,至少在她的實力不能和女主作對的時候,不能再攪進劇情裡面去。
師祖不要防魔面具,正好還能省去她改造的時間,待會和師祖錢貨兩清了,就告辭離開好了。
*
此時已經半夜,祁溪一路走一路掃,沒多久就回到了祝時喻的房間門前,裡面還亮著。
「師祖?」祁溪敲門,她懷疑師祖是不是又開始修鍊了。
裡面傳來一道聲音:「進來。」
清清郎朗,但無端帶了幾分慵懶。
祁溪推門進去,才發現房間內亮的不是燈,而是幾排碩大的夜明珠。
有亮有暗,層次分明。
離床邊最近的是一排光色柔和的,像那種不刺眼的小夜燈。
而祝時喻側躺在床上,烏髮鬆散,垂落在臉側,有幾縷搭在脖頸上。
他似乎是覺得有些煩,指節微動,拂開,又落下來,又拂開。
祁溪:「……」
師祖這個樣子,雖然很好看,但就……真的很不端莊,而且他……之前真的是在修鍊嗎?
祁溪很懷疑,她是不是受劇情影響,對師祖的濾鏡太重了?
祝時喻自己玩了一會兒頭髮,半天沒聽到祁溪的聲音,才抬眼懶懶問道:「何事?」
祁溪沉默了一下,再次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
她之前為了躲著女主,除了修鍊的時候,最喜歡去乾明劍宗的藏書閣待著,又因為全夢喜歡和她交流煉器的東西。
所以,亂七八糟的東西知道的不少。
她一眼就看出來,師祖房間里的東西都是修真界有市無價的爆品,一出現就要被瘋搶的那種。
就比如他躺的那張床,是雲端木打造,冬暖夏涼,溫度適宜。
在比如,床上面掛著的帷幔是用天蠶絲織造,更重要的是,右下角綉了字:「蕊娘」,綉工精美絕倫,流光溢彩,偏偏在祝時喻那張過於好看的臉下面失了幾分顏色。
蕊娘這個人非常具有傳奇色彩,她是以織綉入道,在二十五歲時作為一個凡人綉娘在靈氣甚少的凡界一朝築基成功。
然後踏入修仙一途。
蕊娘用的法器是綉針,在修真界也算是獨一份。她沒有加入任何宗門,卻進階極快,力壓修鍊上百年的修真之人,沒多久就邁入大乘期,渡劫飛升。
絕對是天才中的天才。
關於她飛升的說法很多,有記載說看到了天階接引,蕊娘渡劫成功成為上仙,也有記載說,蕊娘渡劫失敗隕落了……
但不管怎麼說,蕊娘是最後一個飛升的修士。
後面的修真界,有了剝離心魔的墮魔崖,也有了許多層出不窮的功法手段,但,確實再未有人飛升過。
沒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其中一種廣為流傳的說法是,修真界的靈氣在減少,已經支撐不起飛升的修士了,但即使如此,所有人還是牟足了勁修鍊,希望自己是那個例外。
這也就導致蕊娘所織繡的綾羅錦緞異常搶手,這種搶手程度在許多年前的合歡宗掌門穿著她的錦緞織造的法衣進階后更加強烈,雖然聽說這位掌門最後還是隕落了,但毫不妨礙修士對蕊娘綉品的追求。
以至於後來在修真界成了絕品,早些年,還能有人用來做法衣,到現在,偶爾出現的時候也是一張帕子罷了。
而現在,師祖居然用那麼大一塊兒來做床幔!
祁溪盯著床幔,腦子裡只有四個字:暴殄天物。
祝時喻被她盯的難受,慢吞吞地坐起來整理衣服,不大高興地「嗯?」了一聲。
她一定是看不慣他躺著。
這裡的人都是老古板。
祁溪收斂心神,拿出儲物袋放在桌子上,正色道:「師祖,這是我答應付給您的靈石。」
祝時喻整理衣服的動作一頓,想起來還沒有把打算留下這個弟子的決定知會她本人,但如果直說,又顯得自己離不開她一樣。
「柴道人掃地都干不好,他掉鬍子!」
祁溪滿腦袋問號,完全摸不准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從儲物袋中找出一瓶丹藥遞給他:「師祖,這個是防脫髮的……」
應該對掉鬍子也有效果吧。
祁溪隨身帶著防脫的葯並不是因為她有脫髮的困擾,而是職業病的一種。
她在穿越前是個程序員,熬夜加班是常態,周圍的男同事們十個裡面有九個青年早禿,所以護頭髮護得和命根子一樣。
受了他們的影響,祁溪平時看到什麼育發液、頭皮精華都會不自覺關注一下。
剛穿越到這裡的時候,看什麼都新鮮,聽說醫修有防脫生髮的丹藥,她就買了一些。
祝時喻:「……」
他看著這個笨蛋弟子,決定再最後給她一點暗示:「我看你剛剛掃地掃的不錯……」
祁溪長長的哦了一聲。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師祖似乎想把她留下來當清潔工,不過她不打算留在這裡,紫雲峰畢竟在乾明劍宗,離男女主太近了,她不想冒這個風險。
祁溪堅定搖頭,把靈石往祝時喻那邊一推,拍板:「師祖,弟子明日就走。」
祝時喻眼睛一垂:「你不願意?」
這可是他污衊柴道人才給她爭取來的機會。
祁溪沉默。
不知好歹!
祝時喻冷哼一聲,一揮手,夜明珠都暗下去,然後躺了回去翻身背過去。
祁溪這才意識到原來那些不是夜明珠,而是可以發光的法器,再次感慨師祖是真的很壕之後轉身:「那師祖,我就先走了。」
被子里的祝時喻:「……」
她就打算這樣走了?更氣了。
祁溪剛打算離開,就看到祝時喻腰間的傳訊玉碟閃個不停。
他的傳訊玉碟有點特殊,閃起來的時候不像一般的玉碟只有微弱的白光,而是赤橙黃綠青藍紫……交替。
像小朋友在晚上玩的那種七彩溜溜球,很塑料的那種。
祁溪:「……」
師祖的逼格好像瞬間就下去了呢。
而且在這漆黑的夜裡,這麼一閃,就十足一個蹦迪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