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祝時喻把傳訊玉碟包在錦被裡,頭也跟著一起埋進去,點開,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師祖,我看您那裡好像有靈氣涌動,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祁溪正欲離開的腳步頓住。
雖然語氣溫和又慈愛,但確實是乾明劍宗暴躁掌門的聲音。
畢竟她一個內門弟子失蹤,藺修遠肯定會通知掌門尋找,難道是對方發現了自己的蹤跡?
祁溪決定繼續聽下去。
趙清宏也很無奈。
祝時喻剛醒來沒有多少時日,但乾明劍宗上任掌門在隕落前握著他的手交代,若有一日,祝時喻醒來,一定要仔細照料。
不過具體內情,前任掌門自己都不清楚,只知道是乾明劍宗的開宗創始人在飛升前交代的,也就是他們的第一任掌門。
第一任掌門白燁是個奇人。
當時修真界第一劍宗還是北斗劍宗,白燁年少時想要加入,卻被拒之門外,皆因他的根骨一般,北斗劍宗作為第一劍宗,他們要的弟子自然也是優中選優,自然看不上這樣的資質。
白燁也不強求,從此作為散修修習劍道。
也許是厚積薄發,白燁終於悟出了屬於自己的劍道,創立了乾明劍宗,一步一步超過北斗劍宗成為如今當之無愧的第一宗門。
也正是因為這樣,乾明劍宗對弟子的先天資質看的並不如別的宗門那麼重,資質差些的若是心性好,也會得到宗門的培養。
所以祁溪劍骨消失之後,大家背地裡議論紛紛,但明面上卻從來不敢多言。
可以說,白燁是乾明劍宗所有弟子心中神一般的存在。
據白燁所說,祝時喻於他有恩,若是沒有他,也便沒有後來的白燁,乾明劍宗也就無從談起,只不過,不知道何種原因,白燁始終沒有把祝時喻的來歷和身份說清楚,只交代要好好照料他。
因此,現如今除了掌門之外,大家只知道,紫雲峰的凈台仙尊祝時喻修為極高,是個年齡很大的老祖宗,故而都尊稱他為師祖。
修真之人最在乎因果,有恩自然是要還的。
趙清宏踏踏實實地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實施起來。這些時日,他一直試圖和祝時喻聯繫,雖然對方完全沒搭理他,但他絲毫不氣餒。
劍修嘛,都是有點慕強的本能在身上的,而且說實話,他這些年,在宗門料理過的刺頭太多了。
對這些刺頭,他一向是暴力鎮壓,但對師祖肯定不能這樣。
趙清宏左思右想決定選擇哄著他,用愛感化他。
問完情況后,傳訊玉碟閃爍了一下表示已經傳過去。掌門捋著鬍子,又補一句:「師祖若您有什麼需要,我一定義不容辭!」
然後盯著傳訊玉碟,等著祝時喻傳訊過來。
這邊祝時喻的聲音從被子里傳出來的時候瓮瓮地:「老東西,你怎麼這麼煩,再傳訊過來我就捏碎這個玉碟。」
對護眼非常有研究的祁溪趁著他關掉傳訊七彩玉碟的時候規勸:「師祖,您這樣很容易得青光眼。」
其實她平日里也不是如此婆婆媽媽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祝時喻這樣,就忍不住想要糾正一下。
祝時喻不想理她,也不想知道青光眼是什麼,為了表示自己仍然在氣頭上,祝時喻再次點開傳訊玉碟。
掌門像個老媽子一樣的叨叨叨:「師祖你怎麼不理我呀,要不然我去您住的紫雲峰看看?」
祝時喻跟個炸藥一樣:「你別過來,你那麼丑,我不想看到你……」
祁溪莫名覺得有點對不起掌門,師祖好像把對她的氣全部撒到掌門身上了。
也不知他這看什麼都說丑的毛病是怎麼來的,掌門脾氣那麼暴,一定受不了這樣的侮辱。
卻沒想到下一刻,掌門秒回,並且滑軌道歉:「師祖,我錯了,您沒事就好,我一定不去打擾您。」
簡直像個鵪鶉。
祁溪從未見過掌門如此之舔的模樣。
雖然她以前就知道,宗門一貫對大能,都是持著供起來的態度,但如此模樣,還是超乎她的想象。
祝時喻完全不同情這個鵪鶉:「我捏了。」
說完掀開被子,坐起身來,言出必行,抬手,傳訊玉碟瞬間碎成一堆渣,落在地上。
祁溪:「……」
她發誓,在七彩燈光消失前,她清楚地看到師祖手裡捏的是傳訊玉碟,看的卻是她。
就……莫名感覺捏碎的彷彿是她自己一樣。
還好這種感覺被哐哐哐的拍門聲打斷,間隙配合著柴道人的哇哇大叫:「姓祝的你給我開門!」
門刷的一下打開,柴道人力道沒收回去,直接撲在地上,他狼狽地爬起來,張牙舞爪:「你這個小人割我鬍子!」
話音剛落,柴道人突然被自己嗆住,猛咳起來。
祁溪隱隱約約看到了他斷的整整齊齊彷彿被割韭菜一樣割掉的鬍子,再回憶起來他之前左腳拌右腳好像也是在說師祖壞話。
這麼看來,到像是被什麼人下了禁制,一說祝時喻的壞話就要倒霉的那種。
太慘了。
這一刻,祁溪突然對無比同情柴道人。
至於下禁制的人……就算不是祝時喻本人,也跟他脫不了關係。
很顯然,柴道人也是這樣覺得的,他不打算罵人了,他要動真格的。
肉搏!
祁溪不想介入他們的內部爭端中,直接打算離開,祝時喻卻一揮手,把門再次合上,對著柴道人理直氣壯道:「我賠給你……」
對著祁溪頤氣指使:「那個誰,你把剛剛什麼丹給他。」
柴道人:「什麼丹?老夫沒病!」
祝時喻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憶半晌,一字一頓:「防,禿,丹……」
柴道人直接蹦了三尺高:「我和你拼了!」
祝時喻慢悠悠火上澆油:「你打不過我。」
聽著還有點得意。
柴道人:「!!」
祁溪頭大。
這兩個,一個暴躁,一個氣人,還都上了年紀,黑暗總是容易衍生暴力事件。
但她剛剛築基,對靈力的使用還不太嫻熟,沒掌握憑空點火這項技能,面前兩個又完全沒有點燈的心思。
……
但祁溪有別的燈,命燈,不點就可以用,她從儲物袋中掏出自己的命燈,放在桌子上,亮著幽幽的光。
已經打算打起來的兩個人一起看向祁溪。
果然有用!
祁溪剛鬆一口氣,就看到祝時喻看著燈火像看著什麼一生之敵:「你為什麼要點火?」
柴道人也變臉變得很快,擋在護著祝時喻面前護著他:「對,你為什麼要點火!」
祁溪:「……」
想過點燈有用,但真的沒想到這麼管用,開始一致對外了,雖然這個「外」好像是她自己,不過她還是十分欣慰。
柴道人衝過來,他動作太快,祁溪沒來得及攔住,只看到他鼓足了氣。
抬頭,低頭,一下又一下。
「奇怪,怎麼吹不滅……」柴道人嘀咕,回過頭看向祝時喻:「這個好像不是真的火。」
完全不知道他們為什麼對一盞燈這麼警惕的祁溪:「……」
每個弟子在入宗門之後都會有這麼一盞命燈,用於關聯弟子的存亡情況。
祁溪在跳崖之前特意把自己的命燈偷了出來,換了一盞以前在秘境中隕落弟子的命燈,又想辦法關聯了自己的一點神魂氣息。
她倒不是真的覺得,自己還活著的事情瞞別人多久,就是單純希望在自己實力不夠的時候可以躲個清凈,安心修鍊。
祁溪決定轉移話題:「師祖,掌門要是生氣怎麼辦?」
正處於護犢子狀態的柴道人搶話:「那老東西他敢!」
祁溪:「……」
柴道人:「掌門進不了紫雲峰的,這裡有結界,他還沒資格。」
祁溪若有所思。
柴道人護完犢子,冷靜下來,又想到鬍子的事情,也沒了打架的衝動。
他換了個態度,開始陰陽怪氣,剛進來時一看到祝時喻那副模樣,再聯想到祁溪築基時候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因為她拒絕了留在這裡掃地的事情。
「你看看,除了我,哪裡有人會願意留在這裡。」
連帶著看祁溪都順眼了幾分:「女娃子,幹得漂亮!」
祝時喻再次選擇消極對待,蓋上被子:「我要睡了。」
柴道人不依不饒:「嘖嘖嘖……」看向祁溪尋求認同:「也就他還搞個結界,多此一舉,紫雲峰這種地方,若非必要,狗都……」
祁溪把他的馬上要說出口的「狗都不來」攔回去,看向祝時喻:「以後掃地的工作請務必交給我!」
火光映照下,少女的眸子亮的驚人。
柴道人:「??」
祁溪:「柴先生,我記得您有一把掃帚,可以借給我嗎?」
光榮失業的柴道人:「……」
這什麼人啊,說話不算話!好氣!
也沒給祁溪掃帚,大步出了門,把門哐地一聲合上。
祁溪有點惋惜,她本來可以當場上崗把地上的傳訊玉碟殘渣打掃乾淨的。
祝時喻掀開被子坐起來,定定地盯著祁溪,片刻後下了結論:「你不喜歡掌門。」
她是在剛剛聽說掌門進不來才改變主意的。
祁溪搖頭,其實掌門對她不錯,但也僅此而已,他事情多,也照顧不了她多少,更何況就算是掌門,在原劇情里也不過是一個背景板一樣的人物,在仙魔大戰中照樣隕落了。
她剛剛只不過是突然想通了。
連掌門都進不來這裡,男女主肯定更進不來。
而且原文祝時喻是大後期才出場的,可以看出來祝時喻比她這個炮灰命長多了,最起碼可以活到仙魔大戰。而且盧幼菱就像一個美男收割機,祝時喻這樣的,她要是接觸過,必定不會沒有描寫。
當然,紫雲峰靈氣充足也是很重要的原因,更別提到處都是青紋磚這樣的頂級材料,修鍊起來比作為一個散修不知道要好多少。
畢竟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祁溪苦笑一聲,即使如此,到最後也不一定能脫離劇情的束縛活下來。
祝時喻看著眼前這人幾乎是肉眼可見的低落下來,不知道為什麼,他莫名覺得心口悶悶的。
一瞬間腦子裡竟然閃過奇怪的想法。
就算她一直那麼氣他,也比現在不高興要好。
「既然以後你留在這裡掃地,那我便賜你一樣寶物!」
祁溪懵懵懂懂,不知道他為什麼又扯到了寶物上面。
只見祝時喻手掌展開,手心露出一截小花枝,又從儲物袋中拿了一個花盆,把花枝放進去。
在祁溪疑惑的視線中,那截小花枝肉眼可見地長大,甚至在上面開出了一點小花,嫩嫩地粉白色,非常漂亮,隨著慢慢長大,花朵從粉色變成紅色。
雖然過程有點像是那種老套過時的魔術,但祁溪還是不自覺愣神好久。
這花,也太好看了吧!
祁溪無法形容這種美感,總覺得不是時間該有的東西,其實這個房間還有些暗,但在花開的那一瞬間,彷彿所有的光輝都落在了它身上,美輪美奐。
尤其是師祖捧著花,花就在他的臉側,二者相得益彰,視覺衝擊力極強。
祝時喻看她呆愣愣看著花的模樣,突然覺得耳朵好熱。
這個弟子,好熱情。
祁溪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師祖表情十分驕傲愉悅。
祝時喻忽略心底小小的不自在,連花帶盆一起遞給她,擰眉:「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暫時把它交給你保管。」
祁溪並不是很想要。
好看歸好看,但被她養過的花,就沒一個活下來的。
祝時喻開始囑咐:「你以後要一天給它澆三次水,水不能是普通的水,得是清晨天剛亮時的露珠……」
祁溪:「……」
「還有,上午的時候,你要把它搬出來曬太陽……但是不能太曬,要找好角度……」
祁溪捏緊了拳頭。
祝時喻:「你托著它的時候要輕柔,要平穩……」
祁溪咬緊了牙,等聽到祝時喻說到「你早上要給它唱歌,晚上要給它講故事」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了,緩緩笑出了痛苦面具。
「師祖,這花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