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已經沒有人想打仗了

這個世界，妖魔大陸。

妖魔佔據了九成地域，人族僅苟存於一成地域內。

十年前。

妖魔攻打大宋，大宋戰敗求和，簽訂屈辱和約，向妖魔開放燕南三十六城。

犧牲燕南換取了和平，得到了休養生息的時間。

在燕南。

妖魔地位最高，可以為所欲為。

任何妖魔都可以在燕南過上無比快活的日子。

……

……

燕南三十六城之一的山月城。

外城區一個名為七佑街的偏僻街道里。

周泉站在家門前，手上提著一把柴刀，刀鋒上還有鮮紅的血跡滴落。

在他身前。

有兩具妖魔的屍體，一頭為虎妖，一頭為火魔。

兩頭妖魔都是被一刀梟首，當場死亡！

濃烈的血腥氣傳開四周，令人感到刺鼻。

四周百姓看到這一幕，無不駭然！

因為。

在燕南，殺害妖魔是重罪！

會有非常嚴重的後果。

不僅周泉會死，這條街道上的人也可能會被牽連。

他們這些卑躬屈膝、只想活到朝廷收復燕南那一日的小老百姓。

都可能會因為周泉此舉而被連累！

而且。

妖魔死在了燕南，便算人族違背了和約。

朝廷還需要給妖魔道歉並付出一筆巨額的賠償。

這是十年前大宋朝廷和妖魔簽訂和約的規定，沒有平等，只有壓迫和屈辱。

「周泉！沒想到，你竟然是一名兵道高手！」

旁邊一個瘦弱的中年男子驚聲說道。

所謂兵道，便是使用刀槍劍戟等凡俗兵器，鍛煉斗戰之氣！

在人族四大修鍊體系里，兵道者號稱殺伐第一！

周泉此時身上透著一股銳利之氣。

手上柴刀雖然粗糙不堪，卻寒光爍爍，散發著令人不敢直視的鋒芒！

如此威勢，說明他是一位兵道者，而且絕對修為不弱，稱得上是高手！

「但是！」

「你既然已經隱忍了這麼多年，為什麼不繼續忍下去？」

「你現在暴露，斬殺妖魔，只能圖一時爽快，最後必然要被殺！」

「我們也很可能要為你陪葬！」

另外一名男子面帶哀意，對周泉沉聲斥道。

他們和周泉在這條街道上一起生活多年，彼此都很熟悉。

他們此前確實不知道周泉是一位兵道高手。

但現在周泉卻爆發出如此犀利恐怖的兵道鋒芒。

說明他早就步入兵道多年。

也說明他隱藏了很多年。

所以，他們只能認為周泉是刻意隱忍。

不然以燕南的情況，一旦暴露，必然會被殺！

如周泉這樣隱藏修為苟且於燕南的高手，其實還有很多。

時不時也會暴露出一兩個。

但這樣的人，一旦暴露，往往都會害死很多人！

「不就是死了個女兒嗎？」

「至於嗎？」

「我們哪一家沒死過人？」

一個婦人忍不住說道，她此時又驚又恐，腦子都有些空白。

因為她想到了妖魔被殺之後的嚴重後果。

她全家人包括她的小兒子都可能因此而死。

就像剛才那人說的。

周泉隱忍了這麼久，現在不忍了。

圖一時爽快斬殺妖魔，不僅自己要死，還會連累他們為其陪葬。

「不就死了個女兒？」

周泉呢喃，隨後搖頭輕笑了一聲。

他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但他已經不想再去考慮太多了。

他已經麻木。

身後的家已經沒有一個家人。

但是。

像他這樣的人，在山月城，在燕南，比比皆是！

「小泉，你不該出手啊！」

「你有這般修為，若能繼續隱忍，等他日朝廷收復燕南，必能有一番大作為！」

一個較為年邁的老人嘆道。

他對於生死比較看淡，能夠理解周泉的情緒，同時也替其可惜。

如周泉這樣的高手，修鍊到這等境界，屬實不易。

但現在已經暴露，還斬殺了妖魔，便必然會被處決。

但是！

就在這時！

一股凶煞之氣忽然瀰漫街道。

所有百姓都感到了一種壓抑的窒息感。

他們幾乎同時臉色一變，瞬間意識到了什麼。

眾人轉頭看去。

果然在街道盡頭看到了一群煞氣洶湧的身影！

一輛巨大的轎子擠入街道。

那轎子無蓋，如同一個平台，裝飾華麗，金碧輝煌，貴不可言！

底下足有近五十名人族轎夫抬著，他們很有節奏地行走著，以保證轎子如在地面般平穩。

轎子上，有八名凶威滔天的妖魔在邊緣守著，如同護衛。

而轎子中心。

一名身材修長、衣著儒雅俊逸的大妖坐於一張金椅上。

身邊還有四名樣貌身材絕佳的人族侍女伺候著。

這大妖姿態優雅，眼神淡然，頗有幾分書生氣。

若不是他的腦袋還留著豬鼻子和豬耳朵，真的和一名人族儒生沒什麼兩樣。

「豬剛鬣！」

百姓看到轎子上那顆豬腦袋，瞬間臉色一變。

「城衛隊還沒來，反而引來了一位大妖？」

四周的百姓駭然。

因為他們認出了來者的身份。

豬剛鬣，那可是一位凶名赫赫的大妖！

一般出現這種妖魔被殺害的事，城衛隊會率先趕來處理。

但沒想到，竟然先引來了一位大妖！

別看豬剛鬣衣著如儒生，姿態優雅，神情隨和。

但他是一位大妖！

任何大妖都絕不可能是什麼善類！

每一位大妖大魔都必然手上沾滿了人族鮮血！

「娘親，我好怕！」

街道上一間窗門緊閉的屋子內，一個小男孩蜷縮在母親懷裡，顫聲說道。

因為那輛轎子剛剛經過了他們家門口。

那種大妖的凶煞氣太過可怕，彷彿面對一座巍峨森然的高山，令人窒息！

「孩子，別怕，大不了就去和你爹團聚。」

這位母親慈祥一笑，安慰男孩說道。

然後，她抬頭看向窗外，透過窗縫看到了那輛轎子，看到了那個大妖的背影。

而她的目光中透著一種恨意，有某種堅決、不屈。

這日子過得生不如死。

她其實早就不想活了，只不過為了兒子，她才選擇苟活。

此外，她還有一個強烈的願望！

她想要看到妖魔被趕出燕南那一天！

所以她才要活著，只有活著才能看到燕南光復的那一天！

在燕南，如她這般想法的人也很多！

他們其實都不怕死。

之所以服從妖魔苟活於此，也是出於對妖魔的恨！

他們想要活著看到燕南妖魔被殺絕的那一天。

那輛轎子最後停在了周泉家門前的街道上。

四周的百姓都紛紛退回了自家屋內，不敢出來。

他們知道他們可能會被連累，但他們也不敢逃跑。

就算逃跑也不可能逃得了。

「嚯哦！原來是一名兵道高手，我這兩名手下倒是死的不冤。」

「能死在你這等人族高手之下，也算榮幸。」

富麗堂皇的轎子上，豬剛鬣居高臨下，俯視著周泉，淡然笑道。

人族四大修鍊體系，仙道、體道、兵道、文道。

兵道者，殺伐之力天下第一，向來是妖魔最為頭疼的存在。

仙道和體道普普通通。

至於文道，那是基於人族聖器『山河社稷圖』衍生的修鍊體系，有獨到之處。

不過燕南的文廟、聖廟早就拆光了，『山河社稷圖』影響不到這裡。

所以燕南也不存在文道。

周泉也看向了豬剛鬣，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手中柴刀握緊了幾分。

身上的鋒芒之氣也彷彿盛烈了幾分。

豬剛鬣感受到了周泉身上的鋒芒，又是淡然一笑。

他開口道：「其實，我並不討厭你們這種人。」

「相反，我很喜歡你們，很喜歡看到你們這樣掙扎著做無用功的樣子。」

豬剛鬣笑著說道，他感覺今天是個不錯的日子，難得看到這樣的樂子。

他也的確很享受看到有人族反抗者的出現。

「剛才我好像聽到你們有人說『等朝廷收復燕南』？」

「看來你們還是不少人抱有這樣不那麼實際的幻想。」

「不過，這也不是壞事。」

「人活在世上，也總得有點盼頭才行，不然活著也是行屍走肉，你說是不是？」

豬剛鬣喝了一口茶，看著周泉，淡然笑道。

他此時就好像是在和人談天論地一般隨意。

但此時場內所有人和妖魔，也只有他能這般輕鬆自在。

「不過，你們可能不知道的是。」

「因為燕南和約，北邊可是和平了十年，現在可謂是人丁旺盛、歌舞昇平。」

「我們妖魔在燕南這些年，也是被伺候地非常舒服。」

「所以，除卻你們燕南人之外，大宋所有人和我們妖魔都過上了好日子。」

「已經沒有誰想打仗了，你們懂不？」

豬剛鬣笑了笑說道。

但是，他的話語，他臉上的笑容。

讓街道上所有百姓都很不是滋味。

周泉依舊默然，神情亦是漠然。

豬剛鬣說的都是事實，也是所有燕南百姓必須接受的現實。

「因為擔心我們重啟戰爭，你們朝廷那些畏戰、懼戰、貪生怕死、貪圖享樂的權貴是不惜一切在維護和約，更是拼了命討好我們。」

「至於你們燕南人，誰在乎？」

豬剛鬣露出幾分嘲弄神色笑道。

街道上的百姓聽著，有人面露悲哀和絕望。

也有人憤怒，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只不知是對朝廷感到憤怒，還是對妖魔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