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原則和雇傭無上限

六點早起的一條哉下樓沿著公寓前的小路先去晨跑。

從黑岩公園一路小跑。

再沿著河岸從高橋上跑過。

一條哉住的公寓附近就有三處公園，路上散步的大爺幾乎全是面向著他趕往東山台公園。

折返途中在樓下的早餐店買了兩片吐司麵包。

看見七瀨夫人正在給盆栽澆水，就是那位退休的女性，看來夫人也很清楚「早起的鳥兒有蟲吃」這種大道理。

「欲覺聞晨鐘，令人發深省。」一條哉路過時七瀨夫人突然語氣深沉地來了這麼一句。

「七瀨小姐又是從哪裡背過來的句子？」

「是一個偉大的詩人，我可不相信你不知道！」

「那夫人覺得今天各種事情做得怎麼樣？」

「很糟糕，枯死了一朵花。」

「確實值得反省。」一條哉看著那蔫了的多肉點點頭。

「要喝一杯清晨新送來的牛奶嗎？」

「不用了……」

七瀨夫人好像特別高興。

牛奶也好像是特意為他準備好的，不容分說地塞給他。

向七瀨夫人道謝，一條哉回到客廳嫌麻煩沒有換拖鞋。

脫下帶著汗味的衣服換上在銀座花菱買的便衣。

衣領上有斷掉的縫合線，剪短后一條哉心滿意足地穿上。

他雖然不喜歡花花綠綠的球鞋，但還是想出門的時候盡量帥氣一點。

收拾了一下坐上御陵站到烏丸御池的電車。

地下鐵穿過東西線的黑色隧道，走過烏丸御池的月台和地下一樓的閘口。

他在街邊等待紅綠燈的指示。

沿著烏丸通向前走接著左轉直行到達新風館——這是手機導航的指示。

運輸百事汽水的貨車在青信號的倒計時里穿過進入一條小巷。

寫著「烏丸御池遺迹·平安京跡」的大理石碑，背後有著路線圖的公交站。

這時才發現自己走在御池街。

一條哉剛想回頭按照導航指示趕路，又索性接著走下去。

為什麼？因為忽然想起來自己要反方向前進！

管他呢！想怎麼走就怎麼走。

少年給自己施加這種心理魔法，又心安理得地來到高倉北街……

三條街的東邊忽然聽見音樂，大門的落地燈箱上寫著「京都文化博物館」。

忍不住進去看了眼，不過怕耽誤太久很快離開。

姊屋小路向西差點和迎面駛來的汽車相撞。

印象最深的是紅色的建築牆壁。

行人看見他像鄉下來的農民一樣，便會找機會和他聊上幾句。

「烏丸御池還是那個樣子，不過好像行人越來越少了。」這是原話。

面前出現的黃色建築，一條哉站在新風館前。

理了一下衣領和被風吹亂的頭髮，主入口打卡拍照的年輕遊客給他來了張特寫，嘴裡喊著：「卧槽，好帥」

他一下子就知道這些人來自哪裡，由於從小在奶奶帶著長大，他對這些人由心而發地覺得親切。

一條哉於是用他學得比國語還好的第二語言問他們要不要合影。

「誒嘿？華人！」

「太有緣了，加個聯繫方式吧。」

然後弄了半天，才發現他們根本不用Line。

一條哉看了看鋼網上宣傳大名古屋展的電子屏幕。

穿過中庭來到指定的咖啡店。

「一條君，在這裡！」

很有魅力像大姐姐一樣的女人朝他不停揮手。

其實如果不知道歲數的話可能還在自己的審美年齡段。

「香取小姐，很抱歉來之前我不知道新風館這裡就有地鐵站。」

一條哉懊惱了一下，不過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想在烏丸御池附近逛一逛。

「比約定的時間還要早到半個小時，您不需要感到什麼不安。」

被喊年輕了的女人肉眼可見地開心，目光責備地看了眼旁邊帶著熊貓眼罩睡覺的女兒。

手端起咖啡又放下。

「有些冷了呢。」

「服務員小姐～」

「麻煩再來一杯一樣的，記得愛心要美觀、大一點哦。」

「好的。」

香取夫人說完還詢問他的意見，「喜歡手沖咖啡還是意式？」

「我很少喝這種飲料。」

「那喜歡喝什麼？」

「彈珠汽水。」

「這是什麼？新風館周圍有嗎？」

「我喝杯水就可以了。」

「來新風館怎麼可以不喝一杯用波特蘭咖啡豆手磨的咖啡。」

一條哉想婉拒但這麼一說只能點頭答應熱情的夫人。

「手沖咖啡吧，味道淡一點。」

服務員走後，他開始觀察自己將來的顧客，這其實是一份負責家教的工作。

香取夫人的女兒懷裡抱著一隻兔子玩偶，穿著很好看的小裙子。

雜亂的頭髮和歪歪扭扭的髮飾。

食蟻獸嗎？這麼可愛……

耷拉在胸前的紅色蝴蝶結，過膝的白筒襪。

看上去像從床上被強行開機而有些邋遢。

這些都不算什麼，能讓母親狠下心去請家教老師的女孩子，一定各種毛病而且討厭學習。

但考慮到以後大學生活和旅遊的開銷，一條哉必須要在高中階段找這麼一份穩定的兼職。

他不喜歡一直待在一個地方，房子和車他可以不要。

大學四年法學部在政府就職率最高，這也是一條哉的初步決定，光四年的學費都有215萬円。

按照他節省的生活作息，一年的開銷可以節省在100萬。

另外每年他必須出國旅遊兩次次以及國內的度假，四年他要拿出300萬。

滿打滿算他要存夠一千萬才能有底氣去東京，平日在京都站和居酒屋的工作只能夠他日用。

所以哪怕顧客再怎麼刁難他，他也必須要攢夠錢，而且現在看起來香取夫人的女兒很呆萌呢。

好好相處以後也會是一段有趣的回憶吧……

不在自己的審美年齡段，一條哉把她當做一個孩子，幻想將來可以生一個這樣的女兒。

兒子什麼的最好不要讓他看見。

「夜子，醒醒……和前輩先打聲招呼吧。」

香取夫人把女兒弄醒，看不下去就稍微給她的頭髮整理了一下把眼罩摘了下來。

少女剛睡醒的眼睛眯得很小，一條哉趁這個機會打算留下個好印象。

他確信這是他最近幾個月里最有魅力的微笑了。

香取夜子也果不其然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被母親吩咐后她無精打采地把頭從玩偶后探出，然後象徵性地喊了一句。

「前輩你好……」

「夜醬～」他深思熟慮後於是這樣稱呼她，能拉近距離。

這一看就像變態嘛，還前輩前輩……

「香取小姐的女兒很可愛呢。」

沒錯，就是這樣表現，一條哉把黃金周做的功課開始拿了出來。

那兩本《服務員的基本要求》和《空姐手冊》中的言語舉止要求他看了個遍。

不論是作為言者還是聽者，交談時必須保持精神飽滿，表情自然大方、和顏悅色，應目光溫和，正視對方。

說話要尊稱，態度平穩；

說話要文雅，簡練明確；

說話要熱情，婉轉內斂。

然後香取夫人就開始和他說正事。

「一條君還是像電話里那樣稱呼我夫人吧。」

「如你所見，這孩子對什麼事都提不起來興趣，整天抱著玩偶上下學，在學校不用心學習也交不到朋友。」

仔細聽著香取夫人的描述，對小孩子使用系統罪惡感過重。

而且夫人的話聽上去有些熟悉，這不就是以前的清水同學嗎？

難道照這樣發展以後……

但是清水千代成績很好而且有努力做好每件事的耐心，這點和他很像。

服務員端著咖啡，放下后卻沒有離開，眼睛落在香取夜子懷裡的兔子先生上。

「可以摸一下嗎？」

「感覺超級可愛，女兒當時想買我差一點答應。」

服務員小姐此刻捂住嘴，表現地很期待。

「母親，不是準備面試嗎？」

「抱歉……」香取夫人帶著歉意，服務員小姐嘟著嘴離開的樣子說不定和當時她失望的女兒一樣。

「夜子！不是說過在外要注意禮儀嗎？特別沒禮貌這種事情我不知道要提醒你多少次。」

「哦，我下次會注意的，不過我會禮貌地拒絕哦～」

「可惡！」

香取夫人生氣時的弧度……不不不，是樣子也很溫柔。

女兒也很有個性，這件委託有些棘手。

「前輩，來面試吧，我要提問。」

香取夜子忽然就精神起來，尤其是那雙大眼睛。

他面帶微笑保持和藹。

「一條君，面試已經通過了，在正式合作前你可以拒絕，畢竟夜子她特別麻煩。」

「不行！」少女態度堅決。

「無論從哪方面看一條君都很符合我選人的標準，責任心、能力、有禮貌和長相通通過關。」

「那也不行！必須面試。」

「夫人沒事的，看看夜子小姐有什麼想問的問題吧。」

為了周末不至於外出奔波勞累身體，這份工作他從尋找到審核花費了大把時間和精力。

只是幫助她提高學習成績怎麼會難倒一直進步的自己。

「第一個問題……前輩是明日高校的學生，能確保每天都有時間給我輔導功課？」

「也是，排名排在第二，稍微鬆懈會被人追上吧。」

香取夫人覺得剛剛太過草率了，只注意到個人能力而忽略了客觀條件。

「學業不算太重，暫時排在第二拿不到第一也不會有人將我擠下去，而且輔導學習不需要每天，我有能力比其他人用更少的時間幫助夜子小姐得到最大的提升。」

「這種自信的模樣就和當初看見夜子的父親一樣，年輕的京都帥哥每年都有，每年都想來一次戀愛。」

香取夫人有些落寞地擦了擦眼角，好像咖啡喝多了開始說胡話。

「自以為是。」

小孩子也來詆毀他，自己真是要生氣了。

「第二個問題，會做飯嗎？」

「做飯？」

獨自生活做飯不說擅長但能吃下肚子消化應該算會的吧。

「我一直獨自生活，作息規律，做飯熟練只需要三分鐘。」

「有空一定要嘗嘗您的手藝！」

「那最後一個問題。」

一直表現不滿的少女面帶微笑，不停地搖晃落不到地面的雙腳。

「能說一下前輩喜歡女孩子的類型嗎？」

「喜歡的類型……」

「我也有興趣。」

所以異性間能聊的話題一定繞不開這裡了，當家庭教師都要各種奇怪的詢問，恨不得把生辰八字湊出來。

「喜歡年齡在十五歲到二十歲的美少女，另外學習優異腿部好看。」

香取夫人聽后故作生氣地又喊來服務員要求換一杯咖啡。

「年齡都有限制，不然可以嘗試一下。」

「母親，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安全，我這樣可愛的女孩子和別人長時間待在一起會出問題的。」少女問完鑽進香取夫人的懷裡撒嬌。

「夜子你和一條君說的三個條件毫不搭邊所以儘管放心吧。」

「那萬一前輩和我相處忽然改變了年齡段，到時候很危險，母親來探望時說不定已經懷了三個月的孩子。」

「如果發生這種事情我希望夫人可以把我送進監獄。」

浮誇的演技和台詞，一條哉也有些擔心香取夫人會改變想法，丟掉這份工作他一定會獨自躲在被窩裡掉眼淚。

「這樣的話，到也是……一條君可以擔保嗎？」

「我只是個家庭教師，夫人完全沒必要擔心這些。」

「不對哦，一條君將來要成為的角色可不是單單輔導學習啊。」

香取夫人忽然想起來有些事之前沒有表達完整，拍著手接著說：「夜子今天就準備搬去你居住的出租樓，除了上下學的接送外所有的日常生活都要依賴你。」

大腦片刻宕機，一條哉急忙抬起右手手掌制止住畫面。

「香取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這種家庭教師其實是負責夜子小姐的生活，而且還要同居？」

「當然啊，不然每個月50萬円的工資能去請最好的私人教師了吧。」香取夫人理所當然地回答。

「不過不是同居，我已經提前買下了一條君你住的那一層房間，估計已經開始搬家了，夜子就住在你的隔壁。」

這樣啊，公寓都已經買下來了呢。

難怪七瀨夫人早上那麼開心

一條哉也算明白了香取夫人為什麼會擔心那些問題了。

住那麼近還是獨自一個人，一條哉自己都覺得好離譜。

直接借著找家庭教師的幌子花錢雇傭保姆，不是同居勉強讓他能夠接受。

再看了看食蟻獸少女。

有錢人都這麼隨便？把女兒交給別人照看。

「一條君不清楚情況，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浪費夫人您寶貴的時間，雖然想答應但不能對別人不負責任，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我只能拒絕。」

「啊！拒絕……」

「怎麼了？」

「玩偶掉在地上了。」

香取夫人生氣地看著突然發出尖叫的女兒。

「一條君，實不相瞞，其實我對您很滿意，剛剛其實只是想試探一下您。」

「嗯？」

「從你剛剛的反應我能看出來一條君你是一個有責任心的委託人。」

「這件事情一直被拖后，無論找到多少人到頭來都過不了面試這關，好不容易出現一個能被夜子接受的人。」

「所以拜託您！」

突然起身彎腰行禮的香取夫人，不僅一條哉本人有些不知所措。

剛被少女撿起來拍打灰塵的玩偶又掉在地上翻滾了一圈。

「如果工資不滿意我可以調整，100萬可以嗎？」

「夫人？」

「200萬。」

「這不是錢的問題。」

「300萬。」

這算什麼啊！明明嘴上說著拒絕，但手為什麼要不停地發抖？

事不過三什麼的。

「夫人，感謝你的信任……居然如此看重我，那我想嘗試一下。」

「太好了！夜子她就拜託您了，從今天晚上開始就好好調教她……」

「母親？」

「好好教導她知識，如果能幫忙改善一下她待人沒有禮貌的毛病就更好了。」

「我會的。」

有些感激夫人，這份工作的含金量超乎想象，好好回去學習一下怎麼照顧別人。

做飯的手藝要好好練習，實在不行就把【商城】里的烹飪術買下。

以後一年兩次的國外旅行可以改變一下了，每個月都去一次吧，房子和車什麼的也買一個。

他喜歡卡丁車其次就是美式雙馬尾。

「希望一條君可以遵守約定，不要有夜子擔心的事情發生。」

達成協議的兩人握手，不需要什麼合同，相信有錢人本身就是個明智的選擇。

工資用來幹什麼呢？先把老舊、冷凍功能有些衰退的冰箱置換，安個最大的電視機用來當學習的背景音，把自己給學姐畫的畫做個裱框……對了，發工資下次就去秋葉原。

「夜子，把玩偶撿起來。」

「不要了。」

「那回去收拾收拾你的東西，今天晚上準備去新家。」

少女沒有正眼看母親，反倒惡狠狠地盯著她，一條哉只感覺可愛，想要好好照顧她。

香取夫人帶著歉意和少女從新風館離開。

一條哉在原位上把沒有空喝的咖啡喝完，冷咖啡的酸澀味在嘴裡肆虐，順手撿起少女丟棄的兔公仔。

之前沒有聽完的音樂，一條哉照原路回到京都文化館繼續欣賞。

大理石碑上沒來得及閱讀的文字一一看完，另外在烏丸御池附近拍了幾張照片，包括公交站后的烏丸御池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