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我這都是為了阿妤。」謝辭言之鑿鑿。

他說,「父皇,兒臣原是想給阿妤策劃一場獨一無二的生辰宴,但苦於難懂女子的心思,想著容大小姐既善解人意,又與太子兄長情投意合,正是適合幫忙出謀劃策的人選,所以我才……」

姜妤裝作又氣又惱的樣子,臉色難看地打斷了他:「所以,你就把我幾次三番開口向你討要的戎狄夜明珠送給她?」

「不是送。」

謝辭看向她,眉眼隨即柔和下來,從容不迫地:「我只是暫時交給她,想等到你的生辰宴上,再讓她幫我悄悄拿出來給你個驚喜。」

她以前多次跟他說過,有一種製造浪漫的方式,就是把禮物交託給旁人,再在合適的時機拿出來,這樣能讓始料未及的對方感到驚喜。

見姜妤臉色緩和了少許,他又神色不辨地覷了容月一眼,輕飄飄為她揭過:

「只是我沒想到容大小姐這麼馬虎,不但提前露餡,還把夜明珠摔碎了,方才心中慪氣所以不想說話。」

「是這樣的,」容月應聲附和他:「臣女答應了七殿下要保守秘密,如今自己辦砸了事,覺得沒有臉面再見七殿下,所以剛剛才寧死不說。」

謝辭愧疚道:「父皇,是兒臣失職。」

北祁帝一聽他是想為姜妤製造禮物,面上的怒氣消散了幾分,冷哼一聲:「竟鬧出這種笑話。」

「妤兒,你怎麼看?」他看向姜妤,知道謝辭是她的心肝寶貝,恐怕捨不得讓他遭罪。

不料卻是姜妤怒氣未消,使起小性子:「可是夜明珠沒了,我現在一點也不開心。」

謝辭暗暗咬了咬牙,抬眸一片真摯,言辭懇切道:「父皇,兒臣有錯,願自領三十軍棍,以儆效尤。」

姜妤微微訝異地扭頭看向他,但卻是一臉驚呆了的模樣,遲遲沒有說話。

氣氛僵硬了一瞬。

「還請父皇成全,只要能讓阿妤解氣,兒臣無論受多少刑法都心甘情願。」

謝辭一臉堅決。

看著他這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姜妤只覺得想作嘔,那句「好啊那就再加三十棍」被她忍了又忍,最後勉強咽回肚子里。

不能太操之過急。

等到北祁帝慢悠悠地說了個「允」,又等到謝辭被人帶下去后,姜妤才狀若回神般,匆匆上去將人攔住。

她有些於心不忍,秀眉微蹙:「既是誤會一場,你又何必這般?」

想必是料定她捨不得,才故意弄這麼一出苦肉計,可惜她巴不得他被活活打死。

不過為了維護容月,他可真是夠盡心竭力的。

「阿妤。」謝辭看著她,銳氣收斂柔聲低喚,那雙魅惑的桃花眼如一汪漩渦,恨不得把她卷進去吃干抹凈。

他耐心低哄:「我知道昨晚沒有立即把夜明珠給你,才讓你今日這般跟我置氣,只是……也罷,都怪我弄巧成拙,你別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好。」姜妤看似心疼地點了點頭,然後目送他下去受罰。

眼下這情形,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喟嘆。還以為今日容大小姐必死無疑,沒想到竟然讓她絕處逢生了。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夜明珠摔碎一事,北祁帝自然不可能就這麼輕拿輕放的饒過她。

他先是問責了容丞相管教不力,罰俸祿一年;后是怪罪容月欺君罔上,但念在事出有因的份上,勒令將她送往雲念寺,禁足思過半年。

雲念寺距離京城甚遠,地處偏僻高山,條件清貧艱苦。

容月這等嬌滴滴的貴女,去那裡待上半年,只怕得脫上一層皮。

可惜姜妤不會再為她求情。

以前念在她和太子都是書中的男女主,姜妤總是於心不忍、處處留情三分。

可現在,但凡跟謝辭沾染上關係的人,她都覺得噁心至極。

況且誰都知道她此前心悅謝辭,容月明明已經有了太子,卻還故意在私底下和謝辭糾纏不清,究竟是何居心?

不過,是何居心她也懶得再管了,反正現在已經如願把人送走,讓謝辭吃了一頓悶棍。

至此,今日這場跌宕起伏的好戲,到這裡就結束了。

姜妤回到長樂宮后,心情愉悅地看著慕青:「事情辦的不錯,尾巴掃乾淨了嗎?」

如果留下痕迹被謝辭發現,恐怕事情會變得很棘手。

見她一臉擔憂,慕青難得願意耐心解釋:「我很小心,往常只需要掃四五遍的事,這次已經掃了八.九遍,任他再怎麼查,結果也只是一場意外。」

「甚好。」

姜妤動作優雅地泡了沈淮剛送的武夷岩茶,斟一杯遞給他。

「這些時日,還要辛苦你再去雲念寺,為我辦一件大事。」

慕青垂首作揖,安靜等待她吩咐。

她這才慢條斯理道:「謝辭定然派人過去守著容月,你想辦法在我生辰的前一天,讓容月神不知鬼不覺的大病一場,能病多重就多重,但別把人弄死。」

「是。」慕青毫不猶豫。

姜妤斜斜倚在上首,手肘撐著案台,面帶倦色地垂眸,打量著眼前這個一襲玄色勁裝、沉默寡言的心腹侍衛。

猶記得剛把人帶回來的時候,他還是個形銷骨立、瘦的跟個竹竿似的小少年,沒想到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長得這般高大挺拔、成熟穩重了。

慕青的容貌偏冷峻剛毅,雖然不會花言巧語,也沒有謝辭長得好看,但勝在武功高強,這些年為她辦事更是從無行差踏錯。

「慕青。」姜妤垂眸緘默片刻,眼睫輕顫,像是陷入了沉思。

她摩挲著茶杯,半晌才問道:「你跟在我身邊,也有四年多了吧。」

面容冷硬的少年,一板一眼地:「四年零五個月二十一天。」

姜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四年前,她力排眾議將他從死牢里救了出來。

——剛穿來這裡的時候,她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對弱小可憐之人,總是充滿了憐愛。

所以她先撿了身世凄慘的謝辭,后又救下被判死刑的慕青。

她以為自己化身活菩薩,救他們於水火,就可以得到他們的感激和忠心。

慕青對她很忠心,這一點姜妤很肯定,所以也從來沒有後悔救他。

而對於被寄予厚望的謝辭,她從前更是無比的信任。

這麼多年來,她從不提防,更沒想過要拿捏他的把柄,以至於現在想揭發他,都沒有什麼實質性證據。

姜妤閉上眼,長長呼出一口濁氣,才剋制住自己先別急著去想,省得自亂陣腳。

她重新將視線放在慕青身上,微微一笑:「這些年你為我做了很多事,辛苦了。」

慕青還是一慣的沉默著,靜靜聽她說話。

然而一想到前世,他為了解救她和謝辭,橫死在那場宮變之中,姜妤就一陣愧疚難安。

她斟酌著說道:「我知道你生性不羈、熱愛自由,最多三個月,我就會放你走。」

慕青飛快地皺了下眉,顯然是對此始料未及。

默了默,他語氣生硬:「我不走。」

她挑了挑眉,也不再為難。

「好,到時你去留隨意。」

……

另一邊。

被打得皮開肉綻的謝辭,被人攙扶著回到寢殿,渾身是血,狼狽不已。

三十軍棍不是開玩笑的。

何況他為了把戲做足,特地讓他們別放水,是以扎紮實實被打成重傷,沒個十天八天的,壓根好不了。

他一回來,就迫不及待地命人去查清此事,他總覺得今日種種,未免過於巧合。

但衛陽早就去查過了。

「主子,容大小姐確實是不小心摔倒的,當時只有幾個女眷在附近,並無可疑之處。」

謝辭仍然狐疑,「真的查清楚了?」

「屬下知道您對容小姐上心,所以查得仔仔細細,還核實了三四遍,都沒有問題。」

衛陽心裡感慨,要是主子聽他的,哪還需要繞這麼大彎子?如今不但惹惱了九公主和陛下,還平白落得一身傷回來。

幸虧主子機智,有驚無險地遮掩過去了,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謝辭聽罷,只得暫時打消疑慮。

這邊一口氣還沒鬆懈,又猛地想到受罰的容月,他頭疼不已:「趕緊派人過去暗中照看好月兒,切記不可再被發現。」

謝辭緊了緊拳頭。

雲念寺,那是人待的地方么?

謝蘊這個廢物,壓根護不住月兒,最後還是得靠他。

「主子……」

衛陽卻欲言又止,想說又不敢說。

謝辭以為他又要婆婆媽媽的勸說,那雙幽深的狹眸,頓時不悅地眯了眯,眸色變得陰沉危險。

他修眉凌厲,不怒自威:「讓你去就去!」

「是…」衛陽硬著頭皮艱難道:「但屬下想問的是,九公主那邊需要做什麼?」

「你倒是提醒我了。」謝辭幽幽道。

一想到今日的出醜和受罰,皆是拜姜妤所賜,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得加快行事了。

哪怕不是為了報復姜妤,也得想辦法救出被禁足的容月。

況且,他已經快受不了被祁帝那個老東西,肆意拿捏和折辱了。

野心之火在他眼中熊熊燃燒。

謝辭眼底驟然聚起一片猩紅,他沉聲吩咐道:「這段時間我會先安撫住姜妤,你讓他們趁機加快速度。」

三個月內,必須起兵篡位。

屆時,誰都阻擋不了他!

一切安排妥當后,謝辭才漸漸從激憤的情緒中冷靜下來。

半晌,他又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疑惑道:「怎麼不見姜妤過來?」

往常他受傷,她都是提前過來等著他的。現在他都回來了這麼久,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那個蠢女人,不是說不生氣了么?還要無理取鬧到什麼時候?

「九公主她……」

衛陽突然支支吾吾起來。

謝辭當即不愉蹙眉,「她又發什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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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的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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