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普通人 普通活
「升哥，幫我看看這個公式怎麼回事吧？我怎麼弄都不對。」郭芹一邊揮手一邊甜甜地喊道。
余升遲疑了兩秒，放下手頭的工作，起身：「是不是像上次一樣選錯目標表格了。」
郭芹那張漂亮的臉上顯得有點糊塗，笑了笑：「沒有啊，都是按照上次你教的弄得，可是怎麼都出不來。」
余升無奈，走過去看了一眼滿屏錯誤的表格，有些頭大。
仔細看了看，整張表的公式都顯示錯誤。
「需要重頭篩查一遍，這份報表急不急，不急的話等我十來分鐘，我那邊的總圖快弄好了。」余升說。
郭芹一臉焦急地拉著余升衣袖搖了搖，有些發嗲地喊：「急，特別急，老大一會就要了。升哥，反正你那都快弄好了，就先幫幫我唄，我都快急死了。」
「咳咳，芹芹，你悠著點，我一個女的都受不了你這麼嗲，一身雞皮疙瘩。」一旁新來的新文員齊玟抱著手臂，有些嫌棄地開玩笑說。
「是啊，升哥是有家室的，芹芹你每天這樣，不怕你家男人吃醋，升哥還擔心回去跪搓板呢。」大姐汪美打趣說到。
「放開升哥，這種折磨儘管朝我來。」黃濤也笑著起鬨道。
大家有一句沒一句的開著玩笑，辦公室里充滿了愉快的聲音。
余升也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一旁的郭芹有催個不停，拉著余升的衣服不讓走了，余升索性坐了下來，專心整理起表格。
半小時過去，檢查了一遍表格，余升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按下了保存鍵。
「可以了，你再檢查一下，下次注意這邊…」
話音未落，只見屏幕一黑。
余升趕忙點了點滑鼠，沒有反應，一股熱流直衝大腦。
「靠，怎麼回事…」
「停電了。」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好像沒保存！」
余升起身朝自己的電腦撲了過去，看著已經黑屏的電腦，余升的腦子有些充血，一天的工作毀於一旦。
辦公室里一片哀嚎。
「升哥，升哥，我的表保存了嗎？不會沒保存吧，哎呀…」郭芹急忙拉著余升喊到。
余升緩了口氣。
「保存了，你別擔心。」
郭芹臉色終於好看了不少，拍了拍胸口說：「還好，還好。」
「升哥你確定保存了嗎？」郭芹仍不放心，又問道。
余升耐著性子回道：「保存了，你放心。」
「太好了。」郭芹高興地跳開。
余升有些煩躁地看著黑屏的電腦，呆了幾秒鐘。
「上次保存好像是一個小時前，運氣好的話大部分數據應該能保留。」
「怎麼了？沒保存？」汪美走過來問到。
對於這位比自己大幾歲的大姐，余升還是很尊重的。
汪美性子好，說話又溫柔，知性，很有大姐范兒，無論什麼話到她嘴裡，都讓人聽著舒服，生不起氣來。
余升苦笑著說：「忘了。」
「也別太著急，一會看看什麼情況吧，說不定能恢復一部分呢。」汪美安慰道。
「只能這樣了。」
汪美下意識看了看正在一旁悠然喝咖啡的郭芹，低頭小聲對余升說到：「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你是做技術的，工作更重要一些。」
「其他的事情，等你有空再幫也不遲，顧此失彼，出了差錯又得挨經理罵了。」
余升聽著汪美的話中話，沒有接下去。
「真無語了，原來是新來的工人打孔不小心把電線給弄斷了。」
「真麻煩，又得重新做。」
……
辦公室里一片和諧的聲音。
余升喝了口已經涼掉的茶水，心揪成了一團。
過了幾分鐘。
「來電了。」黃濤吼了一嗓子。
余升趕緊查看，抱著僥倖的心理趕緊查看電腦。
正在等待的時候，耳邊再次傳來了郭芹的聲音。
「升哥，升哥，幫我看看唄。」
余升回頭遠遠地掃了一眼表格，回答說：「看起來都正常，要不你自己檢查一下。」
郭芹拉著余升的袖子喊到：「哎呀升哥，你都沒仔細看，幫我檢查一下吧。」
余升有些為難地看了一下自己的電腦，打開了文件。
「升哥，就檢查一下，很快就好了。」
余升感受到遠處汪美的目光，又低頭看了眼自己電腦屏幕上那個巨大的紅色彈錯窗口，有些煩躁。
「余升，你那個圖出出來了嗎？經理等著要呢。」汪美走過來喊到。
郭芹像是沒看到一樣，拽著余升的手臂就往自己的辦公桌走。
「升哥，就一會。」
「芹芹你別鬧了，經理等著要圖的，你那個又不難，也不急著要，自己檢查一下吧。」汪美說道。
「汪姐，就一會，一會就好。」郭芹說著把余升按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余升嘆了口氣，滿腦子的圖樣，心中只想趕緊把郭芹這邊的圖標檢查完。
余升耐著性子檢查了一遍。
「好了，沒問題了。」
「真的嗎，太好了。」郭芹高興喊到。
余升沒有接話，趕緊站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翻看著歷史文件。
「能打開的最近的文件竟然是三個小時前的，那不是一上午白乾了！」
看著不斷彈錯的窗口，余升有些吐血，但又沒辦法，只得匆忙拿出文件，從頭開始。
很快，到了中午午飯時間。
余升摸了摸有點發脹的腦袋，站在食堂隊伍的最後，腦中默默回憶著，想要理出順序，儘快趕上工作進度。
這時候，郭芹走了進來，看著長長的隊伍有點不高興。
一名車間工人看到，開玩笑似地喊到：「芹芹，又來晚了，沒事，來，到我前面，我在你後面。」
眾人一副秒懂的樣子，哄堂大笑。
郭芹絲毫不惱怒，笑盈盈地朝隊伍前看了看，沒有理會，似乎絲毫不在意對方的故意調戲。
郭芹一路小跑到余升跟前喊道：「升哥，我剛去廁所了，讓我插個隊，好不好。」
余升還沒回過神來。
「升哥，好不好，我一會還有急事呢。」
余升往後退了一步，郭芹喜笑顏開地閃了進去。
「謝謝升哥哦。」
說著，郭芹朝余升拋了個媚眼。
打到飯的余升就近隨便找了個座位，風捲殘雲一般幹完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
一小時的午休時間很快過去，大家陸陸續續回來，原本安靜的辦公室漸漸嘈雜起來。
也許是太過焦急的緣故，短短几分鐘，余升已經出了幾次錯誤。
「呼…」
「不能急躁，慢慢來。」
余升深吸了一口氣，擺開圖紙，重頭梳理思緒。
不知道過了多久。
「余升，怎麼樣了，討論會馬上開始了，你的設計圖準備好了嗎？」耳邊傳來經理曾全的聲音。
余升心一跳，眉頭緊鎖。
「還差一點。」
曾全臉色嚴肅，問道：「怎麼回事，昨天我可是問過你了，你說上午就能搞好，這都下午了，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開會了，沒有設計圖，怎麼跟其他領導解釋。」
余升有些說不出話來，看著圖紙道：「快了，再有一個小時左右就差不多能出來。」
曾全的臉色有些難看，怒火馬上就要爆發。
「經理，上午辦公室突然停電了，余升的文件損壞，他中午都沒休息，一直在工作。」一旁的汪美上前解圍說到。
「是啊，上午電線被人不小心打斷了，停了好大一會電。」黃濤也解釋道。
曾全面無表情的看著余升說：「我中午回來的時候聽說停電的事了，不過會議已經定了，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就推遲了。」
「余升你抓緊時間，待會開會一定要拿個結果，倪總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你認為老總會不會聽你的解釋？」
說完，曾全轉身怒氣沖沖地走開。
「別擔心，倪總其實是很講道理，再說了這次事出有因，趕緊弄吧。」
汪美安慰道。
余升苦笑著點了點頭，瞥見一旁正在嗑瓜子聊天的郭芹有些無奈，趕忙坐下繼續趕工。
「芹芹，彙報表搞好了嗎？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曾全問。
郭芹甜甜地笑了笑。
「早好了，我現在就過去。」
說著，郭芹邁著小碎步，一扭一扭地跑進了曾全的辦公室。
不一會兒，辦公室里傳來了歡快的笑聲。
半個小時很快過去。
「怎麼樣？」耳邊傳來汪美的聲音。
余升眼睛掃了一眼時間，眉頭緊鎖。
「還差點。」余升頭也不抬地回答道。
「會議馬上開始了，一會我先彙報，你把東西都帶過去吧，邊開會邊做。」汪美說。
「嗯…」
余升抬頭看了看正往會議室走去的眾人，呼出一口氣，手忙腳亂地將東西抱了起來，跑進了會議室。
前半段會議對於余升來說，就跟大學的課堂一樣，一點也沒有聽進去。
此刻在余升腦中滿是複雜的數據和構圖。
「余升，余升？！」
曾全大聲喊到。
「還不趕緊彙報？」
余升硬著頭皮，將電腦連上了投影儀。
整場工作彙報無比艱難。
「…後半部分我還沒完成，預計的結構是這樣的…」
余升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等到說完時候，看著整個安靜的出齊的會議室，腦門全是汗水。
「倪總…這個方案已經經過技術部的審核了，只是構圖方面落後了，回頭我一定好好批評余升，他…」
曾全剛想解釋，總經理倪遠抬手打斷。
「不是什麼大事，余升剛才也解釋的比較清楚了，接著討論後期樣品的事。」
余升鬆了一口氣，回到自己的座位，長出了一口氣。
一場兩小時的會議終於結束，余升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彷彿劫後餘生。
等到倪遠離開會場，一臉怒火的曾全朝余升走了過來。
「雖然這次倪總沒有點名批評，但是，別有下次了，不能因為你一個人的過錯牽連整個部門。」曾全大聲喊道。
余升無奈地點了點頭。
回到家的余升有些疲憊，對著電腦幾個小時，腦子滿是圖形在打轉。
余升靠在椅背上，仰著頭小憩，迷迷糊糊地有些睡意。
突然一雙手拍在了余升的腿上，將余升驚醒回來。
「爸爸，大消防車來啦。」
稚嫩的聲音傳進耳朵，是兒子和妻子回來了。
「爸爸，爸爸快看，咻咻…」兒子纏著余升就要玩耍。
「餘澤，去房間收拾下玩具吧。」妻子看著余升睏乏的樣子想要把兒子支開。
可才4歲的兒子哪裡看得出，有些不情願地回答說：「不要。」
妻子裝作嚴肅的樣子看著兒子。
足足三秒，兒子才不情願地回房收拾玩具。
妻子走到余升背後，伸手揉了揉余升的頸脖。
「是不是今天上班又累了？」
余升苦笑道：「又挨罵了。」
「沒事，工作么，別那麼在意。」
余升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妻子看著桌上的電腦道：「今晚又要加班嗎？」
余升點了點頭，說：「催得緊，今晚得完成。」
「那你休息休息吧，我去做飯，早點吃飯，早點完成工作睡覺。」
說著就開始準備晚飯。
這時，兒子又抱著一堆玩具，一臉興奮地跑到了余升跟前。
「爸爸，爸爸，快來看我的大裝甲車。」
余升看著忙碌的妻子，心中很是感慨。
妻子林欣和余升是同學，大二開始談戀愛，畢業后一起找工作，幾經波折，終於穩定下來。
認識八年，結婚五年，雖然日子過的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淡的不能再平淡，但是八年間，兩人幾乎沒有發生過一次爭執。
兒子餘澤出生后，兩人更是忙的不可開交，可是妻子沒有一絲怨言。
想到這裡，余升滿是欣慰。
「啊啊啊啊，大壞蛋來了。」
余升有些寵溺地裝模作樣地喊著陪兒子玩耍。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
「都快去洗手，吃飯了。」妻子對正在玩耍的兩人喊道。
「看誰先洗。」
說著，余升便站了起來，朝著洗手池慢慢跑去。
兒子也鼓足勁跑了起來。
「我先到，第一名。」
「哼，下次我一定第一名。」余升裝作不高興地回答道。
洗完手，兩人又比賽跑到桌邊，一頓飯倒是吃得其樂融融。
「我吃飽了，爸爸，走去玩籃球。」兒子喊道。
余升剛想收拾碗筷，妻子搶過去收拾，道：「餘澤，你去看會電視，爸爸要工作了。」
轉頭又對余升說：「去工作吧，早做完早休息，你最近睡眠都不足。」
兩人認識這麼久，早已不用多餘的語言去客套。
余升默契地點了點頭，不想辜負妻子的一片心意。
余升轉頭看了看不高興地兒子，說：「爸爸加完班就陪你玩，你可以看五集動畫片，好不好？」
一聽可以看五集動畫片，兒子滿臉開心地答應。
沒有停頓，余升迅速起身拿出電腦開始工作。
一轉眼就到了晚上十點，兒子早已困的不行。
「爸爸，還沒加完班嗎？」
妻子趕緊走了過去，拉著兒子。
「噓…我們先睡覺，不要打擾爸爸。」
兒子有些不開心，但是很聽話地跟著妻子到自己的小床上準備睡覺。
「媽媽，我想聽會飛的大灰狼故事。」
妻子只能有些為難地開始講。
可是還沒講幾句，就被兒子打斷。
「不對，不對，大灰狼先是救了小鳥，小鳥媽媽才帶著大灰狼飛過大海的。」
「重新講，媽媽。」
妻子只得又重新講一遍，可是又被兒子打斷。
「不對不對，大灰狼的翅膀是小鳥們用羽毛做的。」
……
幾次一折騰，講了近半小時，被兒子糾正了十來次，兒子不僅毫無睡意，反而越來越清醒。
終於有些不耐煩地妻子看了看兒子，說：「要不這樣，今天就到這，明天再講，怎麼樣？」
兒子哪裡願意，吵著就要講。
妻子耐著性子又哄了半個小時，兒子終於熬不住困意，趴著睡著了。
余升鬆了口氣，看著眼前的成果，疲倦地捏了捏鼻樑。
「完成了？」
耳邊傳來妻子的聲音。
余升回過頭，借著屏幕的亮光看著還沒入睡的妻子，伸了伸僵硬的腰背。
「終於完成了。」
說著便像貓見到魚一樣衝到了妻子邊上，逗的妻子咯咯一陣亂笑。
「還不夠你累的，兒子等你講故事都等了一個多小時，你還有心思在這瘋，都十一多點了，趕緊先去洗漱去。」
余升笑了笑，躡手躡腳地走到隔壁一看，兒子睡得歪歪扭扭，被子踢到一邊，胡亂纏在一起，像極了過了夜的油條。
余升輕輕將薄被攤開，搭在兒子的肚子上，輕輕說：「明天給你講兩個個故事。」
也不知是做夢，還是真的聽到了，又或者是心有靈犀，熟睡的兒子竟回應著：「三個，講三個故事。」
余升笑了笑，輕輕拍了拍被子，說：「好，講三個。」
看著熟睡的兒子，余升輕輕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