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燭落夢（火羽篇）

這樣僵持的戰局，君元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之前見到陸懷渡是在神魔交戰的時候，她依舊是魔界的御祝，只不過當時的她卻還藏有幾分傲氣，對任何事都胸有成竹。

首戰告捷，是神界勝了，魔界險些慘敗。次戰，魔界重新鼓舞軍心，再次一戰，卻與神界打平。

若提起，這其中必少不了陸懷渡的功勞。

神魔大戰窮盡，雙方派代表提議休戰，並再度以神魔交界處的神河闊寬三百里為界限，簽署一系列平等條約，這在神界故史上稱作「百末條約」。只可惜，神界並未說什麼，只勒令魔界日後再不得進犯。

不止於此，沉籬神尊淵溯還直接出面，特意把朱雀神主和掠鏡的相關線索及記載大部分抹除，就為了防止魔界再派人暗中尋找玄鳥之翎及火雀引，從而災至人界。

因為這件事，太和不止一次跟淵溯提起，說是影響條約平等，引起魔界和四方神主不服，既不能對外撫平，也不能對內安定，談何大事。

然而淵溯卻充耳不聞，當眾耍性大鬧了神殿一通，這才讓太和暫時罷休，也讓眾神官們人人自危。

畢竟，這本就是因緣生孽的事。

不過如今想起來，再結合司衍當時的話，太和能與魔界暗通款曲，那是他自己的本事。身在神界，重擔在即，他本是天帝，自然手都不能伸得太長。

冰冷的痛意逐漸麻痹身軀對外的感知，君元縱使能攬起玄戲琴，那也是窮弩之末了。

也不知魔帝這些年教了她什麼，別的都沒長進，心狠手辣倒是學了個一等一。

不容顧客清回答，君元便繼續冷聲道:「我本就單槍匹馬這麼久了，還需他人救做什麼。御祝多年不見，竟只曉得拉扯打算盤么？」

說話間，暗中動彈還能動的左手，悄悄結了個神印，以備不時之需，「不如我也來一招，同御祝賭這霜還，會不會將我一擊斃命。」

她身後的手下聽后不由得面面相覷，同時議論聲不斷。

陸懷渡面色一黑，抬手就是將兩個聲音最大的給抹了，這才出聲道:「華諗上神，你是真不知自己的處境，還是高估了我魔界的霜還。」

「不敢。」君元依舊笑如春風，不同於方才的隱忍，顯得格外輕鬆，「只是不同當年之戰罷了。」

「好。」陸懷渡總算聽出了這話外之音，哼笑著嘲笑面前神的無能，「若你能躲過本尊三招霜還，本尊還可以考慮放爾等苟延殘喘一段時日。」

君元也不再做過多解釋，自然道了聲請。

陸懷渡為公平起見，自行撤了那支霜還，轉手掌中又多了三支。這還是變化后的霜葉，不同於之前的是，它的硬度甚至比堅冰更為不催。

她倒要看看，是君元的嘴硬，還是她的霜還硬。

手上的動作並未多停留片刻，腕間轉動隨即二指併攏，悄然在一瞬凝起那霜葉反擲，君元不免感覺到一股隨風而來攜帶的寒氣在空氣中蔓延，這力量，似乎比之前的更加可怕。

「唰——！」

下意識一仰頭緊接著後仰，霜還像是劍走偏鋒般正好擦掠於臉部上方，又似定點一樣融化重新凝聚多支卷土重攻，暗自舒心的同時並感驚險，君元這才從囊中幻化出玄戲琴，正式應對這本不公平的躲避之戰。

「錚——」

輕彈兩聲，琴弦劃出的風波頓時掃平擊碎，可霜還像是有再生一樣生長、凝聚、攻擊，頻繁抵消下來的結果，就是極易耗上神力。他本不想多耗，可見陸懷渡似是鐵了心要打持久戰。

眼下霜還越來越多，君元的右手本就因為冰系的影響而緩慢，躲避的也更加吃力。若再沒有其他的辦法，可能真得用上琴靈的力量。

「你還要硬撐嗎。」

陸懷渡間接性收了手，有些無趣道:「連持有玄戲琴都未必能打得過，你真的——不如當初了啊。」

「打不打得過，還不是你能定義的。正如那次戰役一樣，勝與敗，從來都是天意。」

君元並未有收琴的手勢，反而施法重新聚力，只手彈撥快速且力道均衡，一波波音波蕩漾宛若潮水的浪花激昂澎湃，不但擴大了範圍撕裂霜還，還同樣造成了不可控的風場，更在以自己為中心的前提下直接立捲起來！

「上神在消耗本就不多的神丹原力，恐怕這一戰過後，似乎很難再……」月翎算是看出來了，啟動一部分抵擋法陣以免被誤傷，「再不想辦法，我們三個今天都別想離開這裡。」

顧客清也面色冷溯回應:「魔界如果派的是其他人，那或許還有幾分勝算，但這是陸懷渡，連魔帝都要讚賞的陸懷渡。除了戰勝，我們並沒有其他辦法。」

「你為什麼不上前？」

「……」顧客清有些沉默，隨即道，「因為某事，所以如此。」

「我們立場不同，做事不同。君元與陸懷渡之間，本身就是一場舊恨在前，那次戰役，不僅讓陸懷渡受挫，也讓魔界消停了一段時間。」

月翎看那兩人的招式過的越來越頻繁，不禁反問提了一句:「所以，你倒是看戲看了很久，不打算幫他了嗎。」

顧客清摸下巴點頭:「可以這麼理解。」

月翎不免抽了下嘴角:「你挺有行事法則的。不過，我並不贊同。」

法陣一收，猛烈的風重新灌入了這片區域，也瞬間撕裂了他們所站的階梯，兩人都不得不浮空而飛。

突如其來的意外並不讓顧客清感到詫異，反倒將目光遞向了陸懷渡那邊。

陸懷渡面對強風也有些許波及，尤其黑袍被風力拆散后便卸去了她表面的偽裝，小巧的臉型，精緻的五官，以及那很有標誌性的紅瞳，連顧客清和君元看見了也不禁同時一愣。

她似乎在哪裡見過？又跟之前的誰，長得異常相像？

而這此刻並不能影響陸懷渡什麼，反而能讓她更加變本加厲。

只聽砰的一聲，這悄無聲息的反擊招數瞬間撕裂了整個風場，橫向的衝擊力強大而波及，幾人直接被擊落在距離半空幾丈高的廢墟殘梯。

在關鍵時刻，月翎和顧客清則受到了玄戲琴琴靈的保護，難免受了點輕傷。

玄戲琴也至此脫離了君元的手，重重地摔在了旁邊，有了幾道明顯的裂痕。

君元費力地抬眼望去，才發現她的手臂上憑空多出的一把懸空的「風箏」。

這並不是普通的法器，但凡經過那次戰役的人，都知道這個的殺傷力究竟有多麼逆天。

它是明燕。

一把變化多端，貫穿和超速性極強、被陸懷渡隨身攜帶的魔界弓弩，竟然以這樣的方式，重新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你輸了。」

待君元捂著胸口吐了口濃血，陸懷渡才降下來幾分身段，居高臨下像極了一位勝利者:「本尊本不想用明燕，可惜上神動了真手段，不禁讓本尊想起之前上神的一招萬重風樂，泯殺了多少魔界將士。」

「你說，是與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