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寒潭青石
林曦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雖然已經休息了整整一天，身體之中的虛脫感還未完全褪去，而更多的，是來自心理層面的壓力。
旁邊，胖子正在呼呼大睡，亮晶晶的口水在枕頭上暈開一大團。
看胖子睡得如此之香甜，林曦也忍不住有些佩服他。
驀地，林曦的心底湧起一絲嫉妒，憑什麼他就可以修道，而自己一點天賦都沒有？
但立刻，林曦便將這種妒意趕出腦中。
「我怎麼能有這種想法呢！」林曦喃喃自語，「師尊教導我，做人要像劍一樣剛正，但我卻嫉妒人家比我強，這還要臉嗎？」
回想起逍遙子那雪亮的劍意，林曦心中的彷徨和無助微微褪去，他暗暗下定決心，即便是此生無法修道，至少也要像逍遙子說的一樣，保持一顆如劍的心。
輕輕推開窗戶，外界是一片漆黑，朝著頭頂上方望去，只見包裹著大地的光罩之上，隱隱約約亮著星星點點的光斑，彷彿那夜空中的繁星還未曾消失一般。
但林曦知道，這隻不過是假象，在光罩周圍，只有一片深邃的虛無。
也不知道這艘「大船」在虛空中航行了多遠，就連那潮水一般的漆黑怪物也已經被甩得無影無蹤。
推開房門，林曦借著光罩散發出的微弱光芒，向前漫無目的地踱步。
他雖堅定了道心，但心頭鬱結還在，迷茫之中，他越過那蒼翠的大樹，朝著山坳深處走去。
延著青石板鋪成的小路走了不知多久，林曦猛地停下腳步，在他面前是一座修葺精美的小亭，只是從木柱上斑駁的痕迹來看，這亭子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來過了。
在小亭之後，橫躺著一塊四四方方的大石頭，石邊有一潭清水，平靜的水面倒映出天空中的漫天微光，好似在明鏡上撒了一把鑽石，散發出美輪美奐的光澤。
借著反射的微光，林曦望向那塊大石頭，這石頭通體呈淡青之色，頂部被磨得平坦光滑，在黑暗中散發出瑩瑩青光。
伸手摸上去，只覺得透體冰涼，林曦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涼意讓他心中的迷茫稍微沖淡了一些，緩緩在亭中坐下，望著眼前明亮清澈的潭水，林曦突然覺得胸中的悶氣都在這一池微光中消散。
「我到底在想什麼呢，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能夠活下來，能夠加入仙宗就已經很好了，為什麼還要去幻想這麼多東西？老人家說得對，人心貪得無厭，只會害死自己。」
林曦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從懷中摸出那一枚築基丹。
「仔細想想，能夠築基也算不錯了，反正師尊也說了，兩種方式開闢的丹田氣海差距不大，難道我還指望著能夠修鍊到什麼渡劫飛升期嗎？」
口中安慰著自己，林曦將丹藥放到了嘴邊。
就在他準備將築基丹吞下的瞬間，他的手遲疑了一下。
好半天，他緩緩放下手中的丹藥。
「再試一次，我就只再試一次……」
林曦意識到，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依然還留存著一絲倔強，哪怕知道自己根基低劣，即便此生只能停留在築基境界，但那一股莫名的執拗還是讓他不想服用這丹藥。
雖不知這執念從何而起，但林曦還是堅決地站起身來。
驀地，他的目光被那青石板所吸引，輕輕撫摸著青石頂部，林曦心中冒起一個古怪的念頭。
雙手一撐，林曦翻身躍上青石，盤腿坐在石頭上，他發現這石頭打磨的程度恰好合適。
「這上面果然是為了讓人盤坐而專門打磨過的，既然如此，那我就在這裡，最後衝擊一次築基！」
心念幾次，林曦收攝心神，按照腦中心法，再度開始吐納起來。
果不其然，與日間相同，阻塞的經脈完全無法容納靈氣，無論林曦如何努力，也無法凝聚哪怕一絲靈氣在丹田。
不知道嘗試了多少次，即使是經脈已經痛得他全身發顫，全身汗水如雨落下，也還是改變不了結果。
終於，林曦無奈的停止吐納。
是啊，自己確實沒有修道的命，可是……為什麼還是如此的不甘？
短短几天時間，他經歷了摯友的背叛，體驗了離鄉的痛苦，更是遭受了無法修道的打擊，這一切對於他這樣一個山野孩子來說都是無力反抗的災劫。
但是啊，哪怕是渺小的凡人，哪怕是毫無天賦的普通人，他的內心也依然燃燒著不認命的火苗。
並不是妄圖求取更多，並不是想要出人頭地，而是不服這命運安排，不忿這天地的不公。
就算是微弱的吶喊，至少也要喊出來，就算這世界聽不到，至少也要讓自己聽到！
猛地，林曦捏緊拳頭，朝著天空發出一聲嘶啞的咆哮。
「啊！！！！」
鮮血如同泉水一般從口中噴出，灑在下方的青石上，他的身軀猛然向後栽倒，咚地一聲跌入旁邊的水潭之中。
清冷的潭水包裹著身軀，林曦卻沒有感覺到寒意，因為心中的痛比起這潭水更加冰涼。
果然……果然……還是根本反抗不了啊……
林曦苦笑著閉上雙眼。
就在這一剎，他的耳中響起一個聲音，好像有人在他耳邊說話，仔細聽去，又像是從無限遙遠的天際傳來。清晰的話音聲聲入耳，想要捕捉卻又頓時變得一片模糊。
「檢測到適格者……」
「相位屏蔽裝置展開，因果切斷系統啟動，位面意識遮蔽程序上線，安全協議完成——掃描開始。」
「掃描完成，種族確認——人類，位面確認——無，精神確認——合格。未來模擬確認——合格。」
「系統自檢開始，諸天星圖——破損，萬界書庫——關閉，時空逆元單位——破損，永恆造物熔爐——熄滅，可開放區域——無，可調用資源——0%。」
「系統自檢完成，載入融合協議，啟動——休眠模式。」
「融合開始，適格者，願你能成為照亮這無限多元宇宙的燈塔。」
聲音消散，一道流光自潭邊的青石中衝出，直直地撞進林曦的身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