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暴露
再看前面,柳靜怡被兩名官兵粗魯地拖到了一邊,直到現在也沒見到馬車上那位走出來,眼看他們又要重新啟程,焦急起來。
「大人,大人——求您,出來看看靜怡吧!」
白羽喝道:「快把她的嘴堵上!」
官兵照做,掏出一塊破布,將柳靜怡的嘴巴堵上了,她只能嗚嗚咽咽,奈何胳膊被官兵牢牢地架著,她幾乎動彈不得。
這時她的一名婢女和一名侍衛見狀,掙扎著一邊要擺脫官兵的禁錮,一邊厲喝:「大膽,你們敢對知州千金如此無禮!」
「知州大人若是知道,定然饒不了你們!」
「我家姑娘看上大人,是大人的福氣,大人怎可如此絕情!」
青鷹和白羽額角的青筋凸凸跳著,心中同時浮現出一個可怕的猜想:看來今天不見血,是無法平息主子的怒火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韓琦毫無溫度的聲音再次從馬車內傳出——
「殺了。」
青鷹和白羽對視一眼,咬咬牙,分別拔出腰間長劍,一人一個,一劍就割了那名侍衛和婢女的喉嚨。
這兩人瞬時倒地,抽搐了幾下,很快沒了聲息。
鮮血濺了一地,濺到了旁邊的侍衛和婢女身上——
「啊——」
「啊——」
「大人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
他們紛紛跪下,磕頭求饒。
一旁被堵著嘴巴的柳靜怡也傻眼了,一雙美眸圓瞪,終於流露出了深深的驚恐。
青鷹冷冷道:「敢耽誤主子的行程,這就是下場!」
白羽也冷冷道:「還不速速滾開?!」
青鷹點名兩名官兵:「你們兩個,帶上他們跟在隊伍後面,待到了鄭州城,親自押送他們回柳府去,帶上令牌,告訴柳知州,好好看著他的女兒,若是以後膽敢讓她出現在主子面前,他頭頂的官帽就別戴了!」
官兵領命。
柳靜怡這才知道,自己招惹了一個多麼可怕的存在。
她渾身發起抖來……
隊伍終於可以重新出發了。
這一次,一路再沒有什麼阻礙,在第二天日落之時,他們到達了鄭州城。
那兩名官兵押著狼狽不堪的柳靜怡幾人直接朝柳府而去。
安容他們則找了一家客棧投宿,明日一早再出發,在明日下午,就可以到達目的地汴京了。
柳府中,柳知州看著眼前的陣仗,又聽到官兵的話,感到無比頭痛。
他剛剛已經看到官兵手裡的令牌了,知道了韓琦的身份,心中惴惴,偏偏自己不懂事的女兒還在一旁喋喋不休。
「爹爹,他們竟敢這樣對我,還殺了我的婢女和侍衛。您還不快派人去把他們拿下?要是身份壓不過,就進京去奏明太後娘娘,請太後娘娘為我們做主啊!」
柳知州忍無可忍,終於猛地一揮手。
「啪」的一聲,柳靜怡臉上頓時浮現出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她怔怔捂著自己的臉蛋,滿眼不敢置信:「爹爹,為何?您為何打女兒?」
柳知州恨鐵不成鋼:「你簡直無法無天!寡廉鮮恥!我告誡過你多少次,不要去招惹那些看起來身份尊貴的人!如今,你闖下這等大禍,還敢讓太後娘娘為你做主?!」
柳靜怡一點也不甘心:「爹爹,您從來沒打過女兒。這次竟為了這件事——這件事明明受委屈的是女兒啊……」
「夠了!」
柳知州一聲厲喝,喝住了柳靜怡。
他又轉頭對那兩名官兵滿臉歉意道:「二位官人辛苦了。小女被我寵壞了,讓二位見笑了。還請回去告訴世子大人,我一定好好懲治小女,再好好看著她,絕不讓她再出現在世子大人面前。」
官兵一臉冷漠:「如此,我們就回去復命了。」
他們轉身離開了柳府。
柳靜怡這才反應過來:「爹爹,您剛剛說什麼?世子大人?您是說,那人是世子大人?」
世子大人是誰——自然是大宋朝目前唯一的那一位世子,韓琦。
韓琦家世顯赫,外祖母和祖父都是官宦世家,父親十多年前已經去世,但皇帝還是追封他為魏國公,並且是世襲罔替制。所以,如今的魏國公是韓琦的長兄韓球。
而韓琦本人也是文武雙全,在一年多前救駕有功,后被皇帝親自冊封為世子。
如此一來,魏國公府的爵位,在韓球之後,不是他的嫡子來繼承,而是小弟韓琦。韓琦因這世子頭銜,對於這國公爵位有第一繼承權。
韓琦如今更是皇帝陛下的得力助手,凡是重大的機密事,皇帝都交給他去辦。朝堂上官員總為大事小事爭論不休,但最終皇帝都是聽從韓琦的建議。雖然有劉太后在一旁垂簾聽政,但很多時候,劉太后也奈何不了韓琦。
韓琦可謂是皇帝陛下跟前最紅的人。無數人想攀附巴結,甚至想將自家的女兒嫁給他,奈何他性子清冷,不近女色,絲毫不為所動。
柳知州嘆了一口氣:「現在,你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禍嗎?」
柳靜怡心中狂跳起來,臉色也通紅,激動地看著柳知州:「爹,他真的是韓琦世子?!」
柳知州眼皮一跳:「你……」
「爹,」柳靜怡朝柳知州跪了下來,泣淚道,「自從在嵩山腳下見到他,女兒一顆芳心已經暗許——請您一定幫幫女兒!」
柳知州深吸一口氣:「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柳靜怡堅決無比:「女兒已經決定,此生非他不嫁!爹,求您成全女兒!」
柳知州抬起一隻手就要再給她一巴掌,最終還是沒下得去手,他閉了閉眼:「靜怡,他不是我們高攀得上的。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韓琦是皇上的人,而他柳知州,是為太后辦事的,怎麼可以……
可惜自家的女兒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依舊堅決:「我不管!我不管這些!爹爹,我是您唯一的嫡女,論才情,琴棋書畫我樣樣不差,怎麼就配不上他了?女兒從來沒求過您什麼,今生就這一件事,但求爹爹成全!」
……
柳府的鬧劇還在繼續,韓琦和安容等人已經進入了客棧。
青鷹和鐵軒走在最前面,前往櫃檯登記。
韓琦帶著侍從打扮的沈內官在店小二的招呼下徑直上樓去往貴賓房,只留給安容一個背影。
從下車到現在,一句話也沒有對安容說,一個眼神也沒給安容。
安容和林君澤並排站著,等著鐵軒登記完。
安容蹙眉望著韓琦的背影。
旁邊林君澤發現她的異樣,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安容回神,搖頭笑道:「沒怎麼。」
「幾位客官,登記好了,小的帶幾位上去房間吧?」
「好。」
店裡另兩名店員帶著安容和林君澤幾人上樓,前往他們各自的房間。
白羽繼續跟著安容保證她的安全。
安容來到自己房間門口后,回頭看了一眼白羽,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帶春雪和霜降進去了,並且春雪關上了房門。
白羽:「……」
他剛剛怎麼覺得,安容小姐有話要說?
他站在門口兀自想了一會兒,然後青鷹走了過來:「白羽,主子讓你過去。我暫時替你守著高娘子。」
白羽一頓:「主子找我什麼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
白羽只好來到韓琦的房間,一眼見到沈內官和自家主子都坐在桌前喝茶。
他趕忙行了個禮。
「白羽,」韓琦的聲音難辨喜怒,直奔主題,「這幾天,她可有什麼不同?」
「啊?」白羽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去看韓琦,卻接觸到他冷幽幽的眼神,白羽登時一個機靈——
「主子,高娘子這幾天並沒有什麼不同啊……」
韓琦接著道:「想好再回話。比如,她可有接觸過什麼特殊的人,或者說過什麼特殊的話?」
白羽一驚——主子這是什麼意思?
這時候沈內官也有些茫然:「世子,你這是?」
韓琦語氣淡淡:「沈內官,知道我為什麼要您直接回京,不去查探党項那位小公主的下落了嗎?」
沈內官依然不解:「你不是說,去了也沒用嗎?」
韓琦眉目沉冷:「這只是一開始的想法。現在,我更確定了一件事,党項族那位失蹤的小公主,已經被人挾持了。」
沈內官和白羽齊齊震驚。
沈內官急急問道:「世子何出此言?」
韓琦緩聲解釋:「昨天在登封城與您分別後,我回到客棧就收到一封飛鴿傳書——我的人探聽到一件秘密,有人不僅調換了貢品,還挾持了公主,企圖引起党項與大宋的紛爭,使得陛下失去人心,好自己把控朝堂……」
「世子慎言!」沈內官一臉驚恐,急急止住了韓琦的話。
韓琦沒有再說下去,卻是無聲冷笑。
沈內官腦子不笨,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這位高娘子,就是沁容公主?」
白羽渾身發僵。
他就說,一個小小知州的表妹,怎麼可能有那樣的見識和氣度,滿身風華,氣質斐然,原來根本就是出身高貴。
他木然地看著自家主子,如果真是這樣,那主子……
卻見自家主子毫無所覺的樣子,反而繼續道:「一開始我也只是懷疑:華州的知州林君澤是從潼關過來的,安容剛好也是跟他一起在潼關出發的;在山崖邊安容遭人刺殺,青鷹說那些人的武功路數不似中原所有;又在無人谷我們遇到獸群襲擊時,安容竟然吹奏御獸曲擊退了群獸,而御獸曲,是党項頭領必備的狩獵和保命武器;後來在登封城,見到沈內官您,才知道党項的沁容公主和貢品一同在潼關失蹤了。結合以上這些,我心中對她的身份就有了猜測。直到收到那封飛鴿傳書,我才確定,安容就是沁容公主。畢竟,掉包貢品的人,除了林君澤,不做他想。自然而然,挾持党項公主的,也只有他!」
沈內官恍然大悟,又問道:「那眼下,世子有何打算?」
韓琦目光落到白羽頭上:「昨天您告訴我貢品在潼關失蹤的消息后,我已派人火速去追擊它的行蹤。現在,最要緊的是安容。所以,我才要問他,安容最近有什麼異常。若是她跟什麼人接觸,或者想要求救之類的,不可能沒有一點蛛絲馬跡。」
白羽頭皮發麻,惴惴不安,在韓琦的死亡凝視下,只好儘力回想:「她並沒有跟什麼特殊的人接觸過,一直都是待在馬車上或者房間里,生活起居都是霜降和春雪在照顧。至於她在房間里或者馬車上說過什麼特別的話,屬下就不知道了。」
突然,他彷彿想起了什麼,眼睛一亮:「對了,倒是有一點很特別。」
韓琦坐直了身子,緊緊盯著他:「說下去。」
白羽回答:「昨天早上在登封城大家將要出發時,她一直盯著……盯著主子您的馬車發獃……」
他說著,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韓琦深邃的鳳眸中浮現一抹奇異的光,挑唇:「哦?」
白羽硬著頭皮繼續說:「還有,剛才她進房間時,好像有話要對屬下說,但最後什麼都沒說,屬下想著,她是不是顧及到有其他人在場……」
韓琦立刻沉聲:「這件事你剛剛怎麼不提?」
白羽嚇了一跳,趕緊跪下:「主子恕罪!」
冤枉啊,剛才一進來主子就開門見山地問話,又分析了高娘子的真實身份,他根本沒有機會說的好不好。
沈內官總結了一下:「所以,世子是覺得,這位沁容公主是想向你求救?」
韓琦卻道:「不。若是這樣,之前在路上,她有很多機會可以向我求救,卻都沒開口……所以,只有一個原因——
「她想逃離我們大家。」
……
安容的房間里,她仍舊耐心地教霜降認字和寫字。
春雪的傷在逐漸好轉,不用頻繁地上藥了,所以在一旁服侍。
但是她卻看得嫉妒:「表姑娘,您對霜降這麼好,奴婢都要吃味了。」
安容笑道:「你怎麼連這個醋也吃?人家霜降沒你識字多,我多教教她也無可厚非。」
霜降剛剛寫好一個字,拿起來給安容看:「姑娘,您看看奴婢寫的對嗎?」
安容瞧了一眼,耐心地解釋道:「不對。你看,這個提手旁是往左勾,你往右勾去了。」
霜降忍不住笑起來:「還真的是。奴婢太笨了。」
安容繼續教她。
春雪看了一會兒,在她們認真寫字的時候,她說了一句:「那奴婢去樓下打熱水來,表姑娘也該洗浴了。」
安容應了一聲,春雪便打開房門出去了。
門口,青鷹看著春雪下樓的背影,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