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六畜2
「嘰！」
李力猛地從肩膀處拔下一隻巴掌大小，長滿眼球形似無毛蝙蝠的怪物，隨後一鍋拍死，徹底泯滅掉血肉，回頭看了一眼那漫天的黑雲，頭也不回的御劍遁空。
那是無數這種無毛飛獸構成的巨大集群，來自那些參天的血肉之柱，那皮肉洪流似乎在有意識的利用春之域生機帶來的不死不滅，在血肉之柱刺穿飛獸后，上面便立刻會生出一張長滿一圈圈利齒的巨口，將掉落的血肉細細嚼碎成肉沫，卻也不咽下，反而將那些沫子吐出，化成一口口血紅的煙霧。
這些肉沫等不及從空中灑落，便已經迅速長成了無數可怖的飛獸，有些黏在血肉之柱上的肉沫甚至變成了形似煙囪，破口膿包一般的母巢，不用肉柱咀嚼也能繁衍出大量飛獸，每釋放一波放出都好像吐出了濃濃黑煙。
在下方則是如泥石流般滾滾的皮肉洪流，它托舉著體表一根根猩紅的血肉之柱，彷彿某種長滿了肉刺的蟲豸，無數眼睛遍布在表面，在那遮天蔽日的黑紅之煙中追著李力席捲而來。
這一幕彷彿是某個精神病所能做的最荒誕最瘋狂最可怖的噩夢。
很不幸的是，李力恰好是這個夢境的主角。
「你覺得我還有機會逃出春之域嗎？」
李力護著要害，強忍著皮膚傳來的陣陣刺痛對小麒麟說道。
「依我所見，難。」
「張香？」
「我可以殺它，只要全力出手，以海量陰氣直接將其吞沒，衝散它體內的生機，此邪物在失了根源后便會立即暴斃。」
張香以冰冷的語調陳述。
「那.....」
「但這樣的話你就要面對一個徹底癲狂的天意境冤魂了。」
李力沉默了一下，選擇請這位姑奶奶回丹田裡好好獃著。
如果她出了問題，那就不是逃到春之域外就能解決得了的。
但是也不能再這麼下去了，這些怪形實力提升的速度實在太快，下方的皮肉洪流也就罷了，那些飛獸竟然都演化到能夠咬破他表皮的程度了。
李力再從后肩撕下一隻飛獸，只見在其頂端長著一張奇怪的嘴，沒有上下顎，只有一圈圈利齒層疊，神似七鰓鰻，更像打孔機，一口下去便能在李力身上剜出血來，已經和最開始那種力大磚飛憨傻模樣完全不同了。
如此巨大而迥異的形態改變.......
忽然李力眼睛一亮，腦海中閃過一個想法。
「小麒麟？幫我個忙。」
......
轟！
一道氣浪掀起，原本正在飛行中的李力驟然停下了御劍的身姿，但在下一個瞬間他就被緊隨在身後的黑雲吞沒。
密密麻麻的飛獸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包圍，一時間甚至看不見他身上的皮膚。
金色的雷光忽的閃過，彷彿深沉黑暗邊緣亮起的黎明，在一瞬間便照亮了整片天空。
粗大的雷蛇橫掃蔓延，眨眼功夫便由內而外的將飛獸黑雲反吞，散發著青煙的焦炭暴雨般從空中落下，轉瞬便消失在了下方的皮肉洪流中。
耀眼的金色雷光在李力體表閃爍，他凌空站在蒼穹之下，T恤衣角飄飄，右手緊緊握住了炒鍋。
隨後他化作一道流星，墜向下方的洪流。
宛若一滴水滴入江河，僅僅是掀起了一朵不起眼的水花，隨後便再無蹤跡。
洪流依然在奔涌，無數狂亂的眼球亂轉，吞噬著一切。
然而下一刻，如黎明般的光芒亮起，皮肉洪流中的一塊頓時如煮沸般翻滾，隨即爆開一個巨大的缺口，而在這缺口的中央，是宛若太陽一般的身影。
數不清的眼球被燒焦，大量的血肉被蒸發，以至於這噩夢般的洪流如同撞上了一把鋒利的鋼刀，被生生從中剖開！
凄厲的慘叫從四面八方響起，尖銳刺耳，彷彿成千上萬輛卡車同時急剎。
養魂境，胎光魂第三階：曝日相！
蒸江河！
他想要蒸了這皮肉洪流！
李力不是築基境，但實際上，他也不是一個完整的養魂境，胎光爽靈幽精三魂他一個也沒養，更別提顯露胎光魂第三階法相暴日的「曝日相」。
而且人族的曝日相實際上也做不到蒸江河，頂多蒸發一條小溪。
但李力是一頭神獸，吃了一頭聚魄頂尖，有天意境實力妖獸三分之一的血肉，擁有難以估量的氣血和真氣，哪怕不養魂聚魄，也擁有超乎養魂境的實力。
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的李力比起一個修行者，更像是上古時期，沒有法門全憑本能天賦提升的純粹神獸。
他完全做得到純粹以自身無比旺盛的生機氣血，模擬胎光魂三階暴日的「曝日光相」。
現在仔細想來，還好在進入春之域前李力一直在專心分解牛肉，忘了修行，若是他吃牛肉的同時還順帶養了個胎光魂提昇陽氣，恐怕在進入春之域后就要直接被生機撐爆了，適應都來不及。
但問題是，即使如此他也做不到蒸干一整條江河。
不過沒關係，這皮肉洪流本身也沒有江河那麼誇張！
龐大的光熱和具有強烈粉碎特性的氣機互相混合，構成了一片暴躁遊離的電子漿海，瘋狂吞噬灼燒那滾滾而來的血肉，在短短的零點幾秒之內迅速將水分抽干蒸發，釋放出大量焦臭難聞的黑煙直插雲霄。
從上方落下的飛獸群鑽入其中，頓時被這蒸汽燙死了一大片，黃色的血肉收縮，眼球發白膨脹，擠出「眼眶」，彷彿瞪大了渾身上下的眼睛。
一時間不論是皮肉洪流還是那飛獸集群都損失慘重，繁殖速度第一次被殺的跟不上來，任何接觸到高溫的蛋白質都會徹底變性，不會有漏網之魚存活，因此也不會助長這些怪物的繁殖。
而釋放出如此恐怖的威能，李力自然也要付出代價。
他體內那堪稱海量的真氣正在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飛快縮小，照這個速度下去，他頂多再支撐七八秒。
但無所謂！只要能拖住這些怪物，給他爭取到足夠的逃生時間就可以了。
在光熱籠罩範圍的邊緣，那些受到高溫炙烤卻沒有死去的飛獸和皮肉體表忽然蒙上了一層幾丁質的白色外殼，彷彿粗糙的石灰岩，其中布滿孔洞。
在完成了這一演變后，它們變得能夠在曝日相中前進幾步，但接著又被燒死，不過總有那麼一兩個漏網之魚頑強的倖存了少許細胞，飛快的從滿是細密孔洞的外殼中生長出類似石筍的肉芽來，在高溫的炙烤下肉芽的外殼從黑漸漸變成了灰，又從灰漸漸變成了白。
忽然石筍斷了，爬下來變成了一種擁有厚重外殼，形似蜥蜴，攀爬而行的生物。
這種生物十分奇特，它沒有眼，也沒有口鼻，也不知道如何進食，靜立不動宛若岩石，卻在火中白皙的幾乎發光，絲毫不畏懼曝日相恐怖的高溫，並能夠在猛烈的氣機風浪中一步步前行。
在短短几秒不到的時間裡，這些怪形就已經重新演化成了全新的物種，再也不畏懼高溫。
就連那滾滾的皮肉洪流本身也成為了一種近乎礦物的生命體，完全不再移動，只是靜靜的呆在原地，身上布滿眼睛演化而來的半球形晶體感覺器官。
不過也就是在此時，李力也停止了曝日相的施展。
他奸計得逞般的一笑，召出厲雷飛劍踩在腳下，遁空而去。
而此時，他的身後再也沒有噩夢般的皮肉洪流尾隨，也沒有烏雲般的漫天飛獸集群追蹤啃咬，統統演化成了那種有著厚重外殼，耐高溫但沉重無比行動遲緩的盲眼蜥蜴。
這些僅僅為了對抗高溫而演化出來的東西甚至都沒有清晰的視覺，身上只有一個個形似眼睛的凸出晶體，中間有一極細的黑點，根本構不成圖像，頂多用來感知明暗。
在曝日相中極度刺眼的強光中，視覺自然也變得無用，於是這些怪形便索性將眼睛全部退化掉。
「果然猜的不錯，這些傢伙雖然不死不滅，受到傷害后還會飛速進化，但終究是根據外界刺激來改變自身，而且演化的最終目的也往往是先保證生命續存，所以只要我給他們正確恰當的刺激，它們就會按我想要的方向演變。」
李力看著那些烏龜爬一般的石蜥蜴，心中對自己的分析更確定了一番。
「就是不知道我自己有沒有這種特性，如果有的話，遇到了極端環境我可不一定能保持住人的形態，更糟一點，生命的形式都會發生改變。」
他很擔憂這一點，身體影響思維，肉身的巨大變化也必然對他的精神造成影響，這取決於內分泌、荷爾蒙、激素、大腦結構等。
哪怕他意志力再強也一樣，能維持住人格，不代表能維持住生理需求。
就像一個男人哪怕再愛一個女人，也不可能隔空鬧出人命，如果成功了，那也只能說明真兇另有其人。
「這個你不用擔心，只要你依然認為人族是最強大的生靈，你便不會偏離人形太遠。」
小麒麟為他解憂道。
「你現在還有感知到危險嗎？」
「不知道，天機不甚明了，只能隱隱約約感覺到，我們雖無身死之患，但危機還尚未過去。」
「還沒過？」李力眉頭一皺，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立刻回頭看了一眼身後。
不知何時，那些白色蜥蜴和白色石頭不見了。
沒有漫天黑雲，沒有皮肉洪流，沒有菌草草原，大地上只有那顯眼的大片焦黑和皮肉洪流肆虐過後留下的經絡狀血肉緩慢攀爬。
全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