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了嗎?
冬季天黑的早,不過剛過五點,整個黑青部落就籠罩在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石洞里的柴火熱熱鬧鬧的燒著,時不時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眾人做完了解散遷徙的準備,全都聚集到了庇護所當中,等著明日天一亮就出發。
長途遷徙之前吃一頓好的是大多數獸人部落的慣例,許多雌性將獸人們切好的烤肉串在木棍上翻烤,聽著油脂滋啦冒泡的聲音,時不時還聊上兩句——
「你們說蘇落落現在找到地方住沒有?」
一個擁有一頭綠色長發的雌性把手裡的烤肉翻了個面,語氣裡帶著點說不出的憐憫,「外面現在又開始下暴雪了,氣溫比先前幾天還低,她身體又不好……」
「白梨,你想那麼多幹什麼。」
她身側的一個雌性笑著說,「黑山下午不是把她送到東邊山腰上了嗎,今天下午雪停了,她手裡那塊羊羔皮又很不錯,那邊流浪獸人和獸人家庭都很多,交換一個臨時居所不成問題。」
「你們在說什麼?」聽著這邊熱鬧的動靜,一個剛剛成年、擁有一雙翠綠色雙眼的年輕獸人走了過來。
「石青。」瞧見獸人左肩上的三個半黑色三角,方才一直安靜烤肉的小雅一雙眼亮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石青是部落第一勇士石雪塵的弟弟,剛剛成年不久,還沒有定下雌性,是小雅備選的獸人之一。
沒錯,雖然先前不停的擠兌蘇落落沒有獸人要,但其實小雅自己也沒有定下獸人,她的阿父是族巫的弟弟,阿母是一名通過了三次洗禮的雌性,是部落里通過洗禮次數最多的雌性,所以小雅、也就是巫雅,向來認為自己的身份和部落里的其他雌性不一樣,對獸人的要求也很高。
整個部落里巫雅最喜歡、覺得和自己最配的獸人就是族長家的二兒子、部落第一勇士石雪舟。
只可惜石雪舟之前被蘇落落那個只有臉能看的廢物迷暈了眼,心甘情願當她魚塘里的魚,幸好現在蘇落落洗禮失敗自己滾了。
小雅想著,語氣里也就帶上了那麼些優越感和理所當然,「我們在說蘇落落呢,她不是沒有獸人願意要嘛,下午已經自己流浪去了。」
「什麼?!」
石青聞言大吃一驚,顧不上和小雅說話,迅速順著火光沿著寬闊的庇護所走了一圈,果然沒看見蘇落落的身影!
「完了……」
石青用力拍了下腦袋,想到自家哥哥之前的囑咐,喃喃道,「完了完了,我要被二哥打死了……」
他的五官糾結在一起,露出了一個十分痛苦的表情。
蘇落落怎麼走了啊?按照她以前表現出來的性格,她難道不應該在艱難的境遇中回憶起自家二哥以前的好,然後後悔不已、痛哭流涕,再在絕望和無助當中乞求自家哥哥原諒她、帶她離開,並且主動提出可以不當二哥的伴侶只當他玩物的嗎??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骨氣,寧願流浪凍死也不願意低頭了?
石青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那個心高氣傲、半點苦頭都吃不了的雌性會做出來的事。
可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他不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想到這半個月來自家二哥對蘇落落態度那些微妙的轉變和越來越幽暗的眼神,石青也顧不上詫異了,迅速向白梨打聽了一下今天庇護所里到底發生了什麼,然後從角落裡把臉頰還紅著的黑山給揪了出來:
「你下午把蘇落落送到哪裡去了?」
黑山本來就很愧疚,一直都忘不了今天下午他轉身離去時那陣吹起了蘇落落額發的寒風,還有她當時那錯愕又難以置信的目光,只覺得自己簡直太渣,是渣獅子!
甚至他回到庇護所后就一直沉浸在愧疚當中,想著或許他不應該把事情做的那麼絕,蘇落落沒通過第一次洗禮不假,可他自己也沒成年啊,暫時不需要撫慰和紓解,她又不重,帶上她也不是不行……
「你在想啥?」石青瞅見黑山的目光逐漸獃滯游移,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一巴掌拍到他臉上,「別發獃了,你下午把蘇落落送到哪裡去了,快帶我去找。」
不然明天出發之前二哥沒看見蘇落落直接失控了怎麼辦?
他一個四級戰士,發瘋起來誰都遭不住。
……
蘇落落並不知道由於自己的到來,導致原主魚塘里的最強大的那條魚對她產生了一些微妙又複雜的感情,此刻她站在石洞里,滿心滿眼全都是眼前殘疾獸人那張極具誘惑力的俊臉。
「這、這不好吧,你身上還有傷呢……」
啊啊啊啊啊好蠱啊,一開口就讓她過去什麼的,簡直不要太狂野了一點!
原來隔壁殘疾獸人是這麼一個奔放直白的性格嗎,也、也對……就算長得很俊美,他畢竟也是一個獸人,還是一個流浪獸人,骨子裡總有一股原始的衝動和野性,或許以前都沒有什麼雌性和他示好。
視線掃過他左腿小腿上殘疾扭曲、明顯不正常的斷骨,蘇落落心上又麻又酸又難過,偏偏又覺得他因為這個不算致命的小缺陷沒有和任何雌性好過這一點是那麼要命的戳心和該死的性.感。
她一顆心臟砰砰砰直跳,一雙杏眼晶晶亮亮的,緊張又興奮。
瞧見眼前小雌性瓷白柔軟的臉頰上布滿了紅暈,漂亮的剪瞳使勁朝自己瞅,澤爾修斯就知道她並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
他氣極反笑,渾身致命的烈陽氣息勃發,用比先前更冷漠、更兇殘、更陰森、更嚇人的語氣重複了一遍——
【滾】
他眼尾泛紅,眸光里涌動著瀕臨失控的殺意,那是無數實力強大的獸人貴族觸之既潰的煞氣,是無數雌性經歷過高階洗禮后仍然不敢直視的暴戾——
【不然就殺了你】
「啊?」
他低沉喑啞的氣音伴隨著灼熱的烈陽氣息撲面而來,像埋藏在雪地里剛剛啟出的經年烈酒,蘇落落一聽,先是愣了下,緊接著,一張臉瞬間就紅透了。
不過去,就要上、上了她?
她也不是那麼笨蛋,眼前獸人都醒了這麼久了都沒能說出一句囫圇話,再結合他滿身的傷和一看就是自己綁在四肢上的草繩,蘇落落一下就猜到了他可能是快要失控了。
在獸人世界,獸人們除了要面臨殘酷和頻發的天災之外,還需要忍受食物和空氣中無孔不入的負面污染。
這些污染會隨著時間和血液的流淌逐漸沉澱在他們的獸紋里,一點點消磨他們的生命和戰鬥力,直至將他們完全的吞噬。
隔壁殘疾獸人的左邊肩膀上連一個黑色的三角形獸紋都沒有,戰鬥力很可能已經不行了,他又是個殘疾的,沒什麼雌性幫他撫慰紓解、和他聯結,現在一定很難受、很無助、很痛苦、以至於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可是就算這樣,一開口就是「過來」、「不然就上了你」什麼的……太突然了,她、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你、你……」
蘇落落視線順著石床上美人赤.裸的胸肌控制不住的一路往下,又落到他濕潤飽滿的唇珠上,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但很快,她想到自己沒有通過第一次洗禮的事,像是鬆了口氣又好像有點遺憾地說:「其實我沒有通過第一次洗禮,沒有最基礎的紓解能力,可能沒辦法和你聯結,你看你傷也還沒好,要不然,我就不過去了吧……」
見她不僅不離開,還磨磨蹭蹭地停在原地,七手八腳地比劃著什麼,澤爾修斯的眸光越來越冷。
他頭痛欲裂,薄唇緊抿,不再試圖與她溝通,結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開始用力掙脫他先前為了防止自己失控而緊緊束縛在四肢上的絞藤草繩。
「別亂動啊,你傷口又流血了。」
蘇落落見他因為自己不過去而激動到又開始掙脫草繩,滿身的傷口開始淌血,頓時覺得自己的手腳也痛了起來,「好了好了,別動了,我過去還不行嗎?」
她說著,打定主意先假意答應。
失控的獸人很可怕,雖然她垂涎隔壁殘疾獸人的美貌,卻也知道獸人一旦失控不僅會失去理智,還具有極強的攻擊性,見人就吃,要是瘋的更徹底一些,造成的破壞力會更加驚人。
想來隔壁的殘疾獸人就是為了不傷害到別人,才會選擇事先把自己捆綁起來的,唉,他這麼溫柔,她就更不好趁獸之危了,絕對不是因為害怕他身上面目猙獰的大蟒蛇。
蘇落落盤算的很好,卻沒料到自己的體能早在下午數個小時的雪地行走中消耗殆盡了,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疲憊和寒冷。
當她距離眼前不斷散發著烈陽氣息的獸人只剩下半步時,那種對溫暖的渴望和身體的疲憊完全戰勝了她的理智和意識,以至於她只做了個彎腰撿個獸皮的動作就再也沒能爬起來。
她眼前一黑,一頭栽到了石床上高大獸人的身邊,被撲面而來的溫暖氣息曬的發軟,手腳並用地爬上了石床,緊緊抱住了他的胳膊,舒服到渾身發顫。
小雌性柔軟的臉頰貼上冷硬手臂的那一刻,無數個時間輪迴中從未與人如此親密過的暴君菲爾諾·澤爾修斯猛地僵硬了一瞬。
他眼底湧起了無盡的殺意,可很快,那些殺意又變成了他邪異面容上一抹諷刺的冷笑。
無數年來,因為恐怖的烈陽污染,但凡在他失控時直接靠近他的人全都會被恐怖的烈陽氣息灼燒致死,化為飛灰。
再強大的獸人和祭司也不例外,只要不小心觸碰到他身上濃烈的太陽污染,他們全都會在痛苦和絕望中被灼為煙塵,更何況是一個脆弱的、連第一次洗禮都沒有通過的嬌弱雌性。
這是他永遠無法擺脫的宿命,是他純白王座下無數血骨堆砌而成的森森詛咒。
想到那個侵入他領地、膽大包天的小雌性很快就會化成他身邊一捧塵土的,澤爾修斯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惡劣的、陰暗的嘲弄——
她想靠著那張漂亮的臉引誘他,靠近他,讓他收留她然後活下去,卻被他身上的烈陽灼成了焦炭,在臨死之前,她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恐懼的,後悔的,痛苦的,還是和那些曾經試圖靠近他的雌性們一樣,露出憤恨而怨毒的目光?
澤爾修斯去看蘇落落,卻沒能從她臉上看見他期待的表情。
被凍到渾身冰涼的小雌性緊緊抱著他的胳膊,滿臉羞澀,紅潤的軟唇開開合合的,因為距離極近,澤爾修斯第一次「聽」清楚了她說了什麼。
她說:「你獸皮掉了。」
?
澤爾修斯的視線緩緩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