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了嗎?

撿了嗎?

蘇落落度過了一個非常刺激的夜晚。

刺激的並不是因為她和隔壁那個高大冷峻的殘疾獸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

而是在她說完那句「你獸皮掉了」后,她就從他那張眉目鋒利的俊臉上看出了一陣五彩繽紛的顏色——

先是一陣陣發青,接著發黑,一雙狹長冰冷的鳳眸如同即將到來前的大海,在一瞬間凝滿了呼嘯天地的狂風暴雨,而後轉變成了比殘陽晚霞還要紅上百倍的顏色。

那抹紅暈從他沒有被扭曲的黑色絨毛覆蓋的右邊臉頰蔓延開,逐漸染指了蒼白的耳尖和喉結性.感的脖頸,連著往下,浮起了一層誘人的紅暈。

他明明是害羞極了,想移開視線的,但對上蘇落落的眼睛,又硬是沒有偏過頭去,只是錯愕又微微失神地望著她,看的蘇落落一愣一愣的。

她沒回過神來,下一秒就聽到「咔擦」幾聲,原先束縛在高大獸人身上的草繩全都在一瞬間被齊齊掙斷了。

蘇落落:???!!!!

那些草繩可是每一根都有她手腕一半那麼粗的啊,她之前還加固過,怎麼這麼輕易就斷了。

蘇落落雙眼睜大,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這麼猛,十分慌亂地鬆開了高大獸人的胳膊。

——完了完了,她剛剛仗著他被捆在石床上無法動彈,不僅抱了人家胳膊,還作死提醒他獸皮掉了這種要命的事。

提醒了就算了,她甚至在提醒了人家這麼尷尬的事情以後還不跑,像個大傻子一樣躺在他身邊眼巴巴地看著他精彩紛呈的臉色變化……

這麼刺激一個快要失控的獸人,就算是個殘疾的,她的這種行為也和直接找死沒什麼區別啊。

蘇落落手腳並用地朝石床外爬,卻因為先前的消耗和身後越來越炙熱的烈陽氣息無法逃脫,還沒等她爬下石床,整個人忽然脖頸一涼,被連人帶著獸皮一起拎了起來。

她雙腳離地,被凍的紅彤彤的腳丫在幾十厘米的高空無助地撲棱著,第一次清晰地認知到了她和隔壁殘疾獸人體格和身高上的差距。

然後她的視野就開始晃蕩,從溫暖的石洞中迅速往外移動,沒兩秒就穿過了冰冰涼涼的「客廳」,來到了長滿了暗紋的厚重木門前。

察覺到他正提著自己往外走,好像是要把她丟出去的樣子,蘇落落徹底慌了,軟綿綿的胳膊拚命抵著木門,「哥,大哥,哥哥!」

「對不起,我錯了,你能不能別把我趕出去。」

「我再也不說你獸皮沒穿好的事了,我保證以後也不會亂說,我下次絕對不會再盯著你臉看了,再也不把你當暖手爐了,你要是覺得我礙眼我明天就走,你看現在外面天都黑了……」

蘇落落話還沒說完,一隻修長漂亮、骨節分明的大手無視了她的阻力,輕輕鬆鬆推開了被風雪埋了小半截的木門。

寒風如刀割,紛飛的雪絨飄落而至。

雪光下,傍晚被她埋了一半的狼兄已經凍成了狼干,硬邦邦的。

蘇落落欲哭無淚的被扔了出去。

她跌在厚厚的積雪裡,倒不覺得很疼,只是剛剛才被溫暖過的身體冷不丁地被寒風一陣刮,整個人如墜冰窟,牙齒打顫,再也說不出求饒的話了。

木門「砰」地一聲在身後用力合緊,蘇落落心裡哇涼哇涼的,看了眼外面鬼魅一般的黑暗,凄慘的像一顆蔫頭耷腦的小白菜。

她裹緊了身上已經半濕的獸皮,努力挪動腳步往地勢更高的地方爬。

隔壁殘疾獸人的石洞構造比她之前住的那個小山洞強很多,靠近木門的地方離石洞入口有十來米遠,雖然已經被埋了不少,但卻是整個石洞里積雪最少的地方,寒風也被不遠處一塊巨石擋住了大半。

蘇落落挪了過去,有點後悔下午沒在集市上找一個獸人家庭臨時住進去,她眸光微滯,彷彿回到了喪屍病毒剛剛爆發時那個寒冷的夜晚。

沒這麼安靜,天色比現在更黑。

黑……等等,為什麼她還能看見一些光亮?

蘇落落轉過頭,正對上石壁上被鑿出來的一個洞,那是個和她巴掌差不多大的不規則小洞。

這種小洞是氣孔,在獸人自己挖鑿的石洞里很常見。為了適應這個世界惡劣多變的天災和氣候,獸人們大多數會選擇將自己居住的石洞打的更深一些,考慮到夏季的透氣性和冬季生火的安全性,就會在石洞較為隱蔽的地方開上這樣大大小小的氣孔。

此刻,一束束微弱的亮光伴隨著一股股熾熱的氣息正一點點從那個氣孔中滲透出來,如同搖搖曳曳的火光。

蘇落落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像賣火柴的小女孩那樣飲鴆止渴。

她呼吸很輕,害怕被發現,可很快,她就從這個氣孔中聽到了一陣低低的、難以忍耐的喑啞喘息。

隱忍、自持、沉鬱;

卻又難耐、灼熱、慍恥。

像堅韌的寒冰內裹著一團快要融化的火,又像一潭麻木的死水被一片從天而降的落葉攪碎了寧靜。

很低。

很輕。

很克制。

可在風靜下來的夜裡,卻又那麼的明顯。

蘇落落耳尖倏然燙了起來,泛起酥酥麻麻的癢。

把她丟出來,難道是因為他太害羞了?

蘇落落正想著,忽然聽見石洞內傳來了一陣猛烈的破壞聲。

地面在不停的震顫,石洞里的每一塊鑲嵌不緊的石頭都在滾動。

不好,他失控了!

蘇落落用力扒緊了那個氣孔才不至於被震倒在地,她耳邊回蕩著石塊被擊碎的爆破聲,彷彿直面獸人狂風暴雨般的暴戾宣洩。

而門上的木板顯然沒有石壁那麼結實,蘇落落只聽到「轟!!」的一聲,木門不堪承受地發出了一聲悲鳴,被一股濃郁的烈陽氣息完全沖碎,也將她整個人都吹飛了出去!

「咳咳……」

蘇落落啃了一口雪,目瞪口呆看著木門和石壁上被硬生生打碎的大洞,聽著不遠處巨樹轟然倒塌的聲音,輕輕打了個寒顫。

她知道獸人失控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但沒想到這麼恐怖,好幾米后的石壁說打碎就打碎,要是他剛剛想傷害她,恐怕她就算有幾十條命也不夠死的。

可很快,蘇落落就又高興了起來——

怪不得他剛剛要把她丟出來,一定是因為預料到自己要失控了所以想要保護她!

她就知道,她看獸人的眼光沒錯。

嗚嗚嗚他怎麼那麼好,長得帶勁就算了,就連失控都那麼溫柔可靠(大霧),而且還會偷偷躲起來害羞!!!QvQ

或許是整個石洞在一刻鐘之內變得破破爛爛了而她還毫髮無傷的站在原地這一事實給蘇落落帶來的衝擊實在太大,以至於她自動給未來無數獸人聞風喪膽、見之顫抖的暴君菲爾諾·澤爾修斯套上了一層八百米厚的濾鏡,徹底扭曲了心底對他的認知。

她看著石洞里的斷壁殘垣和宛如兇殺現場一般的血跡,不僅不覺得他恐怖,反而皺起了眉,開始擔憂他的傷勢。

獸人失控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每一次失控都相當於體內負面污染的一次爆發,極度摧殘獸人的身體和精神,讓他們在壽命縮短之餘還很容易陷入認知的混亂和瘋狂。

失控的次數越多,獸人離完全失去理智、變成污染種墮獸的可能性就越大。

而一旦被完全污染、變成墮獸,到那時再進行撫慰紓解和聯結就已經來不及了。

蘇落落把地上還能用的乾柴撿起來重新升起了火,聽著有點潮濕的木枝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第一次覺得自己沒有覺醒撫慰能力不是什麼好事。

她嘆了口氣,搓了搓紅腫的手指,把帶來的肉乾用小骨刀切碎,和塊莖一起放入石鍋里熬煮,又用另一個石鍋裝了不少溫泉水,洗乾淨了獸皮帕子備用。

她現在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貿然出去尋找能不能找到他不一定,昏在路上是一定的,運氣不好還可能會碰到危險。

而石洞是獸人們固定的領地,有獨屬於獸人們濃郁的味道,只要她在這裡等,尋常野獸不會敢傷害她,也能等到那個殘疾獸人回來。

到那時……

蘇落落想著,眼皮卻不受控制地耷拉了下來,手腳蜷縮在溫暖的角落裡,陷入了昏迷。

……

菲爾諾·澤爾修斯徘徊在森林中。

薄霧一般的月光間或從雲層中露出,灑在他沾滿了血跡的銀色長發。

他矯健的身軀在月輝下奔跑,尖銳的指甲輕易劃破了狼王脆弱的咽喉。

暴戾陰沉的冰冷視線所過之處,前來複仇的狼群如同麥穗一般倒下。

而他站在污血之中,優雅的擦拭指尖,聽著倖存狼群的臣服聲,如同衛冕之王。

鼻尖飄來了一股濃郁的焦炭味,澤爾修斯唇邊勾起一絲果然如此的嘲諷冷意,俊美冷漠的眉眼之間卻閃過了一抹複雜的情緒。

先前他只以為那個渾身沾滿了其他獸人味道的小雌性是走投無路了才來引誘他,可那時他並沒有預料到自己如今的模樣——

銀絨漂亮的羽毛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團團被污染了的、扭動難看的黑毛,覆蓋在臉上肩上,沒有完全發育的身材也毀了大半,除了疤痕就只剩下醜陋殘疾的骨骼。

還有……

那個地方也還沒長大。

想到沒穿好獸皮而露出來的部位,澤爾修斯冕下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可就算這樣,那個小雌性望向他時卻依舊沒有任何嫌惡和忍耐的表情,她甚至比他漫長輪迴中碰到的任何一個人更能忍受他滿身的烈陽污染。

只是與她接觸了數秒,他竟然覺得輕鬆了不少。

那樣久違的輕鬆感,甚至讓他從骨髓里生出了一股將她佔有的渴望,以至於他並沒有親手殺了她,彷彿在等待一絲絕無可能出現的奇迹。

而現在……

低頭看了眼滿手的血污和幾張下意識拔下來的狼皮,澤爾修斯想,她死了。

和那些發誓要追隨他的獸人一樣,死在了他純白炙熱的烈陽之下。

篤篤篤——!

「吼——(快點,快點)!!」

細弱的獸蹄聲響起,澤爾修斯下意識動了動耳尖,驚愕地發現他恢復了一絲聽力。

聲音來源於山腳下黑青部落的幾個獅族獸人。

他們化成了獸形,為首一頭獅子嘴巴里叼著一個火把,著急上火地在前面嗅聞著,身後跟著一頭高大壯碩的雄獅。

他的體型比尋常獅族獸人大上好幾圈,高將近兩米,體長四米多,毛髮更是漂亮的雪白色,一隻眼睛藍,一隻眼睛紫,勻稱的肌肉在月光下邁著類似貓族的步伐,不緊不慢地跟在前面一頭獅子身後。

是先前帶頭和幾個年輕獸人一起找上隔壁小雌性的獅族獸人。

「吼——吼嗚——(二哥,你為啥覺得那蘇落落會來這兒,她萬一跟流浪獸人走了吶?)」

石青確實十分疑惑,傍晚的時候他提溜著黑山,兩隻獅子一起去集市上轉了一圈。

因為傍晚雪又下了起來,很多獸人已經收攤了,但也有幾個獸人因為下午黑山和蘇落落那口新鮮熱乎的瓜比較興奮,選擇一邊收攤一邊吹牛,速度就慢了幾分,被石青等獅攔了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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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聾啞獸人撿回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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