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果然是後娘養的
醞釀了三日的雨終於伴隨著轟鳴的雷聲傾盆而下,鎮住酷夏燥熱的暑氣,也將女子細軟痛苦的呼救悉數淹沒。
一切平息,已經是子時過。
劇痛喚回兩分力氣,容音摸到散落的髮釵,猛地朝旁邊扎去。
當初容氏一族沒落,她被送進宮做宮女,宮中的掌教嬤嬤說她是天生尤物,為了不惹來禍端,她總是穿著不合身的衣服,做最素凈的打扮,好不容易熬到出宮得了自由身,竟還是遭了算計。
她已經這樣小心謹慎的活著了,為什麼還是逃不過被人玩弄的命運?
恨意翻湧,她用了全部的力氣,然而藥效還沒有完全消退,身體仍是軟綿綿的,手腕被輕鬆捉住。
屋裡沒有點燈,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容音卻能感受到這個男人身手不俗,絕不是普通人。
她怎麼會招惹上這樣的人?
這時,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大哥,剛剛有人進你屋裡嗎?」
聽到這個聲音,容音頓時清醒過來。
謝三!
身為曾經伺候貴妃的司侍,容音是被請進謝府教規矩的。可第一天,謝家這位三少爺的眼神就不偏不倚落到了她身上,在謝三眼裡,她和風月場所搔首弄姿的女子根本沒什麼區別。
難不成這一切都是謝三的手筆?
容音用力咬下唇瓣。
她還不能死,她要把一切查個明白,要死,也要讓那些毀她清白的人付出代價再死!
想到這裡,容音強迫自己放鬆身體,低低的哀求:「求你,不要讓他知道我在這裡。」
聲音輕顫,又怒又怕。
與此同時,門外的謝三又試探著叫了一聲:「大哥?」
「滾!」
這一聲氣勢如虹,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謝三嚇得慌亂離開。
下一刻,男人粗糲的指腹撫上她的唇:「還想要什麼?」
屋裡一片漆黑,容音看不到男人的臉,卻能感受到他身上狂暴的肅殺之意。
心跳快的像是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容音咬了下舌尖,說:「求你送我出府。」
男人摩挲著她的唇瓣,像在把玩什麼新鮮玩意兒,幽幽的問:「知道跟我交易要付出什麼代價嗎?」
容音沒想過有一天要在床榻之上與人做買賣,但現在她別無選擇。
靜默片刻,容音含住男人的指尖。
「這麼熟練,哪個窯子出來的?」
男人語氣輕蔑,鉗住她的下巴,掌握主動,儼然把她當成妓子肆意踐踏。
容音氣紅了眼眶,卻還是逼迫自己強忍著沒有反抗,男人卻突然抽回手,說:「滾吧。」
「你剛剛說會送我出府。」
「你太髒了,沒資格跟我做交易。」
被人陷害失去清白對容音來說已是很重的打擊,這句話更是深深刺痛了她,她再也忍不住,冷聲反駁:「我不是窯姐兒,我是被人設計陷害的!」
說完,容音隨意扯了東西披上,摸索著點亮燭火。
「床上有血,你看……」
容音的聲音戛然而止。
昏黃的燭光盈了滿室,床上男人的臉清晰映入眼帘。
男人生的相當俊美,鼻樑高挺,唇薄而涼,刀鋒眉斜飛入鬢,眉下是一雙細長上挑的瑞鳳眼,眼角還有一顆淚痣。
長時間沒有出門,他的皮膚呈現出病態的白,絲毫沒有方才的暴戾可怖,脆弱且無害。
只可惜,他的眼睛沒有絲毫神采。
死物一般。
涼意爬上後背,容音抿緊了唇。
她沒想到自己竟然爬了謝煜安的床。
這個人曾是昭陵最年輕俊美又最驍勇善戰的武將,也曾是京中世家大族最想要的乘龍快婿,之所以變成曾經,是因為一年前他在戰場傷了眼,成了瞎子。
哪怕他被封了晉安侯,得了無數賞賜,也改變不了他前途盡毀,變成廢物的事實。
也正因為如此,他的院落才會無人把守,容音才能在神智不清的情況下和他發生關係。
「怎麼不說了,你要讓我看什麼?」
謝煜安微微偏頭,眼珠轉了轉,看著容音頭頂的位置,空茫茫的。
自他受傷后,沒人敢在他面前提和視力有關的事,容音偏偏提了。
大錯已鑄,容音用力掐了掐掌心,鎮定開口:「床上有血,可以證明我並非妓子,而且我是被人設計陷害,絕不是自甘下賤。」
「所以呢?」
「我不臟!」
「說完了?」
謝煜安問得隨意,像是額外開恩,讓容音說完了臨終遺言。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容音反而不害怕了,她定定的看著謝煜安問:「今夜我被人陷害,神志不清都能爬上侯爺的床,侯爺難道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害她的人極有可能是謝煜安的手足至親,容音不能寄希望於謝煜安能發善心幫她,她要做謝煜安的拐杖甚至是他的眼睛,唯有如此,才能為自己報仇。
謝煜安沒有說話,薄唇抿成鋒刃,森冷的寒氣無聲的鋪染開來,似要絞殺一切
喉嚨發緊,容音抓緊只能勉強蔽體的布料汲取力量,繼續道:「整個晉安侯府的尊榮雖然都是侯爺用血汗掙來的,但侯爺的眼睛一直未能復明,恐怕已經有人盯上了侯爺的家主之位,甚至……還有侯爺的爵位!」
太醫院的太醫聯合起來為謝煜安診治了一年都毫無起色,除了謝煜安自己,已經沒有人相信他能好起來了。
謝煜安沒有穿衣服,汗涔涔的肌膚上布著凌亂的抓痕,像是不小心被打碎后又拼湊起來的陶瓷雕塑。
他細細咀嚼著容音的話,片刻后哂笑出聲:「你在威脅我?」
「並非威脅,而是害我之人知道我爬了侯爺的床,為了掩蓋真相,必會將我除之後快,我需要侯爺的庇護才能活下去,作為交易,我會做侯爺的眼睛,守住屬於侯爺的一切,永不背離!」
在宮裡當了多年的差,容音學會了一個道理。
這個世界上,比血緣關係更牢固的,是利益。
「聽起來好像是各取所需。」
「當然不是各取所需,」容音跪下,膝蓋磕在硬實的地磚發出沉悶的聲響,「是民女在求侯爺救命。」
話音落下的同時,侯府的下人被屋內燭光吸引而來,厲聲喝道:「賊人深夜擅闖侯爺屋子,還不快拿下賊人保護侯爺!」
話落,房門被踹開。
來不及躲閃,容音一身狼狽被昏暗的光影照得無處遁形。毣趣閱
秀髮蓬亂散著,渾身上下只有一件外衫蔽體,大片肌膚露在外面,青紫密布,不堪入目。
人群發出驚呼。
指甲狠狠嵌進肉里,容音咬緊牙關。
謝三是侯府老夫人的親兒子,就算老夫人知道他設計想奪容音的清白,也只會怪容音不識抬舉,沒有把自己洗乾淨送到謝三床上。
若謝煜安真的不肯幫她,陷害她的那些證據會被抹除乾淨,而她將承受酷刑,被迫承認是她放蕩,主動爬床。
但沒有做過的事她憑什麼要認?
想到這裡,容音眸底閃過狠色,正想和這些人拼個你死我活,謝煜安冷如寒霜的聲音響起:「誰讓你們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