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門
謝煜安的聲音不大,卻像只無形的大掌,瞬間扼住所有人的脖子,喧鬧戛然而止,落地有聲。
衝進來的人都一陣膽寒,望向剛剛發號施令的人,那人早已冷汗淋漓,戰戰兢兢的說:「回侯爺,是老夫人讓小的捉賊……」
「我屋裡有賊?」
謝煜安打斷,那人嚇得腿軟,跪下求饒:「小的有眼無珠,求侯爺饒命!求侯爺饒命!!」
這話一出,謝煜安周身的氣息變得越發可怖,說出來的話卻還是輕飄飄的:「既然有眼無珠,留著也是浪費,不如剜了。」
那人驚恐的瞪大眼睛,還想求饒,卻被捂了嘴拖走,其他人也不敢再留下,躡手躡腳的離開,關門上門。
屋裡重新恢復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容音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磕了個頭說:「謝侯爺。」
謝煜安沒再說話,容音滅了燈,摸索著在床邊鞋榻躺下。
身體已經疲憊到極致,神經卻還死死綳著不敢睡。
這是會糾纏她一生的夢魘,不是她能安睡的地方。
天光微亮,容音找回自己的衣服,剛穿好,便對上一雙空洞無神的眸。
謝煜安不知什麼時候坐了起來,正直勾勾地「看」著她。
「侯爺早。」
容音鎮定地打招呼,謝煜安沒理她,把頭偏向一邊。
容音要了熱水,伺候謝煜安沐浴。
昨晚光線昏暗,容音覺得謝煜安雖然暴戾,卻是強弩之末,到了白日才發現他困在家中一年,身上肌肉依然虯結,仍是能輕易撕碎一切的猛虎。
難怪昨晚謝三隻敢在門外打探,不敢進屋。
吃過早飯,長康院的劉婆子送來幾套衣裳。
衣服料子很一般,都是府上丫鬟穿過的,有的甚至還有未洗的臟污。
劉婆子深得老夫人信任,在府中頗有地位,狠狠剜著容音,輕蔑的說:「老夫人說,侯爺留姑娘在屋裡伺候是姑娘的福分,姑娘若能安分守己好好伺候侯爺,自然可以衣食無憂,但若敢惹侯爺不快,那就自求多福!」
謝煜安要留容音,老夫人暫時不好除掉容音,但她的意思很明確,容音要留,只能以婢子的身份留在謝煜安身邊做個暖床工具,連妾都算不上。
「有勞嬤嬤,容音一定將老夫人的話謹記在心。」
容音頷首道謝,劉婆子越發不屑,嘲諷道:「姑娘裝的可真好,我活了這麼多年,都沒看出姑娘竟然是這麼不要臉的人。」
「嬤嬤謬讚,容音愧不敢當。」
這明明是挖苦,怎麼能是誇讚?
劉婆子氣得臉抽,正要開罵,屋裡傳來聲響,劉婆子臉色一變,匆忙離開。
容音回屋,正好看到謝煜安惱怒的將桌上的茶盞掃落在地。毣趣閱
「侯爺可是要喝茶?」
扔掉手裡的衣服,容音飛快地上前扶住謝煜安。
「滾開!」
容音被謝煜安大力甩開,整個人砸到牆上,但她顧不上疼,立刻又衝過去抓住謝煜安的胳膊:「我無處可去,求侯爺不要趕我走。」
容音的哀求讓謝煜安的冷靜了些,她繼續說:「侯爺對我有再造之恩,以後有什麼事都可以吩咐我去做。」
謝煜安的臉被飛濺的碎片劃出一道細長的口子,右手手背更是鮮血淋漓。
容音皺眉,柔柔的說:「侯爺受傷了,我幫侯爺清理下傷口。」
謝煜安身上的戾氣漸漸消散,任由容音把他扶到床邊坐下。
謝煜安手背傷口有不少碎木屑,容音只能用針幫他挑出來。
容音很怕疼,習慣性的吹了吹傷口想減少疼痛,謝煜安猛地把手收回,面沉如水。
容音小聲解釋:「我以為這樣會不那麼疼。」
謝煜安的臉色沒有好轉,從頭到腳都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
容音不敢再動,只好讓人送來新的茶具和茶葉,把屋裡收拾乾淨。
宮裡規矩多,要學的東西也多,容音一眼就看出下人送來的茶葉是市井裡賣得最便宜的劣質品。
這種茶葉,給販夫走卒解渴還行,別說給謝煜安喝,就是出現在晉安侯府,都是極掉價的。
容音沒有立刻聲張,泡了一杯給謝煜安。
謝煜安喝完神色如常,明顯不懂品茶,只為解渴。
主子不懂茶不足為奇,下面的人卻不該膽大欺主,還從中牟利!
天氣太熱,雖然謝煜安整天都在房間待著,夜裡還是又洗了個澡才躺到床上。
等他睡著,容音輕手輕腳的走進耳房,用他剩下的水擦身子。滿身的青紫和臟污還在提醒容音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容音緊緊咬唇,眼眶還是不受控制的濕潤起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
謝煜安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容音險些尖叫出聲,想要找地方躲起來,卻被謝煜安撈入懷中。
謝煜安只穿了薄薄的裡衣,身體的溫度很高,手卻很涼。
容音渾身僵硬,飛快地說:「身上太臟,我想擦洗一下,吵醒侯爺了嗎?」
謝煜安沒應聲,涼如玉石的指尖從容音的後頸一路下滑到尾椎骨,將她的腦子炸成一片空白。
片刻后,謝煜安鬆了手,說:「以後直接讓人送水來。」
謝煜安說完走出去,容音驚魂未定,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謝煜安剛剛的舉動是在檢查她有沒有撒謊。
擦完身子回來,容音在鞋榻躺下,尾椎骨仍是一片酥麻。
過了會兒,謝煜安突然問:「你是孤兒?」
這話問的挺無禮的,容音默了一瞬才回答:「……侯爺為什會如此覺得?」
「你未曾向我提過要向什麼人報平安,兩日不歸也無人尋你,不是孤兒是什麼?」
「我並非瀚京人士,家人都在阡州,過些時日弟弟也要進京謀個差事,我留在這裡一來可以賺錢補貼家用,二來也能讓他有個照應。」
「家中不催你成婚?」
這個世道女子最大的任務就是找個好人家成婚,孕育子嗣。
「在宮裡當差,身不由己,我三年前才被放出宮,那時已過了二九年華,別人只願意要我做妾或者做續弦,家人都不想讓我受委屈,從未催促過我。」
提起家人容音有些動容,謝煜安聽到的重點卻是:「你只想要正妻之位?」
這話聽起來好像容音是為了晉安侯夫人之位才留在他身邊。
怕被誤會,容音連忙解釋:「侯爺放心,我有自知之明,不會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日後若是侯爺厭倦了,我會自行離去,絕不給侯爺添麻煩。」
說到這裡,容音心底打了個突。
老夫人只讓人送了衣服來,並未送避子湯給她。
雖說一舉得子並非易事,但若是真的懷上孩子,不用侯府其他人動手,謝煜安恐怕會第一個除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