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神術刻印
魔物的撞擊令四處不斷坍塌,整座城堡哐哐震動。
亞伯和賈斯特好容易從墓室逃出生天,愕然發現城堡已是火勢已經滔天,到處是濃煙和熾熱的呼嘯聲,看來他們跟魔物戰鬥的震動造成了蠟燭走火。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幸運的是,菲勒爾城堡通體由石頭建成,兩人沿著冰涼的牆壁往出口走去,火舌舔舐過他們的身軀,被薄薄的鬥氣阻隔,帶來乾燥的熾熱。
「乓!」
到處是摔碎的瓷器和倒塌的展示櫃,掛畫受不了這熾熱的溫度,被燒斷連接處地砸下來,帆布被火舌吞沒,玻璃製品碎裂了一地。
一切在消逝,一切在燃燒,一切在毀滅。
從火焰的傾斜,賈斯特微微眯起眼,他確認了風吹來的方向,全身黃金鬥氣大作,一劍刺向石壁的薄弱處。
「嘩啦啦……!」
早已脆弱腐朽的空心石壁碎裂,帶起上方的一陣坍塌,兩人等到這陣飛沙走石稍微平緩了點,忙不迭地鑽出破洞,手腳並用地往上爬,正當他們即將抵達一樓時,亞伯忽然出聲。
「等等……上面有人!」
賈斯特瞳孔一縮,以為是外面遊盪的吸血鬼在守株待兔,誰料亞伯接著叫道:「蘇滄!你怎麼在這?我以為我的靈性視覺又出現幻影了!」
白色的身影引入眼帘,火紋草酒館的吟遊詩人半蹲下來,伸出手將兩人拉上去。
「你怎麼會到菲勒爾城堡來?」亞伯又問了一遍。
「給我帶香腸了嗎?」
「啥?」
「我想你的問題回答了它自己。」
危機之下,亞伯沒想明白前因後果,下一刻,賈斯特一把撈起吟遊詩人,放到頭頂。
「路上敘舊吧,這座城堡就要塌了。」
這也行?
亞伯嘴角抽搐,原來賈斯特說『你可以騎我』時,真沒有開玩笑。
「下次千萬別來找我,太危險了!」亞伯邊走邊叮囑道。
「實際上,我並非孤身一人。」蘇滄說,「蒙克蒂隊長和我在一起。不過我比較心急,丟下他們先離開了。」
「蒙克蒂——萊斯·蒙克蒂?」亞伯想起到菲勒爾城堡前送出去的信,沒想到竟然寄到了,他以為喬治·賓爾從中作梗,攔截了這封信。
黑市之主【流動的金錢】……亞伯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出去后,我們得好好算算賬了。
「他們恐怕會跟外面的吸血鬼打起來。」賈斯特開口。
「是了,我們之所以被克里羅傑大師騙進地下室,因為他呼喚了附近遊盪的吸血鬼。」亞伯想起霧氣中那雙嗜血的紅眼睛,「蘇滄,你該慶幸和他們擦肩而過。」
「大師指得是菲勒爾伯爵?」
「沒錯,他一直生活在古堡中。」亞伯回想起之前可怕幾小時,打了個激靈,「不知為何,他變成了魔物……已經被我們處理了。」
「太棒啦!」
靈性的視野中,陌生的氣場出現在前方門口的位置,足有七八個,亞伯攔下同伴們,從側面擊落卡住木門的扣鎖。
「嘎吱。」
掉落的聲響吸引了幾人的注意,為首者剛剛踏入房門,亞伯的冰雪復仇者從黑暗中刺出,不偏不倚地橫在他的脖頸上。
「你們是誰?」
後方傳來一陣驚慌的馬蹄聲,沒想到這裡竟然有人。
賈斯特本來側耳傾聽,此時忽然出聲:「等等,亞伯。
」他打了個手勢,提高嗓音:「達文森伯爵先生,是您嗎?」
「坎貝爾騎士!」威嚴的聲音傳來。
「您是坎特少爺從賈尼達里城叫來接應我們的人嗎?」亞伯問道。
「沒錯!把劍放下,年輕人!本人是賈尼達里城城主達文森伯爵。」
亞伯借著火光看清了來者披風上的圖案,代表雪梨花大區授勛貴族的亮銀色和一圈代表「領主」頭銜的麥穗,證明被他指著的人是一位正兒八經的貴族騎士,不禁鬆了口氣,收起劍和同伴一起走出大門。
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菲勒爾城堡的花園總是散發出青草和露水的香味。
「鈴鈴鈴……」
鈴鐺的響聲傳來,一名穿著甲胄的高頭大馬走來,戴著德銀頭盔的貴族從馬背上俯視著一行人,深綠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發光。視線最初有些不友好,但發現賈斯特和亞伯很親密時,他就變得溫和慈愛了。
「您好,先生。」亞伯向他行禮。
達文森伯爵清了清嗓子,嚴肅地開口。
「您好,姓蘭斯的年輕人,吾兒提到了您的事迹。英勇地留下來,維護了新月的光輝。願月光保佑您。看到您還活著,我很欣慰。請問那些異教徒在哪裡?」
「……很難三言兩語解釋。」亞伯抿嘴道,忽然,他發現某處元素妖精活躍,應當是發生了戰鬥,「在那邊!」
一行人急匆匆地趕過去,和抵達菲勒爾的王宮近衛隊碰了個正著,他們全隊列陣,正與大約兩三名被克里羅傑呼喚的逆月教徒戰鬥。
「蒙克蒂隊長!」達文森伯爵高聲喝道,騎士們亮出身份,加入了戰局。
這些異教徒不難纏,一旁觀戰的亞伯明顯感受到他們是能戰者【入門】級別,在騎士們的聯合攻擊下,很快丟盔棄甲,被壓制在地上。
騎士用劍插入他們的脊柱,禁錮了異教徒,後者在地上扭動嘶吼,掙扎著想要逃離,卻只換來愈來愈多的長劍。
當騎士將逆月教徒吊起來時,亞伯遠遠一看,他們各個長著青筋暴起,眼珠血紅,像是某種和人類大相庭徑的低智生物,尖銳的牙齒刺破嘴唇,鮮血混雜著口水流下。
低等的吸血鬼,這些是真正的逆月教徒。
奇怪,我在大門口看見的那雙紅眼睛……好像不在其中?
達文森伯爵撥開人群,從胸口拿起一枚項鏈,放在嘴唇邊落下一吻,低聲吟唱了幾句何蒙里達語的經文。
下一刻,亞伯詫異地發現四周元素髮生了一種神秘的變化。
月白色的碎屑出現在靈性的視野里,明媚、耀眼且充滿神性的聖光星星點點地凝聚,化作一把大開大合的剪刀,朝著異教徒的心臟一刀斬去。
儘管沒有實質性的傷口,被這種光芒照耀到后,氣場中代表「生命」的閃爍忽地消失不見,亞伯震撼地看見逆月教徒的靈魂緩緩散開,就像是死亡般散開,消失不見。
沒錯,除了用精神力,肉眼看不見任何東西!
一名難纏的黑暗生物就此消逝!
亞伯集中注意力,只見一輪新月浮現在達文森伯爵的腦後,如同中古平面的鑲嵌畫般仁慈、溫和、不容褻瀆。
不像斗師的力量,難道是……魔法?
完全不會用精神力的話,豈不會被這種力量殺死於無形之中?
「這是神術刻印。」蘇滄察覺亞伯的疑惑,主動介紹道,「它蘊含著人族的第三奇迹,先知創造的唯一一條專屬超凡途徑,【信徒】。」
「我以為神術只能治癒傷口。」
亞伯心悸地望著達文森伯爵用那小小的、不起眼的項鏈接二連三地凈化著逆月教徒,一旦聖光劃過他們的身軀,隨著痛苦的慘叫,黑暗生物迅速風化般化作焦黑的灰塵。
如果不是看得清靈性的視野,亞伯恐怕跟這些逆月教徒一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神術分為【治癒】、【讚美】、【庇護】和【懺悔】四大類。治癒顧名思義是療傷、利用良性能量治病救人,每個灰燼神官的必修課;接下來是讚美類,增強元素活性,加強身體機能,或魔法威力等,還能驅散人心的陰霾,治療精神壓力、抑鬱症之類,很受大眾歡迎。」
「【庇護】是創建各式各樣的特殊結界,不僅能抵抗鬥氣和魔法等攻擊,也讓處於結界的人免於精神類的衝擊,例如『魔物聚集地』的影響等。」
「神術的難度是遞增的,最難以領悟的是【懺悔】類,不知多少灰燼神官卡在這個門檻上,無法更進一步。」
「【懺悔】?」亞伯重複。
「當遇到沒法感化的異教徒時,神殿一般會做什麼?」
「幹掉他們?」
「沒錯,【懺悔】是所有攻擊神術的總稱。每個城鎮配備的灰燼神官和神徒幾乎沒有戰鬥力,但進階月白神官后,他們在超凡力量的造詣強得驚人,抵達【正式】時,戰力足以傲視同等階的斗師和魔法師。」
蘇滄做了個祈禱的手勢,黑暗中不勝明顯,但亞伯明顯感受到他惡趣味的諷刺。
「唯有誠心向神,日日夜夜遵守教誨,方可領悟最強悍的【懺悔】神術,拿到月白神官的頭銜。這證明此人通過了先知的考驗,祂確信這位信徒會把力量用到維護神權、懲治異教徒、良善和公正的方面上,而不利用它們去作惡。」
「所以,達文森伯爵用的是……」亞伯壓低聲音。
「就是【懺悔】神術。」蘇滄不明所以地照做,「我們為什麼要悄悄說話?」
「有種不詳的預感,我怕觸犯法律。」亞伯舔了舔嘴唇,「從沒在學徒市場見過神術刻印。是不好保存嗎?」
「恰恰相反,神術刻印能夠流傳百年,甚至千年!之所以平時見不到,一是只有月白神官以上才能製作,二是成本太高,三是對使用者的信仰要求嚴苛,第四點嘛……神術刻印使用次數無限,等於月白神官把能力分給持有者一部分,轉贈、私藏、偷盜、倒賣神術物品的罪名不亞於異教徒和叛道者。」
「更別提【懺悔】神術。我猜這枚項鏈大概是賈尼達里城城主的特權,或者跟萊茵城的月白神官比較親近。無論哪種,伯爵先生一定在布若塞爾宮廷混得風生水起,讓國王陛下和神殿同時批准他合法持有神術刻印。」
「啊……」
「其實沒必要那麼害怕。」蘇滄指了指亞伯的手指,「你早就觸犯法律了!這枚戒指哪來的?它正是神術刻印,讓我看看裡面蘊含了哪種神術。」
亞伯嚇得魂飛魄散,無比慶幸剛剛說得是悄悄話。趁著無人在意,他連忙卸下戒指,把它收進口袋裡。
「菲勒爾家族先祖的陪葬品……我們回火紋草細說。」他警告道。
盔甲碰撞的聲音傳來,凈化完逆月教徒的達文森伯爵跟騎士們交代了幾句,向亞伯走來。
他摘下頭盔,接近暮年的男人的臉部線條剛硬,下巴蓄著濃密的斑白鬍須,左眉上方一處燒傷的斑紋劃過眼眸,彷彿銳利的長劍。
伯爵脖子上掛著一枚長方形的新月圖案錫制項鏈,-用交疊的環狀相連,聖光於靈性視野流轉,美輪美奐。
「年輕人,靠近點。」伯爵對亞伯說。
亞伯不明所以,他確信自己藏好了從菲勒爾城堡中拿出來的「贓物」,僵硬地邁開步子。
伯爵把雙手放上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事件已處理完畢,接下來您跟善後的蒙克蒂隊長對接即可。我要回到我的賈尼達里城了。在那之前,我無法忽視這一把屬於達文森家族的佩劍。」
亞伯意識到他還掛著坎特少爺給他的劍,便把它取下交給對方,誰料達文森伯爵只是搖頭。
「難道達文森的家徽不值一文?說吧,要付多少買回屬於我們家族的物品?」
「什麼?」
「您認為達文森家族的忠誠和勇敢值多少國王頭像呢?」
靈光一閃,亞伯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不光救了坎特少爺,還剿滅了困擾伯爵多年的逆月教派問題,對方理應給他獎賞,大概出於貴族禮儀,他們不想直接給予,只能通過拐彎抹角的方式給錢。
「以您的名望,這把劍至少值5金幣。」亞伯會心一笑。
「您很聰明。」達文森伯爵取出錢袋放到他的手心,「等吾兒痊癒,年輕人,不妨來賈尼達里城與他繼續加深這幾日的友誼。」
這就是招攬了,亞伯委婉地謝絕。
直到目送達文森伯爵和騎士們的背影遠去,亞伯難以置信他如此圓滑地處理了這件事。
我真的成長了。他想,不光是超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