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善後與收穫
達文森伯爵走得很快,並非是不好奇菲勒爾城堡的秘密,而是萊斯·蒙克蒂作為宮廷近衛隊隊長,很多時候代表了國王的意願,他讓對方在報告中提到他的貢獻后,識趣地離開了是非之地。
萊斯帶著兩名騎士來到亞伯一行人面前,視線在蘇滄身上轉了轉,開口道:「年輕人,想必您就是給我寫信的亞伯·蘭斯。」
「您好,隊長先生。」亞伯行禮。
「真高興見到您的本人。」
「抱歉,信中提到的墓室已經徹底塌陷,一切恐怕都毀掉了……」
「哦……」萊斯發出一個高深莫測、模稜兩可的語氣詞,「那麼,我們需要記錄一下這件事發生的來龍去脈,以便羅伯特陛下裁決。您說得越詳細越好,如果持有證物,請務必上交給這位先生。」
他推出一名文質彬彬的騎士,興許是文職人員。
亞伯下意識地掖藏了【耀星之弩】,可惜來不及了,某種視線掃過他,亞伯集中注意力,認出那是萊斯的精神力,緩緩劃過那把藏得不甚隱蔽的弩箭。
他在檢查我!
亞伯心頭一涼,連忙伸入口袋摸索,愕然發現神術刻印的戒指不翼而飛了!
下一刻,萊斯點點頭:「您能夠保留已有的戰利品。它們在合法範圍內。」
這把還算貴重,但沒有珍稀到遭受伯爵之子覬覦的弩箭就這樣歸了亞伯。
當萊斯帶隊走向菲勒爾城堡時,亞伯仍心急如焚,不停回想那枚戒指的下落。
「我收起來了。」蘇滄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被國王處死,我會很遺憾。」
亞伯舒了口氣,雖然不知道蘇滄是怎麼隔空取物的,但他太疲倦了,不想追根究底。
表面客氣的萊斯似乎不相信亞伯的說辭,不死心地尋找著墓室最後的蹤跡。
然而,就在離前門不到十米時,城堡轟然倒塌。
承重的圓柱早已被魔物撞擊得搖搖欲墜,火焰吞噬了那些分擔壓力的木質建築,使它終於不堪重負。
彷彿守衛菲勒爾秘密的忠誠的狗,它在入侵者面前發出最後一聲尖嘯。
「轟隆!」
站在花園石墩殘壁的亞伯舉目遠望,號稱依蘭第三美麗的菲勒爾城堡於大火中熊熊燃燒,滾滾黑煙衝天而起,融入夜色,遮住天空十一輪新月與一輪藏在雲層的滿月,顯得分外可怖,又充斥著嚮往毀滅的詩意。
精緻的外牆一層層剝落,美麗的圓柱一根根倒塌,如同追逐愛情之鳥的柬普賽女郎,迎來了她終焉的命運。
所有的過往、偏執和信念,終被火焰燒得一乾二淨。
「Pallidamorsaequopulsatpedepauperumtabernasregumqueturres。(拉丁:死神公平地敲響窮人茅舍的柴扉,敲響王公殿宇的朱門)」賈斯特輕輕地嘆了口氣。
蘇滄跟著歌唱:
時間遲早都會帶來
使死者平靜的無夢的睡眠;
名為遺忘的死神啊,
張開了祂永不疲倦的翅膀。
想想你那些愚昧的日子,
想想你那些肆意妄為的時代,
你就知道,無論你以前怎樣風光,
還不如沒有的好。
「至少我們逃出生天了。」亞伯打斷兩人的悲春傷秋,對那名被菲勒爾城堡倒塌模樣震撼的文職人員說,「先生,您可以開始記錄了。
」
敘述過程中,亞伯把那兩幅從墓室順手帶出的小油畫交給文職人員,這些是從未被記錄的大師真跡,大大增強了話語的可信度,讓他免於「騙子」的稱呼,賈斯特也掏出一枚勳章,文職人員認出它屬於維舍家族。
「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文職人員眼睛瞪得溜圓,「我會儘快如實上報給克里克公爵和國王陛下!」
「請問我們能先離開嗎?戰鬥使我們受了傷,且精神疲倦。」賈斯特打斷道。
「當然,戰士們,你們的所作所為非常了不起,為依蘭王國解決了異教徒的心腹大患。」文職人員做出「請」的手勢,「各位不妨在斯萊頓城堡歇腳,休養生息。」
「哪裡?」
斯萊頓城堡是蒙克蒂家族在萊茵城的住所,文職人員說得不是疑問句,作為菲勒爾城堡唯一的倖存者,他們必須接受宮廷的考察和盤問。
受到限制,一行人在馬夫的帶領下坐上馬車,徑直駛向目的地。
亞伯注意到後方停了一輛華美的馬車,看上去十分穩當,蕾絲邊的窗帘半遮半掩,飄出陣陣好聞的香水味道。
一雙包含笑意的眼睛從黑暗中出現,亞伯微微一驚,又見眼睛的主人靠近了月光,露出年輕嬌美的臉龐,猶如清晨的露珠,楚楚動人。
白皙的手扶住窗框,壓住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薄紗窗帘,少女朦朧的五官變得清晰。
那般美麗,惹人心醉。
亞伯一時之間差點看呆了。
直到少女的臉龐在馬車的顛簸中離得遠了,成為遠遠的、小小的一朵花,亞伯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
不知是不是太疲憊了,血腥的戰鬥從腦海逐漸淡出畫面,少女美麗的五官與迷人的微笑在半夢半醒之間猶如天堂的幻影,發出丁香花的芬芳,亞伯不知不覺間沉沉睡去。
不過第二天醒來時,他只記得自己遇到過一名令人愉快的美人,常年處於生死危機間的亞伯的座右銘是:力量遠比愛情更重要。
之所以醒來,不光是睡飽了,亞伯隱約感受到陌生人的靠近。
神奇的精神力。他想,不單開啟靈性的視野,有些時候類似第六感,甚至冥冥中預見到到未來的影子。
如果亞伯有種不詳的預感,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大多是他不願看見的。
和【黃金的密匙】共生久了,亞伯精神力的操控日益精進,也愈發習慣性使用精神力而非單純的視覺。
他睜開眼,床邊站著一位身穿月白長袍的男人,深灰的眼睛藏在捲曲的睫毛之下,銀光閃爍,銀質新月的勳章證明了男人的身份——一位貨真價實的月白神官。
神官四十歲左右,留著淺色的鬍鬚,氣質儒雅,表情慈祥。
「您……」
不等亞伯說話,一陣耀眼的光芒差點沒把他閃瞎了。
下意識地捂住眼睛,卻無濟於事,神術的光芒只能用靈性捕捉,亞伯第一次後悔帶著【黃金的密匙】。
與此同時,神官用和藹的聲音說:「我的孩子,沒事,不要驚慌。」
強忍眼前的不適,亞伯望向神官,一輪新月從他的腦後浮現,跟隨著數十顆璀璨的星星,環繞著他溫柔的臉龐,如同一顆皇冠。
明媚、耀眼且充滿神性的治癒之力親吻著亞伯在菲勒爾城堡戰鬥時的傷口,凡是被這種光照耀到的地方,無論是皮肉或骨頭,乃至於內髒的損壞,全部緩緩癒合,煥然一新,彷彿從未受過傷。
扭曲斷裂的骨頭「咔啦咔啦」動了動,神奇地恢復了正常的模樣。
四大神術的【治癒】!
亞伯從床上翻下來,左膝跪地,在胸口劃出新月的圖案。
「月光保佑。」
「我的孩子,月神永遠站在你的身邊。」月白神官將他扶起,目光憐愛,「願先知祝福您,您抓住了黑暗的衣角,將它從夜空里扯下。」
亞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平日看不起教會偽善的作為,面對這麼一位溫柔、謙和的神官面前,他不敢大放厥詞——何況對方治癒了亞伯的傷,假如自然恢復,起碼得一星期,指不定會留下隱患。
神官將一條新月項鏈戴上亞伯的脖子,白銀雕刻,花紋精妙。
「為了獎賞您的善良與勇敢。它讓您心靈平靜祥和,幫助您冷靜地思考問題,也給予您勇氣和溫暖,不被悲傷壓垮,不受憤怒趨勢,不向艱難低頭,不因貧困退縮。」
項鏈的鏈子比【黃金的密匙】短些,卡在亞伯的鎖骨下方,閃著神殿特有的泠泠月華,令人心情平靜,不必要的煩惱和胡思亂想一掃而空。
凹陷的連筆字母銘刻著月白神官的名字:埃爾森。
「這是什麼,埃爾森神官?」亞伯問。
「它叫神術刻印,就像是魔法符文。裡面刻印著一個【庇護】神術,【護心】。」神官道,「您做了件英勇的事情,我的孩子,借我之手,神樂意獎賞您。」
「謝謝您。」亞伯喜出望外。
「您應得的。人們有各式各樣向惡魔低頭的原因,臣服於邪惡給予的力量、金錢和誘惑里,無法自拔。」埃爾森神官叮囑道,「時常記得禱告,使自己免受邪惡的侵擾。」
亞伯表示他銘記於心。
等神官離開后,與亞伯住在一房間的蘇滄探出頭。
「你最好快點取下它。」
「為什麼?」
「神術不像魔法,沒有統一名稱,通過經文施展。同一段經文在不同神官的理解中效果可能大相庭徑,所以【信徒】是一條極度唯靈主義的超凡途徑。」蘇滄伸出手指,「非信徒的超凡力量者只能通過精神力辨認。仔細看看,那根本不是【庇護】,而是【懺悔】。」
亞伯集中精神力,果然,聖光普照刻印深處赫然翻湧著銳利的威嚴。
他馬上扔到一邊,想了想,將其收了起來。
「硬要起名,我願稱之為【鬧心】。」蘇滄惡趣味地說,「不及時取下的話,這枚刻印的【懺悔】神術將慢慢滲透你的靈魂。一旦成為異教徒,剛剛那個神官馬上就會察覺。」
亞伯嚇出一身冷汗,埃爾森神官的語氣和神態是打心眼的溫柔,沒想到如此陰毒。
轉念一想,他又不是異教徒,為什麼要擔心?
「很多貴族都戴著這種項鏈,一來是向神殿示好,二來是減少其他人的疑心病。」蘇滄攤了攤手,「可是說實話,作為超凡力量者,『信仰忠誠』本身就是個笑話。」
或許對你來說是吧。亞伯想。
躊躇片刻,他忍不住問:「蘇滄,老實說,你到底是哪位神靈的信徒?」
暗夜呼吸法百分百是異教徒的傑作,所幸現在的亞伯對先知的歸屬感幾近於零,因此不怎麼排斥,但克里羅傑的魔物化和賈斯特的提醒令他不得不開始在意他的信仰——也就是蘇滄的信仰。
畢竟他上了「賊船」,沒有後路可退,亞伯只想知道在超凡之樹上,哪位神明將為他提供庇護?
「葉法蘭呀。」
真是個回答了又沒回答的答案。
無論亞伯怎麼詢問,蘇滄變著法子說了一遍「造物主」「葉法蘭」「logos」,不耐煩了,主動轉移話題。
「我看了看你從墓穴里拿到的神術刻印。」
逼問失敗,亞伯只好作罷。
蘇滄一番手腕,一枚神聖的環戒出現在他的掌心,是亞伯從菲勒爾先祖墓室的大理石像摘下的。
借著白日的自然光一看,戒指通體由紋路繁瑣的深色類銀金屬鑄成。
「這種金屬叫【伊甸河流】,珍貴的元素晶礦,常年供不應求,安特杜爾港口幾乎見不到,時常在海民組織的【七海拍賣會】充當開場物品。」蘇滄抬了抬眉毛,「難得的好東西,菲勒爾伯爵的先祖真有能耐。」
亞伯將其戴上,全身頓時一陣說不出的舒適,能量流轉流暢而溫暖。
「有什麼作用?」
「不僅有強大的元素耐受力,它的驚人之處是加快超凡力量者的能量流轉速度,對初級【能戰者】尤其重要,自然恢復時吸入至多一倍的元素妖精,再化開於空氣中,無害地擴充能量上限。哪怕什麼也不做,佩戴著一個月也能穩定增長1魔晶。」
如此可怖!
要知道依蘭王國明面上的最強戰力,聖階斗師蒙克蒂將軍只有500鬥氣單元的總量,其中包含了多少辛苦和勤勞,也不乏大量的財富,以及天賦。
如今只需45年,亞伯就能達到他的高度。
期間一旦多少修鍊點呼吸法,這個時間還能縮短許多。
亞伯沒有忘記,【能戰者】固然看重鬥氣上限,可僅是【正式】級別的戰力體現,想要進階【領域】,必須增強對葉法蘭的理解。
【伊甸河流】只能邁入正式初期使用,快速提升戰鬥力,否則被人殺死,多少靈性都打了水漂;中後期為領域做準備,就不能一味提升鬥氣總量。
「這不是最珍貴的。瞧。」
蘇滄用指尖撥弄著戒面側的開關,只聽「噠」的一聲,光潔的戒面彈出了一把大約3厘米的微型摺疊小刀,上面沾染著來自月亮的、不容侵犯的氣息。
「懺悔!」亞伯叫道。
「沒錯,一個威力強大的懺悔神術,效果是凈化、剿滅和驅逐。」蘇滄拍拍手,「以後遇見黑暗生物,就把它狠狠地刺進去!」
大難不死,兩位朋友興高采烈地比劃著,卻聽「叩叩叩」的敲門聲響起。
亞伯早有準備,戒指如法炮製地串在埃爾森神官給的鏈子上,兩者皆是【懺悔】系的刻印,很難辨別區別。
一名宮廷侍者推門而入,細長的眼睛閃著苛刻的光。
「亞伯·蘭斯是哪位?請跟我來,國王陛下要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