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齡屌絲的工作

「叮鈴鈴……」一陣鬧鈴聲響起。出租房裡，聽見鈴聲的老陳下意識地按掉了鬧鈴，眼睛都沒睜，夢裡的他還在忙著跟周公暢談國際形勢，深聊國內疫情，現在還走不開。

「叮鈴鈴……」鬧鈴再次響起，本來還打算結束鬧鈴的老陳，迷糊著雙眼看了一下時間，鬧鈴上赫然顯示的是「7:40」。看到這個數字，老陳迅速結束與周公對話，快速從床上彈起。完了，要遲到了！

上廁所、刷牙、洗臉、穿衣服……老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完成了一系列出門準備工作，拎起一個褪了三成皮的老式皮包，就衝出了出租房。7:45！還好，沖一下應該能按時趕到。

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老陳趕到了地鐵站，趕上了7:55的那班地鐵。氣喘吁吁的他，跑得半條命也快沒了。雖然他早已習慣這種時不時的衝刺運動，但隨著年齡的增大，他越來越力不從心了。

「MD，老子要買房，就買在單位邊上！」每每這個時候，老陳心裡就只有這一個念頭。被包租婆狂罵的時候，他都沒有這種感覺。

經過快進操作外加一路狂奔，老陳終於在8:29分來到了單位樓下，趕在8點半以前刷臉成功，順利簽到。還好，還好！不然，遲到可不是扣錢這麼簡單。新來的分公司老總十分嚴厲，機關員工遲到哪怕一分鐘也要當面跟他解釋原因。這個分公司是世界500強企業的杭京分公司，大約有五六千人，光機關大樓就有上千人。作為8級低等職員，老陳在分公司的職級與公司老總大約差了17級，他的上面還有團隊副經理、團隊經理、部門副總經理、部門總經理、分公司副總經理，最後才是分公司總經理。這種森嚴的層級制度下，他平時是見不到老大的，如果以這種方式出鏡，那他的團隊副經理會先殺了他。

今天是星期一，一想到要連上五天班，老陳上班的心情就跟上墳一樣沉重。不過，活還是要乾的，很多單位已經開始在裁員了，現在的他不能失去這份工作。好在，這個金融企業是黨國產業，苗正根紅，輕易不裁員，這也給了他上班摸魚的底氣。

參加工作17年，別的福利沒享受，不過工齡論資排輩，老陳倒是輪到了一個絕佳的角落。9:30，股市開盤的時間，躲在角落的老陳準時打開了手機，這是他雷打不動的習慣，和他早上刷臉簽到一樣。不過看到伊利老陳開盤漲停，老陳一口老血好吐，這股上周五錢星星跟他說過，貌似有內幕消息，勸他買入，他卻當作耳邊風，悔不當初！不過，世上沒有後悔葯，別人的股票再紅，那也與他無關。忐忑中，老陳又看向自己入手的錢江白菜，點開手機的一瞬間，屏幕里的環保色直接碾碎了他滿懷的期待。而且，還TM的是一字板跌停！老陳看得臉也綠了，甚至比跌停的錢江白菜還要綠。這，這錢江白菜怎麼還跌了？這幫殺千刀的，在搞什麼？老陳僅有的財產，捨不得交房租的那兩萬塊錢，是他將來翻身的本錢。現在，一口氣跌沒了兩千塊，那可是四百隻沙縣雞腿啊！

「陳末塵，你來一下！」副經理的一句話，打斷了老陳的思緒，止住了他的悲傷。副經理邵美芯，是一位85后，相貌出眾，人稱邵美麗。邵美麗不僅顏值高，還是位胸前偉大的同志，簡直是長在了老陳的審美上，所以他做夢都想和邵美麗發生點什麼，尤其是得知邵美麗未婚，老陳更是無限遐想。但邵美麗現在是他的頂頭上司，自恃成熟美貌，對他這個落魄中年男，壓根都不帶正眼瞧的。

邵美麗找他一般沒什麼好事，不過每次老陳都是心存幻想，這次也是趕緊屁顛屁顛地跑到她的工位。果不其然，上周有支公司員工投訴他放款動作慢，影響了支公司客戶提款。

邵美麗簡單問過了情況，也不聽他解釋，對著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老陳是分公司負責信貸放款審核的，聽起來好像權力很大，實際和流水線操作工差不多，放款的時候動作慢了還要被投訴，心裡苦。但是投訴歸投訴，邵美麗這麼說他，卻是深深刺痛了他的內心。但老陳沒辦法，他是屌絲，大齡屌絲，落魄的大齡屌絲，呼吸都構成犯罪，他早就適應了。只不過，他的內心還有夢想，他用倔強的眼神看著邵美麗，心裡默念道：今天你對我愛理不理，明天我讓你高攀不起！

好在今天沒有放款任務，下午的時間繼續摸魚。在分公司機關工作，老陳早就摸出了門道，只要沒有任務，就可以摸魚，但摸魚還得講究，最好是渾水摸魚，清水摸，那就露餡了。相比起十七年前初入公司的意氣風發的勤奮的小陳，現在的老陳，十足一個摸魚哥。

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他，曾經也是有為或即將有為的有志青年，經過社會的毒打，老陳放棄了掙扎，選擇了躺平摸魚，這也是無奈之舉。七年前，他本有機會晉陞副經理，不論能力、業績還是努力，都是當之無愧，他也以為自己理所應當，連慶功酒都提前喝了，那殺千刀的錢星星還喝醉了，一個人就喝掉了他二百塊錢。不過最後晉陞的卻是一個大學畢業才兩年的同事，這讓他十分挫敗！他第一次認識到，自己所謂的能力和業績，在門路和關係面前，那就是笑話！

從此老陳開始正確地看待自己，像他一個農民的孩子，一無門路，二無財路，不是少爺、姑爺，也當不成師爺，不切實際的想法只會讓自己痛苦。從此，轉變思路的老陳開始放平心態，不爭不搶，不再盯著晉陞那點事。喪失了向上動力的人，上班摸魚就是自然而然了。但不得不說，老陳摸魚還是有相當的天賦，你看他一天忙到晚，連看手機都是偷偷摸摸的，但實際他一天啥事沒幹。他工作的內容不過是為了填滿他工作的時間罷了，他知道，他可能是這裡最忙的閑人。

老陳也想逆天改命，相比虛無飄渺的晉陞來說，還是搞錢來得更實際。所以，他把本屬於工作的熱情和激情，還有他的錢，全部投入到了他的投資事業。不過，本指望憑藉自己的投資天賦實現財務自由，卻從此開啟了一條暴負不歸路，一路是越走越黑。十年投資路，恍然發現，自己有的不是投資天賦，而是投資天負，投資了就天天負。

熬到7點，陸續目送走部門老總、副總、經理和副經理，老陳也下班了。不算擁擠的地鐵上，一個黑絲性感美女坐在了他對面，作為正常的男人，尤其是沒有女人的正常男人，老陳不自覺地多看了兩眼黑絲美腿，他以為自己眼速極快，但卻逃不過那性感美女的眼神。

「窮屌絲!」那美女一臉鄙夷地罵道，聲音不大，侮辱性卻極強。老陳聞聲羞愧地低下了頭，乾癟的荷包確實無力撐起他的自尊，連看一下美女都是錯，唉，這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