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小丫頭,看什麼?」
阿圓一愣,才發現自己居然盯著看了許久。
她傻傻地點了下頭,隨即覺得不妥,又慌亂地搖頭。而後感到這樣不禮貌,一時不知所措,窘得臉都紅了。
索性趕緊低下頭去。
她聽見那人輕笑了下,聲音很好聽,像隔著一層絲綢傳入耳中,溫柔且低沉。
如是,越發地令阿圓頭重如千斤。
她已經十一了,十一的姑娘家盯著旁的男子看,說出去都臊人。
阿圓是個有羞恥心的姑娘,手指扯著衣角,暗自後悔。
但很快,她發現門口的男人身形動了動,然後緩緩地朝這邊走來。
一步,兩步......越來越近......
阿圓預感不大好,果真,下一刻他就在她對面坐下來。
坐下那一瞬間,帶來了股香味。好聞是好聞,但就是氣勢有點迫人。
她都不敢抬頭看他。
同時暗惱,他為何要坐這?莫不是還想促狹她?
阿圓就這麼跟個鵪鶉似的慫了會,見那人靜悄悄地不再說什麼,便鬆了口氣。
她悄悄抬眼,這才發現周邊的桌椅板凳早被掌柜收走了,獨獨只剩她這一桌。
原來他不是故意坐她對面,倒是她錯怪了人家。
只這麼短短的一會工夫,阿圓心情幾經變化。最後糾結,自己是不是得說點什麼,畢竟她失禮在先。
她視線小心翼翼地移過去。
這人側身端坐著,手上執了把白玉香紙扇,半展開。扇骨輕敲桌面,像是在想事情。
看著看著,阿圓膽子肥了點,視線又移到他脖頸那一片地方。
衣領也不知是什麼布料做的,輕柔且細膩,貼在他白皙的肌膚上,像山巔落了一層雪。
他脖頸結實,卻並不顯粗獷,而是那種斯文秀氣的結實。
她見過爹爹還有慶安以及別的男子的脖頸,都沒這麼好看的。
連皮膚也沒他白呢。
皮膚白的人似乎穿什麼都好看,就這麼件簡單的月白錦袍,上頭只有銀花刺繡。如此,竟也流露出一股矜貴氣質。
這人真是好看吶!
跟話本子裡面的神仙一樣!
她想!
突然,對面的人轉過頭。
阿圓嚇得大跳,來不及躲避,視線就這麼直愣愣地跟他撞上。
時間靜止,只有風凌亂地吹過,吹得阿圓緊張又羞愧。
他先是捉住她目光,定定地審視了會,而後漸漸眯眼。
片刻后,眼角漾開了點笑。
「又偷窺哥哥?」
「......」
「哥哥長得好看?」
阿圓這回老實點頭。
「小色胚!」他說。
轟的一聲,阿圓腦子裡炸了,一同炸的還有身體里流竄的血液,這會兒全部集中在臉上,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我我我......我才不是!」阿圓又羞又怒,說話都不利索。
說完,眼眶都有點紅起來,如墨玉一般的眸子水潤光亮,彷彿下一刻就能哭出來。
偏偏眼前人壞得很,居然還好整以暇地瞧她。
他唇角半彎,神色饒有興緻,真真是氣人得很。
還說:「是你自己承認哥哥好看,還看了很久。」
「看很久就是色胚?我家隔壁的旺財也好看,眉清目秀的,我每回經過都要多瞧幾眼呢。」
話音一落,站在不遠處的人噗呲笑出聲來,就是丟了錠銀子給掌柜的那個男人。
但他很快就忍住了。
月白錦袍的男子也不惱,反而平靜道:「小丫頭不老實。」
阿圓冤枉!
她怎麼就不老實了?她乖乖巧巧地長大,街坊鄰居們都誇她是個好孩子呢。
可這人......說她是小色胚,還說她不老實。
阿圓委屈,這一委屈,淚珠子斷線似的落下來。
「......」
蕭韞怔了怔,竟不知眼前的小姑娘這麼不禁逗。
這下倒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朝下屬那邊看去,但下屬站在門口,眼觀鼻鼻觀心勢必要把自己當空氣。
默了片刻,蕭韞道:「莫哭,我與你說著玩的。」
可阿圓不理他,眼淚一出來,就有點收不住。哭得無聲無息,長長的眼睫濕噠噠而凌亂,紅潤的臉頰上落了兩行清淚,模樣頗是可憐。
蕭韞頭疼,敲扇骨的動作也停了。
「嗚嗚嗚.......」
阿圓今天本來崴腳疼得很,又遲遲沒等到寶音和娘親,原本三分委屈因他這句話,漲到了十分。
茶寮女掌柜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正好茶也煮好了,端過來道:「客官有所不知,這小姑娘在此等她母親等一天了。」
蕭韞動作稍頓。
「她腳受傷走不了路,婢女把她放這讓我看著,說是去尋她家人過來。但都過去了好幾個時辰,她家人都還沒來。」
掌柜望了望外邊,說:「眼看天快黑了,也不知要等到何時。」
她也不敢說,人家小姑娘都這麼慘了,公子您就積點德吧。
阿圓嗚嗚咽咽地,還一邊點頭附和掌柜的話。
看得蕭韞好笑。
「罷了,哥哥給你賠罪可好?」他問:「你娘在何處?哥哥帶你去找。」
「真的?」阿圓抬起頭來,濕漉漉的大眼睛含著歡喜。
「嗯。」
蕭韞提壺倒茶,給自己倒了杯,也給阿圓倒了杯。
這舉動被一旁的下屬看到了,驚得不行,趕緊走過來:「公子,讓我來。」
「無妨。」蕭韞揮退他,繼續道:「想必你家人有事耽擱了,這樣,你告訴哥哥家住何處,哥哥直接送你回去。」
「可我娘在萬壽寺上香呢。」
「這可未必。」蕭韞說:「興許你娘這會在找你,我們現在過去萬壽寺未必碰見你娘。」
「那怎麼辦?」阿圓此時眼淚也不流了。
「你放心,我會讓人在這守著,萬一你家人尋過來,就會告訴她們你已被我送回家中,這樣省得大家無頭蒼蠅般亂找。」
阿圓一想,這個法子好,隨即點頭。
.
說回寶音去尋褚夫人的事。
寶音把阿圓安置在茶寮后,回到原先的地方尋了許久。想著興許夫人已經去萬壽寺上香了,便又徑直趕去萬壽寺。
可等她氣喘吁吁地爬完三道天門的台階時,也找不到夫人的身影,最後還是問了個洒掃的僧人,才得知褚夫人已經下山。
寶音無法,來不及歇息片刻又爬下山,這般折騰了許久,才見到褚夫人跟小廝慶安。
兩人問她小姐在哪,寶音又累又急,說小姐腳受傷了,在茶寮等她們。
於是一行人就趕緊往茶寮而去。
可等她們終於到地方時,哪裡還見茶寮的影子,路上空空蕩蕩,人影都沒幾個。
寶音頓時大駭,癱坐地上哭起來:「完了完了!我將小姐弄丟了!」
褚夫人也大驚失色,正焦灼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有個墨衣男子上前來。
「夫人可是褚姑娘的母親?」
「正是。」褚夫人目光希冀,緊緊盯著他。
「夫人莫急,」他說:「褚姑娘已經被我家公子送回貴府,想必此時應該到了。」
「嗨呀!菩薩保佑!菩薩保佑!」褚夫人大喜:「敢問你家公子是何人?我定要好生謝他!」
.
這邊,蕭韞送阿圓回家的時候,已是天擦黑。
阿圓家住在城西,城西大多住著平民百姓,以及一些官職低的人家。宅子密集,一家挨著一家,越往西走,道路越窄。直到走到梨花巷路口,蕭韞的馬車才停下。
車夫為難道:「公子,前頭過去不了。」
蕭韞的馬車太大,梨花巷狹窄,而且路兩旁還堆著雜七雜八的東西。
馬車裡,阿圓第一次坐這麼奢華的馬車,整個人暈乎乎的,也不明白外頭車夫說過不去是何意。等蕭韞掀簾瞧了眼,跟她說在此下車時,她愣愣地點頭。
只不過,如何下馬車就是個難題。
阿圓腳崴得不輕,自己走不了,也不能單腳跳,那模樣怪難看,阿圓不肯。
此前上馬車時是茶寮女掌柜將阿圓抱上去的,這會兒沒有女掌柜,只有兩個男人。
阿圓蹲在車沿上發愁。
蕭韞跟車夫交代完事,轉頭見她還蹲那,走過去伸出一隻手。
「下來吧,前頭便是你家。」
阿圓盯著他那隻修長白皙的手,也不知是何心理作祟,她臉紅了紅。
所幸這會兒暮色籠罩,看不出什麼。
蕭韞見她遲遲無動作,挑眉:「莫不是想讓我抱你下來?」
他似乎還真考慮了下,很快道:「也罷,抱你就是。」
旁邊車夫聽聞此,趕緊走上前:「公子,還是小的來吧。」
「無礙,一個孩子而已。」
阿圓努了努嘴,小聲地反駁:「我已經是大姑娘了。」
「什麼?」
蕭韞那邊伸長胳膊,等她。
阿圓羞臊,又不好意思把適才的話再說一遍,只得道:「我娘說男女授受不親。」
蕭韞一怔,隨即悶悶地笑起來,笑聲細細密密地從他喉中傳出,連胸膛也跟著震動。
過了會,他停下,垂眼打量眼前才齊他胸膛高的小姑娘,煞有介事地點頭。
「那你想如何?」
「......」
阿圓也不知如何,但又不能僵在這兒,旁邊有人家探頭出來瞧熱鬧呢。
想了想,她伸出兩根肉嘟嘟的手指,扯上他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