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古怪
兇險遠去，他靜立迷霧，久久不能感知動靜，想著之前，北辰星和東方離在遠處對他交代的樣子，定了定神，提著殘劍，走進迷霧深處。
前路逐漸清朗，途中迷霧化開，在他前方，出現一個巨大的城池。
城牆外一次散布著密集的低矮建築，但建築之間，街道筆直有序，遠遠望去，給人一種整潔秩序的感覺。
這？
難道我是不小心進入了宗門禁地，或者某一處幻境之中？
他心裡不慌，反握殘劍，靠近了巨城最外緣。
這城外街坊安靜無聲，行人也無，只在遠處，他能看見偶爾兩三個人影走過，回頭遠望，見迷霧已經離自己很遠，很遠。
「客官，本店開業酬賓，東家拿出桂花釀招待客人，可要，入座稍飲？」
這郊區外緣的小店，落於路邊，南雲到此，便有店中小二出棚拉客。
小店確實新開，只是食客稀疏，有二三人走過，目光都不落在店中，那小二也是人人精，見人不曾留戀目光，也不上前叨擾。
如南雲這般好奇，微微露出打量神色，他便立即上前，禮貌相迎，一旁的其他店家，都在關門閉戶。
日上三竿，不早了。
店中除了小二，還有一個東家，此人文靜書生打扮，在賬台之後，算盤打得飛快，記技藝如精，看得人新生好奇。
他眉頭輕皺，在專心算賬，這新開的破落小店，似乎賬目極繁，忙不過來。
「初到貴地，尚無錢資傍身，多謝小哥盛情。」
這就打算拒絕了，此時，南雲順著筆直的街道，終於是看清了那巨城的名字，古闌城。
古闌城？傳聞古闌海州的最強宗門就叫古闌派，宗門駐地就是整個古闌城，這？
不會吧？
靈墟來歷，他已經知曉，但那人族勢力最強的三大洲，他從未去過，古闌城只在他的想象之中，更不知其強盛。
言罷，微微側頭，他放目遠眺，也能看見城中煙火不絕，此處古闌城，在護佑著海量的人族。
他作勢欲走。
那小二眼珠子一轉，道：「客官，這好酒難遇，也是有緣之人得飲，您看到的店內空空，其實，不然也。」
注意力又被拉回來，南雲掃一眼賬台後的東家，道：「可是，我真的沒錢。」
才在千道宗養成的矜持，他乾脆收起來了，索性大方坦誠。
「呵呵，客官放心飲用就是，本店做生意，利在長遠，將來客官若是懷念這桂花釀的滋味，回頭照顧一二，便是禮尚往來了。」
小二如此言語，他心裡更是詫異。
這小二哥，還能做東家的主不成？
獨行在外，謹慎入口之物。
南雲還要推辭，那東家終於是釐清了賬務，抬頭吁氣，恰好看見小二與南雲如此言說。
「呵呵呵，今日開業，難得客緣，這一店成本已經是惱人至極，多虧不算虧，還待將來富，客官到店內一品，算是給小店開個張如何？」
這文靜書生開口，自帶江湖豪氣，南雲錯愕，心裡微微介意，但又不好推辭。
聽東家的意思，還未開張，讓他免費喝酒開張，圖個吉利，倒也確實不算虧損。
好兆頭，遠勝一杯酒。
「幾番盛情相邀，若再拒絕，倒是在下不識抬舉了，東家，打擾了。」南雲往店裡走，那小二臉上換上喜意，這再怎麼生意冷清，可終於是入得客來了。
即將踏入，南雲抬頭一看，這小店名為忘川水。
這名字又大有古怪，竟敢以九幽冥河忘川為名。
要是圖財利興隆，取一個忘川水之名，可不算太吉利啊。
莫非這酒水有讓人忘卻煩憂的能力？
酒客一人，他剛剛落座，小二已經放碗倒酒。
這酒碗土瓷精燒，釉壁光華，乍看去略顯土氣，實則貧富用之皆可，不生心中罅隙。
只是一個酒碗，就讓南雲不敢小看這郊外小店，酒滿示意，他扣桌點頭。
「客官慢用！」
圖一個開張吉利，這店家也大方，滿滿一大碗酒，散發著迷人神魂的香味，南雲清嗅，毛孔舒張，有酣暢之感。
頓覺這酒金貴，他望向東家，卻見小二又端肉端菜過來，置於桌上。
大肉寬盆，菜色極佳，他就要起身，東家在另一邊道：「客官不必驚訝，咱們這古闌城一向講究公平交易，開張吉利，小店感激，客官安心便是。」
小二一笑，便走出店鋪，立於鋪外棚下，張望遠處，等客來。
嚯，我這是半分錢不出，白吃白喝一頓？
對方把這個開張吉兆看得如此之重，他也就穩坐，開始喝酒吃肉。
路邊垚垚，大量流亡人族從迷霧中現身，看向古闌城。
臉上的驚慌退卻，這些人開始往古闌城進發，人群之中夾帶著大量的牲口，只是此時處於陌生地域，那些牲口四處奔突，也沒人在意，他們腳步飛快，期望快速抵達。
迷霧倒卷，如之前南雲所見一般，遠離人群而去。
「東家，來客了，終於來客了！」
小二激動轉身，對店內東家大呼，南雲也聽見了動靜，起身觀望。
晴空之下，迷霧之前，大地上疾走著密密麻麻的人群，皆如逃難，不論男女老幼，疲憊和狼狽寫在臉上，飢荒和風霜折磨，看起來風塵滿身。
這？怎麼還有牲口和靈獸？
這些人如此艱難，有幾人吃得起店內酒肉？
也在此時，郊外林立的店家如聞風而動，招子晃動，門窗吱呀作響，紛紛開門張業，小二一下就收了驚喜神色。
「天殺的，好不容易輪到我們開張，這些人也要搶生意？真是晦氣。」
小二不滿掃過四鄰，東家笑眯眯看著遠處靠近的人群，不動聲色道：「今日開張，注意忌口。」
飛快低頭認錯，把抹布往背上一搭，小二高聲道：「小店開業酬賓，酒水飯食免費，各位客官，走過路過，不如進來坐坐嘞。」
這店家，剛剛還鄭重其事的樣子，敢情是逗我玩呢，免費？
南雲不動聲色看著。
由小二變著花樣攬客，大量的人還是沒來光顧，他們就像行屍走肉一般到了其他店鋪之中，而那些店鋪的夥計和掌柜，也並未招客，只是開門，便有大量人群湧來。
也看出這些人精神狀態不對勁，南雲一下起身，走到棚下觀望。
人們疾速而走，一家店滿，他們便轉身回頭，投入另一家。
南雲在密集的人流之中看見一個熟人。
不，準確說，是仇人。
趙敏正在跟隨人流走動，被裹挾著往前，他們就像受驚的魚群，一走一動之間，似有不知名的力量在驅使，完全看不見他們眼中的自主靈動。
沒想到在這裡遇見趙敏，迅速調整情緒，南雲忽然揮手喊道：「趙敏，看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