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劍引
看過入門書籍的南雲，早已不是之前的無知之輩。
看著蟾宮長老舞劍，他便自動把劍道衍化這個名詞，在腦海里刻下。
不用任何神通術法加持的一套劍法，行雲流水之間，讓南雲感覺到那種遠超凡俗武學的韻味，他道不清、說不明，只感覺在這劍術之外，似乎還有其他東西。
越看得認真，他便越忘外物，以至於蟾宮長老離開后，他愣然跪在院中許久。
一場秋雨一場寒，半夜過後，綿綿秋雨順下，滿頭水珠的南雲自然抬頭，看著一旁給自己打傘的師兄。
萬般心境的破碎重合，都在南雲的神思飛揚之間，心裡藏著千萬種疑惑，他只是開口輕喚道：「師兄？」
「師父早年，也曾被人看成不能修道的廢脈，但她老人家有大毅力，以劍入道，以殺證道，曾在靈墟之中滅絕邪魔萬千。」
這就是了，如果自己輕言刀槍，或許師父不會如此動怒，自己輕言劍道？
固然，那只是皮毛，無法由淺入深，層層遞進，哪怕只作為凡俗武學，自己這顆心，也不夠純粹，道心道心，不堅定如大道永恆，如何又能悟得大道？
原來如此。
人生不過百年，我既已得見高人，又如何不能以凡俗之身，替自己尋覓大道？
師父說了，我等眾生，修行索取之道，不過是大道萬一，虛空？
南雲抬頭，看著天上秋雨，韓千葉適時收傘走到檐下，安靜地看著他，似乎是要讓他重新嚮往修道。
凡俗得到機緣，多有不明本心者，南雲自身足夠堅韌，也知隱忍，但這些還不夠，修道一途，講求心中意氣，這口氣不是納外於內的天地靈氣，而是人身自發的神魂意氣。
這意氣，可簡單地概括為一個人的心志、目標、心中常思等等一切心理，他影響著一個人對天地的認知，對周圍境地的認知，此意氣人人都有，但許多人碌碌一生，或困於生計、或惑於本心，無法激發。
蟾宮長老就是要利用他患得患失的心理，助他徹底擺脫以前的心境。
可，南雲還是不敢輕易開口，詢問一句，為什麼是自己？
韓千葉，主動開口了。
「你不用覺得自己好運，就是宗門之內，以凡俗之身立足的弟子，也不止你一個，不能修行，神意有限，容易疲累，既有此機緣，安心探索大道就是。」
此話淺嘗輒止，南雲也明白，這算是給自己的疑問指明了思考方向。
師兄不明說，只是於我而言，多知無益而已。
他還沒有踏上修行路，卻能因為剛剛的心境重合而想到這一點，韓千葉十分滿意。
「師父贈你劍術，你要勤加修鍊，一來可以強身固體，二來，劍道是璀璨是大道，萬一悟得二三真意，你這三百年壽元，便可由自己完成了。」
是被師兄賜予機緣長生，還是靠自己的本事求得長生，其中區別可大了去了，一想著曾經的師父，也是靠著手中之劍入道，他就有些不能自已。
正當他神飛暢懷，不能自制之時，韓千葉打趣道：「萬丈高樓平地起，你還早著呢！」
這一盆冷水潑得及時，南雲低頭，鄭重行禮，坐在一旁認真思考。
師兄和師父之間的對話，隱隱透露出一個信息，凡俗強盛這個宏大的願望，一定是有許多人在努力，不然，以師父這樣存在，應該不會在言語之間那麼平淡自然。
而自己這樣的人，在之前，應該就有許多了。
只是，似乎都沒有成功，足可見這條正在被探索的道路，何其艱難。
若不是置身千道宗這種大宗門，那些微小的修行勢力，也很難有多餘的修行資源，用來讓凡俗之人去嘗試。
縱使前路漫漫，對自己來說，境遇已經好了太多，以往只是為了活著而活著，如今有了尊嚴和體面，只是要配合師兄的嘗試，也是為了自己那萬中無一的萬一，人生百年，堅定道心，全力以赴，才是我該做的事。
知道了大概意思，堅定自身之後，他也明白，自己依舊一無所有，唯獨有的，就是師父和師兄對自己的耐心。
今夜本是師父給師兄傳道，師父卻被我氣走了。
想到這裡，他起身，執著學生之禮，長身而拜。
「多謝師兄引路，南雲，至死不忘。」
兩人相識不過一日，正常時候，韓千葉都是無比穩重的貴公子，有一種諸般事宜盡在掌握的從容，南雲深知自身無物，只有真誠一片。
果然，對他這個行禮，微微訝異后的韓千葉笑了。
「你倒是心誠，那以後，就好好努力，已經很晚了，你早些睡吧。」
也許是察覺到之前的舉止總是會給南雲帶來壓力，韓千葉如今語氣輕快，配合著肢體語言，無形之中拉近了和南雲的距離，也讓南雲漸漸地就忘記自己是一個廢脈之人。
一無所有之人，在修行路的初段，往往所求務實，往往所求不多，正因如此，才會足夠純粹。
南雲這樣剛剛轉換心境的人，就是仰望修行路，最純粹的人。
驟然入得宗門，南雲卻無法睡著，幻想著未來，輾轉反側了很久，才緩緩睡去。
一如昨日暖陽，他醒來的時候，發現桌上又多了幾本書，還有韓千葉留下的紙條。
大意是這些書都是新進弟子日常修行需要了解的知識，要他好好觀悟，心思安定之後，再行練劍之事。
掃一眼《靈墟怪異錄》、《神魔溯源》幾本書，他起身循著鶴鳴，從窗檯往外看，韓千葉懸於半空，端坐飛瀑之前，一股濛濛水汽形成彩虹，連接著瀑布，朝陽下的少年顯得氣象浩然。
還不懂這是什麼境界，南雲驚訝地張嘴，艷羨地多看一眼，趕緊到院中洗漱，門窗開敞，趁著陽光，捧著書觀看起來。
千道宗護山大陣運轉不息，祥雲霧靄流淌，宗門內氣息祥和。
大量的弟子早起修鍊，平靜無聲之下，顯露著向上的勃勃生機。
不過看書半盞，南雲正看到趣處，蟾宮長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