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
阿楊隨慎修去了那個一直存放著他東西的院子里才意識到原來自己著一年居然零零散散攢下這麼多東西。
各式各樣的葉子,都被一葉一葉好好收著,光這些就佔了不少地方,還有一盆盆沙子,奇異的卵石,甚至阿楊之前潛下海拾到的蚌,都一直被好好養著。當然,也有不少稀罕的東西,都被仔細搬到車上,往京城去了。
慎修和毒蘿先隨車去京城了。慎修不知道匆匆收拾了什麼,阿楊見他再出來時手上只提了把錫杖。毒蘿收拾了更久,可除了腰間的笛子和背上背著的裝雙蛇的竹筐,也什麼都沒有。
阿楊不欲探究朋友的秘密,他長這麼大,除了修仙,什麼鬼東西沒見過。只是他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才能嚇得慎修逃命似的跑。
慎修交代了府上的人好好招待阿楊,只說先往京城幫阿楊收拾宅邸,坐在茶館里說了一整天的書,把之前的故事結束了,連茶都來不及喝上一口就拎著毒蘿鑽進馬車裡,催促著趕緊出發,不肯再出來了。
阿楊隔著馬車向他打聽了消息,夏家娘子和那個不久前回來的江湖人,平日一直在夏府不出門,但那個夏姑娘,卻一直混跡在市井當中,倒是出乎阿楊的意料。
只要提到夏家小娘子,人們都紛紛搖頭,直說著什麼放蕩不羈、野蠻難訓,比她的母親還要不知禮數。那些嘴碎的婦人茶餘飯後,少不得要對這對母女指指點點、指桑罵槐。夏姑娘知道了帶著她們家的小子往賭場一跑,把欠條往她們臉上一甩,也不在乎那些小子會被打出什麼樣子,自顧自出去喝酒了。
賭博豪飲,大家總是下意識這些是男人的事情。夏姑娘卻就是個這樣的人。
阿楊準備從夏姑娘入手,調查一下著夏家有什麼貓膩。
若要找夏姑娘,你甚至不用想,只有街上的櫃坊酒館一家家找過去,准能看著她。
阿楊就是在一間櫃坊看到她的,頭髮利落得扎在腦後,衣服穿的簡單又方便活動,卻好歹是身裙裝,此時正囂張地一腳踩在登上,一手撐著桌,另一隻手上熟練得搖骰子,顯然在和桌對面另一個搖骰子的男人對賭。
旁邊的聚過來看的賭徒興奮地給她助威,看得出著夏姑娘極有人氣。夏姑娘仰頭喝了口酒,開了骰盅。人群爆起一陣歡呼。
夏姑娘注意到阿楊,收了錢從人群里出來,問:「找我的?」
阿楊本來鼻子就靈,頓時被她身上那衝天的酒氣熏得受不了,道:「是。」
夏姑娘回頭解釋了一句:「我朋友來找我,先走了!」然後帶阿楊去了個酒館。
「把葫蘆加滿,再來兩壺酒,替我叫一聲你們掌柜的。」夏姑娘坐下,不知是不是有些醉意,看上去有些懵,白著眼睛愣愣地看人,問:「他們就叫了你來?」
夏姑娘看著這年歲大不了自己多少的年輕人,難得對上面產生了質疑。
掌柜的從後面出來了,隱隱向阿楊展示了一下袖裡的小牌,阿楊比較業務不嫻熟,只好學著他的樣子把小牌藏在袖子里,讓他們瞄一眼。兩個人見了頓時笑了,心裡也開始擔心這看上去才及冠的年輕人到底靠不靠譜。
直到他開口介紹:「叫我阿楊就好。」兩人才定下心來。
夏姑娘顯然有些驚訝,她開始好奇,自己上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居然使喚得動這近日裡聲名鵲起的少俠。
但是她知道不擅長思考這些彎彎繞繞,不然也不會一發現不對就直接上報,自顧自逍遙在櫃坊,鬥雞斗蛐蛐斗骰子,樂得自在。
夏姑娘一邊喝酒,一邊說明情況。
那個她母親等了十八,倫理上要被她稱為父親的男人半年前來了夏府住下之後,每個月的賬目上就有一比不小的開銷,她母親只說她父親病了,要用藥,把此事揭過去。
可是不久前,她看見父母兩人面目猙獰,顫抖不止,痴了一樣急著找葯吃,才發現不對。
兩個人拿到煙管噴雲吐霧,一臉沉醉,她意識到這就是管禁得極嚴格的煙葯。使人成癮,斷而發狂。
她偷偷拿走府里的煙葯,她一慣溫柔嫻雅的母親和那個江湖人居然為此跪地求她,毫無儀態,毫無尊嚴。她雖與母親不親厚,可看到那一幕,連掐死那個男人的心都有了。
她哭著把葯還了回去,不知道怎麼辦,只好去向掌柜的求助。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一直給掌柜的陸陸續續遞些市井消息換幾個錢,也因此,不管多晚,掌柜的都願意賣她壺酒,還有人教她些粗淺功夫,她心裡是感激著掌柜的。出了事情,她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下意識向掌柜的尋求幫助。所幸的是,對方極重視,馬上上報,說會有人來幫她。
她知道煙葯的嚴重性,知道上面重視這就事情后,她就稍稍安下心來。留著淚喝了一晚上的酒,第二日醒來,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阿楊忽然想起他不久前似乎在哪裡聽說過這樣的情況,當時那嘮起這話茬的人直說是中毒,斷了解藥痛苦不以,要時時用藥,因大宋的煙葯管禁嚴格,當初沒往那個方向想。現在聽到發病的情況,簡直一模一樣,反應過來,他的背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煙葯顯然已經在江湖傳開了,因著江湖上的奇毒又是層出不窮,以此為掩飾居然無人發覺,現在又流向了民間。
夏姑娘好像完全不在意似的,大口大口喝酒,還痛快地對著阿楊的臉打了個酒嗝,然後大笑起來,不知怎麼,阿楊在她身上看到了孑然一身,形影相弔的孤獨感。
掌柜的看著明顯是醉了的小姑娘,嘆了口氣,道:「這小姑娘,也是不容易啊。」從後面招呼了自家婆娘把她搬到裡面休息去,那老闆娘只是也嘆了口氣,什麼都沒有說,摸了摸夏姑娘的頭,把她扶了起來。
當初只是讓阿楊來確認情況,現下阿楊不僅確認了,還確認了是最糟的情況。不僅如此,他還知道,這東西是怎麼來的。
尋常人家被反覆教育,提耳命面告誡不能碰的東西,江湖人不清楚它的具體情況,只當是西域奇毒的解藥,用時會渾身舒暢。哪裡知道這些被包裝后的解藥毒藥,根本是一種東西。甚至還流傳開來。
阿楊知道哪裡會有線索,赫赫有名的劍客李觀魚之子,李玉函的妻子柳無眉。她從西域而來,身中這種「西域奇毒」,李玉函為了妻子不得不到處求醫,現在把這兩種東西聯繫起來,一下子有了答案。
但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這事報上去,讓百姓提起警惕。
「讓她把人綁起來,嘴裡塞上東西防止咬舌,無論如何,萬不可給葯,一直到戒掉為止。」阿楊對掌柜的吩咐:「事情不簡單,我現下馬上要回去傳消息,早做防備,供葯那邊的人一定要穩住。」
這世上,無論是馬匹還是鴿子,速度都不可能比江湖人的輕功更快,更別說是一個輕功極佳的江湖人。
本來,他是一定要在這裡好好吃上幾頓,聽聽奇談,上哪兒鬧鬧,才肯走的。現在他卻連口飯都沒來得及吃,只在慎修那裡啃了只閘蟹,無奈搖了搖頭,心想著真的是被坑慘了。
「楊少俠!路上小心!」
阿楊出手接過掌柜的丟來的酒葫蘆,笑著擺擺手,凌身一躍,就往京城趕去。
罷了,有這樣的好酒,倒也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