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黑化了
殘陽如血,妖邪的火焰在瘡痍的大地上灼灼燃燒,張牙舞爪的釋放著收割靈魂的澎湃熱度。
瑰麗的天空被火光強制的與大地連成一片,入目的緋紅讓人彷彿置身於地獄。遍地的殘骸多到就連喜食屍肉的烏鴉都不再眷顧。
灼灼的烈火中,一名身披白色斗篷的人拉下帽套,漂亮的陶瓷小臉比上帝最得意的藝術品還要完美精緻。淺粉色的櫻唇勾勒出涼薄的弧度,纖長的羽睫下墨黑的眸中沒有分毫笑意。
恣意舞動的火焰跳躍進她漆黑的眼眸,散發著一種比罌粟還要惡毒的氣息。雪白的長裙被火的熱度拂動,宛若搖曳在地獄河岸的白蓮,無論是動是靜,她身上都散發著一種死神的冰冷氣息。
「這一覺睡的真舒服。」輕柔綿軟的話音似乎承載著花瓣的重量,讓人不由自主的卸下防心,只為再聽她一語。
「只是毀掉一座城就可以平息你的怒氣嗎?」穿著保守而嚴謹的金髮男人滿不在乎的踩在血窪上,走來走去,一點也不介意素凈的衣擺沾上令人作嘔的血液。
「檮杌,這一切要歸功於你啊?」在空間縫隙沉睡有五年之久的墨可邪在模樣上已經有了變化,已經褪去稚嫩的她現在已經顯然是足以傾國的美人。曾經不怎麼愛笑的臉已經會時不時,自然而然的掛起笑容。而此時,她臉上那說不出詭異意味的笑容格外滲人。
檮杌,墨可邪沉睡時所『遇見』的強大凶獸。雖然不明白自己睡覺怎麼會睡到封印凶獸檮杌的九幽之境,但也拖契約檮杌的福,讓她獲得足夠的力量脫離空間縫隙,重新來到異位空間。
凶獸不愧是凶獸,哪怕是封印的期限是『永世不得翻身』,也沒有影響它自身的力量分毫。促使她體內的封印也跟著打破了。
就是因為這樣,一直被壓制的她突然重獲力量,讓她一時間忘了控制,導致撕裂了空間,降臨於此的時候,直接把一座城給炸沒了。
狀似有點無奈的看著遍地橫屍,她苦惱的用食指撓了撓臉頰,很有誠意的說道:「真是對不起呢……」
「虛偽的善良。」檮杌一語點破他做作的契約主,如果不是以等價的條件交換,身為上古凶獸的他又怎麼會甘願服從於她?
「虛偽嗎?」墨可邪食指輕點,遍地的殘骸在森冷的冰風下化作晶瑩的粉末,勾勒出飄盈的形狀緩緩上升,與血色的天連成一線之際便化作星點,幻化成風……
「這正是我所要的。」
彎腰,對著猶如鏡面的血窪輕輕一笑,聖潔溫柔的面容讓人移不開視線,這種極具欺騙性的外表唯有熟知她的人才知道她本質是多麼的惡劣。
檮杌對這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她沒有半點意外,只是陰冷的斜眼,看著騎著異獸奔來的隊伍,手背青筋暴漲,這一座城的血腥並不能滿足凶獸的貪慾。
「檮杌。」淡淡的呼喚讓檮杌收斂了暴虐,一張剛柔並濟的臉滿是陰鬱。他明明比她高出許多,身份明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嗜血凶獸,在她面前卻總會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
「哼。」輕蔑的冷哼后是他驟然消失在原地的空蕩。墨可邪撩了撩耳際的發,抬首看向正面迎來的大隊伍,囂張神聖的火焰旗幟讓她明白她降落在了什麼地方。
在他們未找到苗頭之前,她動用力量將自己重傷,然後,昏迷。
其實,她大可不必這樣,但是……
遊戲要這樣才會更有意思。
領隊的人物把『奄奄一息』的人果斷的抱上異獸,想也不想的直接送回火焰領域的附城的醫療館。
附城最大的醫療館瞬間成了重兵把守的禁區,一律只准進不準出,連蒼蠅都在戒備範圍內的壓力讓老館主給墨可邪開藥方的手都在顫抖。
等老館主一出去,空蕩的房間內就多出了一個人。
檮杌沒什麼表情的看著『昏迷』的人,森寒的眸似乎在考慮要不要趁她『昏迷』,直接一刀了結了她而一勞永逸。
「檮杌,你想多了。」輕綿的聲音在腦海里驟響,他絲毫不感到意外的把臉湊到她面前,不同於正常人吐吸間的灼熱,他帶來的冰風讓肌膚有一種刺骨的龜裂感。
「我並不認為火焰領域中有值得你玩的生物存在。」所有的一切在他眼裡是那麼的微不足道,興許是因為她的關係,才會讓他對外界產生一點點的『好奇』。
「我並不認為你有這個權利教契約主什麼應該做和什麼不應該。」『昏迷』的人睜開眼來,平靜無波的深淵直直的望著他,沒有表情的臉上帶著不容輕視的冰冷。
檮杌瞬間直起身,絲毫不懼怕的說道:「隨你。身為召喚師的你身邊沒有一隻召喚獸的你,脆弱的不堪一擊。」
他這麼說,就意味著他要自由行動。
墨可邪閉上眼睛,當作默許。得到認可后,檮杌猶如來時般神秘的撤去身形,來自深淵的冰冷氣息連空氣都不能融合進去,又是一室靜怡。
檮杌,在某方面而言,真的很單純。誰規定了,召喚師不能擁有其他力量?又是誰規定,召喚師就非要召喚獸不可?
思緒飄遠,漸漸沉睡。
醒來后,肯定是一翻詢問,嘴角輕勾,一切都會在計算之中,一切都會循規蹈矩按照她設定的節奏進行,呵,真有意思。
「墨小姐的意思是,已經記不得那件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了?」身披重鎧的魁梧男人一臉愁容,心中焦急,卻也很適度的衡量用詞,生怕一個用詞不當,就夠起這易碎人兒的不好回憶。
看她這模樣,恐怕是大戶小姐吧?優雅的舉止,優雅的談吐,親切的態度還有得體的禮儀。
「是。真的很抱歉。」墨可邪眉宇輕蹙,憂愁的小臉上堆滿了罪惡感。彷彿屠城這件事是她做的一樣。
「不不不,這沒關係。我們已經派人去查了,冒昧打擾墨小姐的休息,我深表歉意。」男人鞠了鞠手,頂著一頭冷汗帶著屬下退了出去。關上門后才如釋重負的擦了擦額角的汗,總有一種大男人欺負小女人的錯覺,簡單的問話就好像他對她怎麼樣了似的。
單手捂臉,頗有惱羞成怒的意味在裡面的低聲呵斥:「你們夠了!再用那種看變態的眼神看老子,老子讓你們吃不完兜著走!」
「……嘖。」也不知道是誰不屑的嘖了一聲,然後他們機靈的在老大沒發火前立馬奔走,此地不宜久留啊!
靠在軟墊上的墨可邪,笑臉盈盈的看著被指派來伺候她的娉婷女孩,問:「你是誰?」
「你又是誰?」女孩冷著一張臉,手裡端著葯碗,目光涼薄:「我在燼城沒見過你。」
「燼城?」墨可邪可愛的歪頭,一臉不解。
女孩沉默了一會兒,而後蹙眉說道,「被屠城的那個地方,叫燼城。」
「哦……」墨可邪和藹可親地笑了,「對不起,我並不能幫你什麼。」
女孩諷笑出聲,「不需要。」
墨可邪又是笑了笑,並不在意。
隔天午後,她從女孩的口中得知,火焰領域中最得勢的組織在一夜間覆滅,沒有血流成河的悲慘,只有一個個被完好的掛在樹椏上的悲涼。
安靜的聽著她的描述,墨可邪幾乎能在腦海中補出一副萬人上吊的巨型圖畫出來,背景依舊是象徵邪惡殘忍的血紅夕陽。
「你一點也不意外?」
「為什麼要意外?」指尖輕輕的碰觸手臂上被自己弄出來的刻骨傷痕,這樣的脆弱更增添了真實性,因為沒有人會這樣的殘忍傷害自己。
「因為……死了那麼多人?」女孩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她面前說一些無聊的話。是因為她恬靜的笑容嗎?總會讓她忍不住多說些什麼來為她解悶。
「你的意思是……我要像光神教那般悲天憫人嗎?」毫不相關的人,怎麼值得她去惦記?
「不是……」
「閻王讓人三更死,決不留人到五更。」涼薄的看著蔚藍的天,暖陽灑進冰冷的瞳眸,為她漾起一抹欺騙的柔光,「人命由天。」
淡然從容的模樣直叫女孩看傻了眼,她看起來年歲明明不大,卻有足夠令人安心的魔力。這兩天突然出現的死亡讓她感到害怕,唯有留在這個院子里,她才會感到安心。
墨可邪輕眯的眼中有戲謔,她能感受到這個女孩在尋求庇護。真奇怪,現在的她明明『沒有力量』,為什麼還要在她這裡尋求庇護呢?
「墨,你覺得,犯下這種殺孽的人會是誰?」女孩蹲在椅子旁邊,一臉懵懂。
墨?這種親昵的稱呼讓她有些排斥。
「應該是強大到足以於天下為敵的無聊之人吧。」剛巧她就認識這麼一個。胡作非為,無法無天。
「為什麼越強大的人越喜歡惹是生非,而不是保護這份和平呢?」女孩苦惱的捧著臉,弱小的她沒辦法理解強者的行事作風。
墨可邪微微側臉,看著這個不到一天就對她卸下防備的女孩,輕柔一笑,緩緩的闔上眼,並不作答。
這樣的白紙,不需要她來染黑,總有一天,這孩子會自行墮落於黑暗,在泥沼中嘲諷曾經信仰的光明……
「天哨,過來。」
原本趴在院門口的獅子聽到呼喚它的聲音后,立即褪去慵懶,矯健的躥躍到主人身邊。墨可邪沒有撫摸它,它也沒有丟去獸類的尊嚴蹭著主人膝蓋撒嬌,保持的距離就像他們之間沒有半點關係一樣的冷淡,但是無形中又存在著旁人不能理解和相信的默契。
要說天哨是怎麼來的,墨可邪只能用迷路來解釋。而且,還是一直因為挖洞而迷路的獅子。
這頭獅子在看到她之後,就不走了。哪怕是它造成的坑洞被侍衛兵們填滿,它也無動於衷。
獅子,不是像白雲幻狼一樣領地意識非常強悍的種族嗎?
黑得發亮的獅子懶懶的打了個呵欠,看得一旁靜候的女孩心驚膽顫,生怕它一個不高興或者高興就把她給吞了!
墨可邪眼尖的看到卡在天哨牙縫裡的骨頭渣子,無奈的問:「天哨,你是不是又吃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當心拉肚子。
「嗷嗚。」巨大的爪子不高興的拍了拍地面,無力的為自己辯解。
「墨小姐,不知道能不能請您管好您的寵物?」短短三天,它已經吃了他三十隻天足蜈蚣。
「對不起……」愧疚的垂下眼瞼,還沒做什麼呢就讓那『指責』她的人被一人一獅瞪了出去。
欺負一沒力量的弱女子,是爺們乾的事嗎!荒唐!無恥!
天哨傲氣滿滿的甩甩尾巴,它才不是她的寵物,它只是會在這裡多住幾天而已。
「把沒有契約的獸類放在身邊,是想死還是找死?」陰森的話憑空響起,冷麵檮杌在外面遊玩了一圈后,老老實實的回到主人身邊。他的主人若是有個萬一,那麼契約便會失效,到時候他會再次回到那個封印他的地方。這種牽制雖然麻煩,但只要她活著,且不影響他的自由,一切都好說。
「玩夠了?」不管被檮杌弄暈的女孩就那麼倒在冰冷的地面,徑自坐到低矮的圍欄上,望著天邊浮雲,道:「動作有點大了。」
「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兩手插在褲兜里,一派閑散。
「那火焰領主不過是在很久以前打了你舅舅一掌而已,你竟然會記到現在。」不得不說,光是記仇這一點,就已經很可怕。她柔光點點的眼睛里,有著不可理喻,有仇必報的堅持。
實力不夠,便蓄力以備日後報復,實力足夠,那麼,就用一種玩遊戲的心態逐步擠破對方。真真是把人吊著一口氣,卻不讓人立馬死的可惡。不過,他喜歡這種報復方式。
墨可邪懶懶的睇了他一眼,滿不在乎的說道:「寧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唔……我剛巧好像把兩樣都佔了呢?」無辜又孩子氣的笑容,搭上溫柔的語氣,讓檮杌覺得他的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不得勁。
「跟你敵對,真倒霉。」
「放心吧,我很護短的。」
言下之意是,她的人只能被她欺負,其他人欺負是絕對不被允許的嗎?
檮杌目不斜視的盯著空氣中的某個點,不再搭腔。
「啊,你剛才把我的新寵物嚇跑了。」墨可邪一臉惋惜。
「那種東西能入得了你的尊眼?」打死他也不信。低等的物種讓她連契約都不屑定下,倒是那一身黑得發亮的毛皮或許能做一件還算不錯的大袍子。
「太過了解也會覺得厭煩吶?」苦惱的皺起眉頭,契約的制約性對檮杌沒有效用,他似乎總能輕而易舉的破開主人的偽裝。
「你可以理解為我們是同類。」檮杌難得的勾起嘴角,冷硬的弧度讓他平靜的面上多了份猙獰。
墨可邪卷著頭髮玩著,道:「不會笑還是不要笑了,真難看。」揚著聖母的光輝笑容,說著惡魔的惡毒話語,一點也不覺得哪裡錯了,仿若她天生就沒有『我錯了』這根筋。
腹部抽痛,檮杌完敗。
哪怕是鼎鼎大名,無惡不作的凶獸檮杌也沒辦法直視她無害勝有害的純美笑靨。
認識她,他認栽!
沁涼的光線從雙開的窗戶蔓延進來,白天的對話讓檮杌果斷的跟墨可邪打起了『冷戰』。
主動挑起『事端』的人安安靜靜的窩在鋪著厚厚毛毯的躺椅中,手中拿著本攢新的書籍,慢悠悠的翻看著。而被『挑事』的檮杌則是坐在門外的空地上,『凄涼』的背影多多少少有一種看門犬才有的忠誠。
無聊的瞥了眼還昏睡在地上的女孩,要殺嗎?可以殺嗎?嘖,他才懶的殺。
墨可邪怡然自得的看著那美麗詭譎的詩句,華麗的辭藻讓她不禁深陷其中。書中搭配的圖案有著古文明的神秘,嗯……這本關於上古寶藏的書籍寫的真靠譜,她怎麼不知道雙極冰域里竟然還有星辰碎片的蹤跡?哇哦~?雙極冰域中竟然還沉睡著上古神獸朱雀啊?嗯?還有凶獸饕餮?
嘟著嘴,很感興趣的點了點頭,聲音微揚,好讓外面的忠犬聽清楚:「檮杌,你兄弟饕餮竟然在雙極冰域吶?」同為凶獸,多多少少有點干係吧?
「饕餮?」風都沒來得及報信,檮杌就已經出現在她身旁,危險的眯著陰沉的眼看著書頁上的描述,很肯定的說道:「不可能。」
「嗯~?」
「他應該被封印在混沌,不可能出現在這裡。除非,他跟我一樣遇見了能夠破開封印的人。」
「額……」混沌啊……她似乎還真認識這麼一個目無法紀的人。
「你們兩見面了會做什麼?」翻過關於饕餮的那一頁,繼續看後面撰寫的謬論。
「以前的話會比誰的貪念高,現在的話……」檮杌直起身,看著落在地面上的月光,說道:「應該是下一盤棋。」
「棋?」有點感興趣的挑挑眉,讓他繼續說下去。
檮杌僵硬的勾起唇角來,埋藏在陰影里的笑讓他多出了幾分癲狂:「以大地為棋盤,以城池為棋子,主人……你,要參加嗎?」
------題外話------
黑化了咩。
好久沒五千了,哇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