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以往是她太過蠢鈍
南朝通往北朝的必經之路嶺北路上,一輛馬車在路上急速前行,越是臨近邊境,天氣就越發地寒冷,道路兩旁的樹木光壓壓的,樹上的晶瑩在太陽下發出刺目的白光。
趕車的趙澤著了冬衣,冬衣外邊又披著一件厚厚的披風卻依舊覺得寒冷刺骨,呼出的氣息轉瞬間便化為陣陣白煙。
馬車內,兩個一大一小的身體躺在軟綿之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褥。
那個稍小一點的孩子是醒著的,他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一動不動,就那樣盯著身側仍處於昏迷狀態的女子看著。
隨著馬車愈發地顛簸,女子似乎是在忍受著巨大的疼痛一般,好看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她的貝齒緊緊咬住下唇,被咬處已經能清楚地看見點點血珠。
這個女子是他的嫡姐,原忠義大將軍府的嫡女薛婉婷,而他雖是庶出,卻也是忠義大將軍唯一的兒子,曾經他和他的嫡姐是南朝權臣之子中最為耀眼的存在,可如今他們的爹爹死了,忠義將軍府的所有族人都死了。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他雖早慧,但是他也無法確保,自己是否能夠活著等到散落在邊境的將軍府舊部找到他,抑或是他找到他們的一天。更何況,眼前還有一個累贅,並且昏迷不醒。他看著女子的眼中充滿嫌棄,當日要不是她貿然反抗,他又怎會被逼無奈同著一起出手。
「蠢貨。」他喃喃出聲,臉上是與其年紀極為不符的老成。
突然!薛婉婷睜開了雙眼,他來不及收回視線,便與薛婉婷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薛明善?」過了一會兒,薛婉婷終於能看清楚周遭的事物后,見身側一臉擔心地看著她的庶弟,鼻頭一酸,淚水便順著眼角滾了下來。
薛婉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身子靠在車壁,蕭奕恆的傷葯果然奇效,就這幾日的功夫,她的傷就已好了大半,只是胸口依舊隱隱作痛。
她掀起帘子,往外瞧去,眼前的一片白芒,讓她的心頓時盪到谷底。再過不遠,她和薛明善就該被趙澤給扔下車了。上一世趙澤什麼也沒有給他們姐弟二人留下,甚至在走之前連她身上裹著的一件棉衣也給扒了下來,打定了主意要讓他們姐弟自生自滅。
眼下的薛婉婷來不及悲傷,回憶著上一世的情形,在她還未想到解決之法時,馬車停了下來。
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剎時間侵入全身,對前路的已知讓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冷,實在是太冷了!
忽然,手背上覆上一抹溫暖,薛婉婷垂眼看去,她的庶弟正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稚氣的臉上滿是惶恐和無助,一雙清亮的眸子里泛著瑩瑩淚珠。
這時,門帘被掀了開來,一股寒氣闖了進來,馬車裡的溫度頓時降低了幾分。
「醒了?醒了也好。是你們自己下來,還是要我把你們給拖下來?」趙澤冷冷地說道。
薛婉婷一把將被嚇到的薛明善攬到身後,看著馬車外滿是不耐煩的人,嘴角勾起一抹輕笑,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怎麼都不會想到,曾經那個在她面前何等的卑躬屈膝,說要奉她為主母的趙澤會這般同她講話,以往,是她太過蠢鈍!
「那就對不住了薛小姐,既然您不願意自己下來,那我就只好冒犯了。」趙澤說著,便要上車來。
「咳咳咳……」薛婉婷捂住胸口,咳嗽了起來。
見此情形,趙澤上車的腳步一頓,停了下來,雙手交叉橫於胸前,冷冷地看著。
他真想這個女人就這樣咳著咳著就斷了氣才好,只有這樣,對於主子而言才是最安全的。
好一會兒,薛婉婷終於止住了咳嗽,只是依舊喘的厲害,無力地靠在車壁上,身後的薛明善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薛婉婷擺了擺手,示意薛明善停下,身子朝前傾了傾,看向趙澤,緩緩開口:「趙澤,我知道你對恆哥哥忠心懇懇,我自是知道你的苦衷的。既然恆哥哥冒著這麼大的風險救了我和明善,我們又怎麼能再給靖王添麻煩。只是此去一別,再見已然是不可能了,我這邊有一個關乎于靖王前程的消息,先前還沒來得及和他說,現下也只能讓你代為轉達了。」
薛婉婷的話剛一落,車內的薛明善和車外的趙澤二人皆是心中一驚。
薛明善向看傻子似的看著他的嫡姐。難道都到這個時候了,她還想將那個東西送給蕭奕恆,送給他們滅族愁人的兒子?他不明白,為什麼爹爹要將信物傳給他這個一無是處的嫡姐,而不傳給他?難道就因為他是庶出?對於眼前即將發生的一切,他即痛恨又無奈,這趙澤善醫術,武功雖是不高,可眼下他還負著傷,確是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將那東西給奪過來。
薛婉婷沒有瞧見身後庶弟反應,只是看著趙澤繼續說道:「趙澤,你靠近一些,我負著傷,使不上力氣。」
趙澤為人謹慎,他把過薛婉婷的脈,所以不疑有他,只是聽著薛婉婷的話又靠近了一些,又一些,直到半個身子都進了馬車,耳朵快要貼近薛婉婷的慘白地嘴唇。
一旁的薛明善暗自運功,不動聲色地做著隨時動手的準備。
誰知本來看起來還氣若遊離的薛婉婷卻是一把將趙澤給重重地推倒,死死地摁住,手中操起不知何時從趙澤腰間順來的刀,直逼趙澤的胸口而去。
趙澤巨驚,口中怒道:「找死!」他奮身想要反抗,卻發現他原本以為已經是強弩之弓的薛婉婷的力道大得出奇。看來她是強行動用了內力,簡直是愚不可及!
趙澤再不敢託大,畢竟這薛家女雖然不學無術,卻也是薛大將軍正兒八經的關門弟子,當下他運起內力,一把捏住薛婉婷握住匕首的手腕。
看著薛婉婷越發慘白地小臉,和逐漸被他逼離的匕首,趙澤露出了得意又輕蔑地笑:「螳臂擋車!」
薛婉婷提著氣,胸口處傳來的疼痛時刻提醒著她,如若再用力幾分,她的心脈必定就此會留下藥石無醫的重創。她不怕死,但不能死!薛婉婷死死地咬著牙,手中的力道又加大了幾分,白皙的額頭處隱隱能看見鼓起的青筋,眼中的恨意滔天!她不信,她不信老天讓她從來一次為的就是讓她再死一次!
趙澤察覺到薛婉婷的力道又增加了,心下微驚,臉上的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
就在薛婉婷與趙澤兩人僵持不下之時,薛婉婷握著匕首的雙手上突然覆上一雙小手,在趙澤不可置信的神情下,匕首利落地穿透了他的心臟,血珠濺在了薛婉婷和薛明善的臉上。
趙澤渾身上下頓時間失去了力氣,雙手無力又不甘地散落了下來,目光開始渙散。
薛明善猛然放開握著薛婉婷的手,直愣愣地看著已經奄奄一息的趙澤,心跳失去了平日里應有的節奏,他感覺他的腦袋不停的在嗡鳴。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殺人,察覺到薛婉婷看了過來,他又立馬強自鎮定地回看了過去,只是掩於袖下緊握的雙手在微微發著顫。
薛婉婷下意識的瞥向薛明善,又立馬收回了視線,手起刀落,乘趙澤未有反應之前接連著又刺了三刀,刀刀致命!
趙澤終究是不甘的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