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夢中的巨獸是？

他見戚綾雲用刀指著自己，無奈地笑了笑說:

「大小姐警惕性這麼高嗎？」戚綾雲見是父親手下的兵，便放下了刀。男孩走過來，戚綾雲往一旁挪了挪，示意他坐下，男孩卻搖了搖頭，順勢坐在她旁邊的地上。

「別這樣叫我，怪彆扭的。」戚綾雲說，男孩沖她笑了笑。戚綾雲問道:

「你也睡不著嗎？」她說話時並沒有看著男孩，但是眼睛還是時不時瞟他一眼。只聽男孩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說:

「也不是睡不著吧，就是剛一閉眼就覺得思緒很亂，但是一睜眼又覺得困。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可能是太緊張吧。」戚綾雲隨口答道，沒曾想男孩先急了，他說話的聲音也提高了幾個音量:

「我怎麼可能會緊張！我可不是新兵了，說起資歷我說不定比大小姐你還老呢！」他這番話倒是引起了戚綾雲的興趣。她把目光從遠處收回，回頭打量著面前的少年，直搖頭:

「看不出來。」

「真看不出來？」男孩指著自己問道，見戚綾雲點了點頭，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托著腮低聲嘟噥道:

「難怪新兵總看不起我。」他說話間，戚綾雲把自己的目光從遠方的星空移開，看向面前的男孩:

「你是怎麼想的，要加入我們軍隊平倭？」男孩皺起了眉頭，像是在回想一段不好的經歷。

「我父母在我十一歲的死了。」他說，聽得出來他正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平淡，但他的聲音中依然有些抑制不住的輕微的顫抖。

「抱歉。」戚綾雲小聲說，男孩強顏歡笑地搖了搖頭:

「沒事，過去的事都過去了。說來還是你父親救了我一命。那時候我和父母上城裡趕集賣蘑菇，突然一群倭兵闖進城裡，他們砍死了他們。」男孩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後面幾乎聽不見了。戚綾雲沒說話，接著就是短暫的沉默。

「同村的陳大爺把我藏起來，我才活了下來。後來我一個人跑出城裡，差點被後來的倭兵抓了。我就靠著運氣在倭兵堆兒里活了一年，後來遇到戚恆將軍的軍隊在招兵買馬，我就報名了。」他說到這兒，停下了。戚綾雲看著他，看著他的頭緩緩低下。過了一會兒，他又把腦袋抬起來了:

「不過這裡也挺好的。每個月有錢拿，管吃管住，還能打倭兵，給我的父母鄉親報仇。」戚綾雲也不知他這樣說是在安慰自己還是真心這樣想。她手裡擺弄著藤牌，也不知說些什麼。只見男孩又打了個哈欠:

「說的好像有點困了。那我去休息了，不打擾大小姐。」他說著起身離開了。戚綾雲看著他瘦小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十歲之前，她時不時會聽到父親義憤填膺地說起「倭兵」「倭族人」這類詞，她是懵懂的。她當然不知道為什麼父親這麼恨倭兵，她只知道倭兵似乎做了很壞的事，但是不知道是什麼事。十歲之後，她跟著父親四處征戰，她第一次正面面對倭兵。看著這群說著她聽不懂的話的，身披竹條甲胄的士兵。她會發現，脫去這些甲胄的話，這些倭兵和他們長的很像，但是她親眼見過這群和他們長得很像的倭兵，會毫不猶豫地揮刀砍向她的同胞們，撕爛婦女們的衣服。但是她依然無法感同身受，因為這些人她都不認識，或許見過這一面之後，以後也沒有機會再見了。但是面前這男孩，雖說自己也只是見過幾面，但好歹也是父親手下的士兵，也算是朝夕相處的戰友。

她無法去無視他，無視他的遭遇。如果自己真這樣做，就太沒有良知了。

深夜的樹林很安靜，哪怕是貓頭鷹，也像是在照顧其他熟睡的動物一般，叫聲小了很多。迷迷糊糊間，戚綾雲還是睡著了。

她能呼吸到的空氣是溫暖的。這很奇怪，倒不像是晚上，她甚至能感覺到刺眼的光透過她的眼皮刺激著她的眼球，她不得不把眼睛睜開。只見眼前不再是深夜的樹林，而是雲霧間的青山。撥開雲霧，卻見得一條渾身青藍色，頭上滿是鬢毛，長著一對修長蜿蜒的長角，形似圖畫里的龍的巨獸正低頭安靜地坐在一片如透明鑽石般的湖面之上，它正低頭看著的像是一本書。過了會兒，它用它那肌肉健碩的長臂之上長著的鋒利的爪子小心翼翼地翻到下一頁，這本書小小的，它卻看得甚是入神，戚綾雲甚至擔心它看不看得清上面的字。

只見那巨獸頗有回味地點了點頭，發出一聲低沉磁性的「哼」聲。

見它看得入神，戚綾雲也不想打擾它，乾脆跟它一起坐在湖面上，看著它。也不知看了多久，戚綾雲眼睛疲倦了。她看向湖面周圍，卻見得岸邊都是些她從未見過的植物。鮮艷得出奇的花卉，紅色葉子的參天大樹。小溪淌過的地方綠綠蔥蔥一片，顏色很是宜人。空氣中瀰漫著清脆甘甜的草香味，還有清淡的花香。

突然那巨獸起身合上了書。它轉頭看向戚綾雲，眼神明顯比之前溫和了許多。

「你我之間曾有幾面之緣，在雲端上，在襁褓之中。在未孩之年，卻無緣與你交談。」它說「我想我需要重新向你介紹。我是負屓，是武曲星的看門者。何為看門者？那便是看管武曲星意識和物質能量的鎖，也是鑰匙。」

「武曲星？」負屓叫她一臉懵懂的模樣，便解釋道:

「姑娘可知何為九皇道體？」只見戚綾雲搖了搖頭。負屓嘆了口氣:

「女公子家藏書萬卷，女公子卻未曾翻閱一番。」聽起來像是責怪，或是抱怨。戚綾雲看了看它手裡的書，問道:

「我能看看嗎？」只見它點了點頭。戚綾雲走過去撿起地上那本書，才發現這書雖然在負屓手裡很小很小，但放在自己手裡卻出奇地大，甚至比她的腦袋還大。她簡單翻了幾頁，總覺得有些熟悉。她乾脆直接翻到封面處，只見幾個大字「東京夢華錄」橫在中間最顯眼的地方。甚至連右下角磨損的痕迹都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