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滿城風雨欲來

「燕捕頭，燕捕頭醒醒！」

似乎是從遙遠天邊傳來的聲音，一開始不太真切，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燕大川猛然被驚醒，他不再昏昏沉沉，感受到了橫亘在精神與肉身間的阻隔已然消失，心下欣喜的同時，奮力振作。

「嘩！」

孫羽敏捷地躲過了突然彈起來的上半身，然後靜靜立身一旁。

「我……」

燕大川目光恍惚少時，瞳孔過了好一會才聚焦，回過神來之後，他一眼就看到了旁邊的孫羽，再環視四周，發現一切正常，早已不見了鬼怪的影子，頓時鬆了一口氣，強抑制住內心的激動，抓著孫羽的手，忐忑問道：「髒東西？」

孫羽沒有答言，微笑著將『囚鬼符』遞給了對方。

「是它？！」

手一抖，燕大川差點將接過來的符紙扔出去，不安的看著上面遊動的黑影，黑影十分囂張，但沒辦法逃出靈符的禁錮。

「放心，它出不來的。」

怔怔地盯著囚鬼符看了好一會兒，燕大川才將符還給孫羽，然後拖著虛弱的身軀在床上變換了姿勢，十分虔誠地拜了幾拜。

「你這是做什麼！」孫羽連忙閃開身子，將燕大川扶了起來。

「謝謝，謝謝！」

「原來孫兄弟你真的是神仙一樣的人物，現在回想你當捕頭的時候，燕某的做法著實是不當人子了……慚愧，慚愧。」

燕大川羞愧地低下了頭。

「過去的事情還提他做什麼，燕捕頭，朝前看。」

孫羽的「朝前看」這三個字雖然簡單，但也讓燕大川心神一陣震動，感激道：「孫兄弟，聽君一席話，是我看的太窄了」

「燕捕頭能看透，對以後的人生大有益處，好了，現在髒東西已經被我降伏，你幾天沒有睡過好覺，長夜漫漫，還是先補一個覺吧！」

說完孫羽就告辭準備離去。

「孫兄弟……」燕大川臉上寫滿了猶豫，似乎還有話要講，但目光閃爍一陣之後，他還是沒有說出口，「多謝！」

孫羽看出了他的異樣，不過對方既然沒說出口，他也沒理由深究，於是收起貼在四面牆上的靈符，出門駕風離去。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孫羽先是審問了黑影，得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比如潛伏在地靈縣的一百單八鬼中，黑影的地位並不算高，百鬼都聽令於一個異常強大與神秘的鬼，至於那個鬼的特徵、實力到底如何，黑影竟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比如百鬼之中已經傳出了風聲，短短几日裡面數只鬼失聯，有相當一部分鬼察覺到了變數，放棄了潛伏於市井的戰略，似乎在密謀著什麼……

孫羽意識到情況正在朝著不可預料的方向變化，在這個城池看不見的一面中，有暗流正在激涌，這樣的不確定性讓他極為不安。

「黑影的實力並不差，要不是我運籌帷幄、智計超群，恐怕會與它斗得兩敗俱傷，但它的實力在百鬼中只能算一般，我現有的力量還是不足以應付。」

太緊迫了，如果可以快速凝結丹胎，達到人仙位的第一個小台階——煉精化氣，他的本體實力就會提升一大截，符籙術的上限也會更高。

可這事恰恰就是強求不來的。

無奈，孫羽只能多煉製一些靈符以備不時之需了。

時間很快過去，轉眼就是十多天的功夫，孫羽勤加修鍊，卻總是感覺差了一絲，元神在不斷接受肉身反哺的情況下，

始終沒有達到質變的節點，無法發生蛻變。

就在他有一次嘗試失敗后，篤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唉！」

長出一口氣，孫羽起身開門，發現居然又是燕大川，經過十多天的修養調整，他的身體已經恢復了一部分，不過臉色看上去還是不太好，並且帶來一個糟糕的消息——在孫羽全身心投入到修鍊的這段日子，地靈縣陸續發生了多起命案，死者死法詭異，現場找不到一絲兇手作案的痕迹。

「靈石寺的鏡塵大師也到過現場，不過他沒有作任何評斷，只是轉轉看看，然後囑咐我們暫時停止對這些案子的追查，我懷疑……這些人命案子的兇手都是鬼怪。」

燕大川的神情鄭重無比，這幾天他的壓力很大，以前應付的都是些雞鳴狗盜之事，最多涉及到活人的兇殺案子，可在最近幾例中，死者死狀凄慘恐怖，案發現場陰冷嚇人，和黑影帶給他的感受很相似。

「你的感覺很可能是對的。」

孫羽臉色一正，想起來黑影的供詞中提到過，有一部分鬼怪似乎在密謀某些事，這幾起案件發生的很蹊蹺，兇手沒有專門掩蓋那股陰冷的氣息，而且連續多次都是直接置人於死地。

對比開始出現的血鬼、黑影，皆是慢慢的寄生在人體，以獲取所需。

感覺是故意露出尾巴，想勾引獵物上鉤……

這個獵物很有可能是鏡塵和尚，他代表靈石寺追查百鬼盜走的佛寶，這些日子肯定沒少主動出擊，被暗地針對是必然的；

當然也不排除是自己，畢竟現在手裡還拿捏著一隻鬼，之前也追殺過血鬼，可能早就被百鬼盯上了。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扭頭四處觀望，一切看上去都無比正常，然而當他將一縷風拘在手心時，聞到了很明顯的腥臭味。

這個發現讓他內心不再平靜，一段時間沒有注意，這股腥臭味的濃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前幾次所聞到的，僅次於那次直面血鬼。

「是百鬼短時間內活動過多導致的嗎？還是說有一隻很厲害的鬼怪一直盤桓在我身邊？」

紛亂的思緒劃過腦海，敵人在暗他在明，很多東西都不能確認。

「百鬼的目標有很大可能是鏡塵和尚，我不一定有危險，但實際上，這個『不一定』才是最大的危險。」

在某個瞬間，他也想過直接一走了之，然而一股莫名的情緒讓他暫時否決了這個想法，這股情緒包含了很多東西，或許是不忍百姓陷入恐怖鬼，或許是內心隱藏極深的英雄主義作祟，也或許是這座城裡有他熟悉的人，那個天天纏著他講故事的懵懂可愛的小樂兒……

「唉，等到實在沒辦法了再跑路吧。」

人吶，就是這樣，猶豫著、猶豫著就將一件事堅持下去了。

「孫兄弟，我來這，主要是想請你和我一起去看一看，這幾起命案沒個結果，我不甘心。」燕大川鼓起勇氣才說出這個請求，他也知道這幾個命案涉及鬼怪很危險，但每次回想起被害者家人痛不欲生的模樣，他就覺得必須得做點什麼。

「好。」

既然決定留在地靈縣走一步看一步，那就盡量佔據主動，因此孫羽沒有過多猶豫。

幾處案發現場在鏡塵和尚的授意下都被官府封鎖起來，不過有燕大川開路，兩人沒有受到太多的阻攔。

第一起命案發生在城南的一個青年身上，他是一個家的頂樑柱，靠力氣養活了一家四口，然而幾天前，他的妻子發現他第一次睡到了太陽升起，一開始沒注意，妻子心疼的以為自己的丈夫實在太累，於是沒有立刻喊丈夫起床，然而直到中午，妻子才突然發現丈夫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膚白的跟紙一樣，已然是死去了多時。

「他渾身的血液一滴不剩，全都消失不見了。」

在鏡塵和尚的要求下，青年的屍身還停留在原地，表情安寧，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危險時瞬間就死去了，失去了血液的身體慘白如紙，讓初看時並不恐怖，但細細觀察，卻覺得越來越詭異。

絲絲冷意襲來，孫羽瞳孔中點綴金芒，目光掃過慘白的屍體時發現了異常——男人的屍體上繪滿了凡人看不見的奇異符號，這些符號彷彿擁有生命一般，一刻不停的在慘白的皮膚上遊動。

然而盯著看了半天，他也沒看出來這些符號到底是什麼意思，最後只能強行記憶下來。

「鏡塵和尚應該也是發現了這些符號才要求封鎖現場，他出身靈石寺，會不會懂得這些符號的含義？」

記完了屍體上遊動的符號，現場再沒有其他不尋常的地方。

而後燕大川開路，兩人陸續進入了六個命案現場，這些死者年齡、大小、性別、階層不一而足，死因都是渾身血液無故消失，身上遊動著彷彿具有生命的神秘符號。

孫羽越看越心驚，這種詭異的死法以及刻印在屍體上的神秘符號讓他聯想到一些可怕的儀式、詛咒之類的手段。

「總不會這麼倒霉，遇到一群閑著沒事幹的鬼，還想著通過儀式獻祭一整座沉池的人吧……畢竟在西牛賀洲，還是歸佛教管的，那些羅漢、菩薩應該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吧……」

然而很快他無奈的自我否定，想起了西遊記中著名的獅駝嶺，大鵬王將獅駝國上下吃了個乾淨，也沒看見有人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