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荒之子已死

第三十七章:荒之子已死

赤被暗裝進麻袋后,光明正大地扛著進了城,路上也有人投來打量的目光,不過在感受到暗身上那不好惹得氣息后,便識趣地收回了目光。

倒不是說暗的氣息多麼駭人,就只是因為他那一身比洪荒人還像洪荒人的打扮,屬實讓人起不了什麼疑心。

要說懷疑袋子里的東西有問題,別開玩笑了,在洪荒邊緣徘徊得人,有問題的東西都放到納戒中了;實在不能放進納戒里的,就算是不知道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至於袋子里的東西會不會沒有問題,莫要白日做夢,這洪荒邊緣地帶,正經東西誰要呀。

暗很是熟絡地穿行於破舊的街道中,路上並沒有什麼意外,甚至沒什麼交流——至少赤在麻袋裡面是這麼覺得的——畢竟還沒有人願意嘗試逾越邊緣地帶那不成文的規矩。

隨之,一陣很有節奏的敲門聲,在一陣腳步聲后,傳來急促的開門聲,暗扛著麻袋走進了房間中,門緊接著關閉。

「哦,這次又弄來了什麼稀奇貨物,竟然這般匆忙。」一道經過掩飾的聲音傳入赤的耳中。

「不是,我是來搞身份證明的。」暗也變換了自己的聲音。

「那恐怕不行啊,你多少也知道的,現在風頭很緊,不好辦的。」就算是聲音經過了掩飾,赤也聽出了話中的貪婪。

「別逼我砍你。」暗很是簡單粗暴。

「你砍我也沒用的,現在這個情……」那人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下,在一陣長久的沉默過後,赤聽到了暗佩刀歸鞘所發出的特有聲音。

然後是一袋子靈石被丟到桌子上的碰撞聲,以及暗頗有禮貌地一句「合作愉快」。

「嗯,合作愉快。」赤聽出了發出聲音之人的咬牙切齒。

暗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徑直離開,又不知前往何處,而在其趕路期間,不妨先了解一下靈石。

靈石本質上由高濃度的靈力結晶而成的,屬於聯邦區域的特產,因為其內部蘊含的靈力可以為靈修所用,所以便在聯邦區域成為了通用貨幣。

奈何聯邦的貿易繁盛,加上靈力的萬金油效果,靈石很快也成為了域外和洪荒主流貨幣。不過很多時候,后兩者還是更傾向於以物換物。

而靈石又可以通過其內部蘊含靈力的質和量被再加以區分,大致可分為下中上三等,進換則一般為百計

剛剛暗留下的,就是下等靈石,這是毋庸置疑的,縱使暗的修為境界已經到達了仙人之境,可是所在區域的特殊,導致了靈石交易的稀缺與昂貴。

不過所謂的稀缺與昂貴,也就是針對於散修,畢竟那些法寶的價值,可不會因為地域的特殊而降低。

這也就導致了一種很奇妙的現象,那就是修士之間的交易,更多的還是採取最原始的以物換物,而非靈石交易。而這種現象越到修為高深的修士之間,越發普遍。

「你是把他給砍了嗎?」赤從袋子中出來的第一個問題便是暗剛才到底做了什麼。

「沒有。」說著,暗取出一張紙遞給了赤:「拿好,這是你的身份證明,在這兒,這玩意就跟在天之壁時的身份令牌一般。」

本來赤還是不以為然的,畢竟一張小小的紙片,換個地方扔到大街上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的程度,可當暗拿它跟天之壁的身份令牌類比時,赤不由得認真了兩分,同時,身上還有點隱隱作痛。

沒做,正如你所想的那樣,赤確實因為遺失過身份令牌而被夜一通胖揍,那一瞬間,赤忽然覺得擁有父母並不是一件好事,而當父母其中一人是醫生時,這種想法會更加明確。

夜是天之壁的一名女醫師,而且有著不少的經驗;同時,她也是一名優秀的戰士,然後赤就體驗了一回挨最痛的打、受最輕的傷,甚至結束后在夜的治療下,第二天就好了。

赤急忙驅散那些不美好的回憶,同時他握緊了手中的身份證明,再三考慮一番后,赤直接將其貼身存放。

暗看著有些慌亂的赤,忽然意識到夜的那一頓打,似乎給眼前這孩子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哦,對了,這次的任務是什麼?」赤在放好那張其貌不揚的紙后,開口問暗,「雖然你很想讓我長長見識,可是來的時候我留意了一下,這城裡可沒有善茬。」

「不需要出手,我們是來確認一個消息的。」暗沒有賣關子,「上一任荒之子是否已死的消息。」

聽到這,赤心中咯噔一下,他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雖說可能不大,可是眼前之人打量自己的眼神,讓赤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其實這個消息早就流傳下來了,比三長老死亡的消息還早,不過鑒於消息的可靠性,並沒有傳開。」暗說著,自顧自點上了一根靈煙。

隨著暗深吸一口,吐出些微微嗆鼻的煙氣后,又說到:「眾所周知的,上一任荒之子是一位萬年難……是一位絕無僅有的天才,曾被看做洪荒振興的希望,本以為會被妥善安排,沒想到……」

聞言,赤的心宛如被什麼緊緊揪住了一般,一股莫名的痛楚涌了上來。

赤想要打斷暗,讓其不要繼續講下去;他又想要聽下去,看看是否還有一絲轉機——可是這一切的一切,在赤掙扎的時候,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赤想要做的,無非是徒勞無功的自我欺騙和帶著幻想的祈求。

「沒想到在上一任荒死亡時,荒之子連同他們那一脈,也一起被帶入了墳墓。」暗很是平淡地陳述著,「不過這種事在洪荒倒也算正常,不用過於在意。」

「荒之子真的死了嗎?」赤盡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至於讓自己的聲音顫抖。

「這件事大概率是真的,或者說我們來此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根據上面的消息,荒之子的屍首將會於近期押遣至邊城,也就是這一帶。」

「屍首?!你認真的嗎?」

「我不確定,但是上面給予的信息一般不會出錯。多說無益,再多等些時日,自然有機會親眼確認。」說著,暗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起來。

在被暗用那冰冷的神情注視著的瞬間,赤湧上心頭的無名之火剎那間熄滅,同時整個人如墜冰窟,四肢開始發冷。

赤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也意識到,自己需要跟暗解釋些什麼,或者說是時候坦白些了。

「暗,我是上一任荒的……追隨者的子嗣,我想你已經猜到了。」不能說赤不夠真誠,只能說他是荒之子這件事太過於炸裂。

從剛才暗的話語間,赤能確定暗口中的荒之子就是指源,也就是他的親哥哥。但是赤也留意到了,好像從未有人提起過荒之子有兩位這件事。

對此,赤有三種猜想:第一種可能是暗在誆自己,等著他自己露出破綻;第二種可能就是世人知道自己也是荒之子,只是自己還沒能聽到有關的信息。

前兩種可能對於赤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甚至自己已經深陷險境,最壞的情況就是暗不僅知道荒之子有二,而且還確認了赤就是那逃過一劫的洪荒要犯,現在不過是在等洪荒的負責人領走自己。

而最後一種是最好的情況,那便是世人不知上一任荒有兩子,換言之就是沒人知道赤的身份,自己是安全的,需要的無非就是給自己找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罷了。

很顯然,赤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后,打算賭一下這第三種情況,自然,也是抱有些許僥倖心理的。

「嗯,然後呢?」暗沒有什麼情緒波動,好像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而且還知道一些隱秘。」赤在暗的注視下,心中逐漸恢復了平靜,開始為自己這個虛構人設豐富細節。

「不,這些不重要,我想要從你嘴裡聽到的,不是這些。」暗掐滅了手中的靈煙,同時細節收好煙蒂。

「我承認,我的血脈很特別,屬於那種在整個洪荒內都算少見的!」赤做出一種驚慌失措的樣子,試圖讓暗相信自己。

暗沒有再說什麼,就只是沉默地盯著赤,看著赤一副害怕的樣子,暗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到最後只化為一聲輕嘆,然後略帶些失落地搖了搖頭。

赤可以說,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暗這般模樣,這也讓赤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起來——真正的不知所措。

判斷一個人的心情和狀態可以通過他的微表情,這需要在日常生活中慢慢積累;倘若忽然某一天那人臉上浮現出了從未見過的表情,那麼一定會在他的身周掀起軒然大波。

很顯然,赤就在面臨這種情況,他多少看懂了暗的失落,可是那種失落放到暗整個的表情中時,赤忽然就無法理解那種失落了——誰讓這種情緒根本就不像暗這個人會展現出來的。

「暗……」赤打算開口結束這個僵局。

「是時候休息了,明天會很早起來。」暗沒打算解釋什麼,而是不正常地提醒著赤早點休息。然後,便離開了房間,只留下一臉獃滯的赤。

赤陷入了沉思,他開始剖析暗話語中的深意,而在略微思量了一下后,赤直接躺倒在地上——放棄思考。

這倒不是說赤沒有能力去深入解讀,只是那些解讀背後的結局不是赤有能力應對的,所以赤才會選擇放棄思考,有這時間不如多睡會,赤也不能確保這會不會是他人生中最後一覺。

且行且珍惜,抱著這樣的想法,赤強行驅散了腦海中那些猜想,以空白的大腦,迎接這可能的最後一覺。

意識開始逐漸下沉,不是那種朦朧,而是赤能夠清醒認知到自己的意識正在脫離身體,這種感覺讓感覺赤有些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何時經歷過。

直到意識開始重新凝實,看到眼前的一片純白時,赤才忽然想起上次的經歷。

現在才想起確實不能怪赤的記憶力不好,主要是上一次退出這純白的意識空間后,種種跡象都表明這個空間已經消散了,所以赤就沒太在意。

當然,也可能有其他因素。

不過無論如何,赤現在忽然回到了這純白的意識空間,就說明將會有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赤災。」古老的太初語伴隨著獨特的韻律回蕩,赤既然已經想起來了上次的經歷,那麼對於操作流程便也輕車熟路。

隨著聲音逐漸消失,想象之中的變化沒有出現,四周的純白沒有任何變化,這讓赤一下子摸不著頭腦了。

過了許久,依舊不見有絲毫波動浮現。

正當赤準備想辦法離開這兒時,一道赤紅的字元頗為突兀地出現在了在純白的空間。

那是一種完全赤沒有見過的文字,赤正想仔細觀摩一下的時候,那些文字化作一道赤紅,向赤飛射而來。

這一切都太過於突然,赤根本來不及躲閃,被徑直命中。未等出現什麼別樣的反應,赤心中已經升了一種極度不安的感覺。

赤的意識體開始變得異常,甚至一度接近於潰散,隨後赤在意識完全丟失之前,感覺到了那純白的意識空間將他彈了出去。

至於是先失去意識的掌控權,還是意識先回歸身體,這種事赤完全不想去理會,因為現在一種難以忍受的痛楚正席捲著他。

那是來自意識的痛楚,不是簡單能跟肉體上的疼痛相提並論。

赤上一次痛到想了解了自己的時候,還是重鑄體內氣網后,其上的裂縫同時被牽動。

不過赤並不是毫無收穫,至少剛才他在意識空間中意識體接近潰散時,他收到了那赤紅色字元所傳達的意思——秘境必去。

別看只是簡短的四個字,就是這四個字,差點要了赤的命。甚至要不是赤能抗,說不定就見不到這四個字。

話說當時赤的意識體被那一道赤紅擊中,就在察覺不妙的瞬間,赤只覺得有一片赤紅遮蔽了所有的感知,同時,意識體開始異變。

赤能感覺到,有一股非常狂亂的能量進去了意識體內,那股能量將赤完完全全地濾過了一遍,好似在翻看赤的記憶、學習赤掌握的語言。

同時,赤也看到了一些屬於那赤紅色能量主人的記憶畫面:赤紅,一片赤紅。

赤能模糊地看到那赤紅的帷幕後有著其他的事物,看就是那一片看起來吹口氣就會消散的赤紅帷幕,確確實實地阻擋住了赤進一步窺探。

而最後赤紅的能量傳達給了赤「秘境必去」四個字后,便離開了赤的意識體,不見了蹤跡。

就是這不能估量的短暫接觸,就差點要了赤的命。

赤掙扎著從地上坐起來,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他大口喘著粗氣,頗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為稍微緩了一下后,赤才注意到去而復至的暗。

此時的暗,正坐在離赤不到三尺的地方,一臉疑惑地注視著赤。

「怎麼回事,被人襲擊了?」暗在確定赤恢復了交談能力后,向其詢問到。

「沒有。」

「那怎麼回事?」

「我說只是做了個噩夢,你信嗎?」

「……」

「……」

赤跟暗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開始了大眼瞪小眼的環,兩人的眼神交流如下:

暗:你覺得我信嗎?

赤:我不造呀!

暗:你覺得我該不該信?

赤:我覺得你該信。

暗:……

無論是在言語上還是在眼神上的交流,都以暗的沉默收尾。

隨後,暗起身離開了赤的房間,以一種似曾相識的姿勢帶上了房門,然後赤又似曾相識地躺到了地上。

「對不起,遲早有一天我會告訴你們真相的。」赤也不知道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也不知道暗有沒有聽到,可能是自我安慰,也可能是隨口之言。

赤以右臂擋住雙眸,他有一些不知所措,各種方面的。

首先,他不知道如何面對暗。是值得託付的人?還是誰都這般?亦或是一切都是洋裝?這些赤都不知道,他也無從知道。徹底相信暗和夜,對赤來說還需要點時間。

其次,他不知道將面對什麼。這個問題一部分是由上一個問題衍生而來的,但大多數還是因為三長老死了就算了,現在就自己哥哥源竟也傳來噩耗。赤有些迷茫接下來去做什麼。

最後就是那差點要了自己命的四個字到底在指什麼。如今只知道表面上的意思,將會有一個秘境,那赤紅色能量的主人告訴赤一定要去。可是就單單傳達四個字,就讓赤已經承受不住了。

赤感覺自己有些許無奈,他忽然理解為什麼會有人選擇逃避現實了,現在的他也很想逃避現實,可赤明白,就連逃避現實,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奢求。

既然已經被亂入了漩渦之中,那麼想要脫身而出就可困難重重了。

赤自然有著最優的選擇,那就是徹底拋棄自己的過往,就以暗和夜的養子這個身份開啟自己的嶄新人生。

這個方法是非常可行的,畢竟暗和夜並不在意赤的過往,天下人的注意也都被源奪去了,赤若捨棄那些對他來說是負擔的過往,無需去背負振興家族的責任,大可以往後過的一個逍遙快活。

但,甘心嗎?

赤質問著自己,父親生來就將自己放棄,天下人不知四十七任荒還有自己這個小兒子,就連唯一對自己好的哥哥也死了,自己真的就甘心於一舍了之嗎?

赤不知道,說到底,他還就是個是十二歲的少年,前不久自己身上還發生過慘劇,迷惘,才應該是正常的狀況。

心神俱疲,赤躺在地上,不一會兒,就進去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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