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掙扎
「我記得還有一次,就是葉墨小時后,他翻牆出去玩,結果從牆上直接跳到了他爸爸的馬車上,你絕對想不對,當時那個場景有多麼好笑。」說著,那少女自顧自地捧腹大笑
通過那愈發麻木的眼神,無九已經生無可戀了,程苒苒一直在跟他講關於葉墨的事迹,剛開始無九還有心情去聽,可是誰家好人能喋喋不休的講半個時辰啊。
而且最讓無九崩潰的是,程苒苒不光自己笑,還要求無九一起笑;如果無九不笑的話,那少女還會不樂意,然後手動讓無九笑。
無九真的快瘋掉了,他一個活這麼久的人了,什麼好笑的事沒有聽聞過,要真說沒見過的,就只有眼前這笑到眼淚都快出來的少女。
倘若換到以前,根本不需要有誰示意什麼,無九自己都能上手把對方撕了,奈何現在是真的打不過修士,只能任憑對方胡鬧。
正在程苒苒打算讓無九笑一笑時,房間門被推開了,葉墨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少女手上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
看著那熟悉的身影,無九是第一次覺得葉墨原來這麼有用,他急忙用眼神示意葉墨來救場。
「苒苒,你怎麼來了?」葉墨的神情有些嚴肅,這種神情無九從未在他臉上見到過,這讓無九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
「葉墨哥哥,你回來啦,好久不見,開心嗎?」程苒苒顯得很是興奮,一蹦一跳地來到了葉墨的身前。
「不開心。」葉墨板著個臉,完全無視了滿心歡喜的少女,看向了無九:「有心情出去走走嗎?」
「好呀,去哪裡玩?」未等無九接話,程苒苒就搶先一步開口:「你不在城裡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趣事,邊走我邊跟你講。」
葉墨沒有出聲,甚至沒有多去看一眼少女,眼神只是停留在無九身上,等待著無九的回答。
「行,城主府我還沒有摸清楚,多走走也好。」無九對兩人的愛恨情仇並不感興趣,他只想逃離這片修羅場。
「好,一起去吧,我順帶教你認一下路。」葉墨轉身向外走去,走之前示意無九跟上去。
無九繞過了僵在原地的程苒苒,一路小跑地跟上了葉墨。
「我可以一起去嗎?」程苒苒聲音有些落寞,但還是儘力維持著臉上可愛的微笑。
「隨你便。」葉墨頭都沒回地說到,然後帶著無九走遠,絲毫沒有等待程苒苒的意思。
程苒苒待在那光線漸暗的房間里,臉上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但是眼神中的失落難以掩飾,不過在一段時間后,少女用雙手揉了揉自己的臉,又恢復了那活力滿滿的狀態……
「你們的關係不好嗎?我以為你們挺熟的。」無九和葉墨走在城主府的大道上,見程苒苒沒有追上來,無九才開口詢問。
「挺熟的,但關係不好。」葉墨倒沒有拒絕回答這個問題,這一點讓無九挺意外的。
「是有什麼過節嗎?她對你的意思很曖昧,而你對她的態度讓人有些琢磨不透。」
「不知道。」
「嗯,此話怎講?」
「我不知道,我也記不清楚我跟她有什麼過節,我的記憶有些問題,我現在記得的就只有小時后我們的關係確實不錯,而後發生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還這般反感她?」
「我模糊的記憶中確實沒有什麼值得我反感她的事情,但是心底卻有一種冥冥之中的聲音告訴我,我應該恨她。」
「恨她?不至於吧,你也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愛你。」
「我也知道,所以我並沒有恨她,只是有些反感罷了。」
「你竟然沒有試圖找尋那段模糊的記憶,這樣不就一切都清楚了嗎,你也沒有必要在內心深處獨自煎熬了。」
「找過,但是別說城主府了,就連那邊都沒有途徑。而且每次了解到跟我那段模糊的記憶有關的事物時,我都會頭疼欲裂。」
「這麼神秘,其他人都知道你模糊的記憶嗎?」
「知道,他們大多數人都知道,但都串通一氣好了,沒有人願意告訴我,好似那真是一個神秘的事件,不能讓外人得知。」
「你沒有問過程苒苒嗎?我覺得她不會騙你的。」
「問過,但她不肯說,每一次都是。」葉墨注意到了迎面而來的一道身影,「程叔叔好,還沒有走嗎?」
無九這時才注意到了迎面而來的人,視線望去,無九察覺到那人同程苒苒有幾分相像,結合葉墨的稱呼,無九猜測對方應該是程苒苒的父親。
「沒有,我在找苒苒,你沒跟她在一起嗎?」那男人的聲線有些許粗獷,給人一種坦率之感。
「沒有,苒苒在我住所那邊,沒跟我們一起。」葉墨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你要去找她嗎?」
「不了不了,好不容易放出來一趟,就讓她擱這多待會也無妨,我就先回去了。」那粗獷的中年人表露出很是開心的樣子,路過葉墨時,還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歡迎下次再來,程叔叔你別老關著苒苒,她都快憋壞了。」葉墨測過身,目送著程苒苒的父親離開。
在確認對方離開后,葉墨臉上的笑容消失,又恢復了原本那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
「沒想到你還會有笑臉相迎的時候,我以為你這小少爺誰的臉色都不用給呢?」無九在一旁打趣著。
「程家,這座城裡第三大勢力,與城主府長期聯姻,一直維持著一個不錯的關係。」葉墨沒有直接回答無九的問題,但他的話語已經解答了無九的問題。
無九自然也知道葉墨話外之意,在這座老城裡,城主府當然是無可置疑的第一勢力,而那至今還神神秘秘的明世堂便是第二勢力,所以程家這個第三大勢力,確實不容小覷。
提到城主府與程家長期聯姻這一點,無九沒有猜錯的話,這一代中應該是程苒苒同葉墨聯姻。
而葉墨方才所做的,無非是為了在明面上維繫城主府同程家的關係罷了,至於葉墨是否喜歡程苒苒,這沒人在意。
這是勢力之間很常見的現象,兩人之間互相喜歡最好,如果不喜歡的話……就沒有不喜歡這種說法,大勢力之間的聯姻,不是「青梅竹馬」,就是「一見鍾情」,再不濟,也歹有個「祖上的婚約」。
「所以說你同程苒苒是什麼關係,青梅竹馬,還是一見鍾情?」無九沒有理會臉色並不好看的葉墨,而是自顧自地問道。
「青梅竹馬,滿意了嗎?」葉墨沒好氣地回答道,「我都不知道我當時怎麼看上她的,居然會看上……」
話說到一半,葉墨忽然語塞,他的表情變得有些痛苦,好像內心在劇烈掙扎,不知道那說到一半的話語該不該說下去。
無九見此,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畢竟肉眼可見,不是葉墨不願意說下去,而是不能繼續說下去。
對於這種事情,無九自然是見過不少,但總歸可以分為兩大類:第一類是自己發了什麼天道誓約,被天道束縛住了,所以不能言;第二類是被人下了禁制,不能違背禁制的內容。
從剛才葉墨的癥狀來看,無九猜測他是被下了禁制,因為方才無九借靈力觀氣時,並沒有察覺到天道之力的浮現。
待到葉墨臉上的痛苦神情舒緩,無九已經往前走了一段路程,正緩步慢行,等待著葉墨追上前去給他帶路。
葉墨收拾了一下心情,雖說到現在為止,他依舊沒有從無九身上察覺到多少值得重視的地方,但大先生有話在前,要他盡量遷就一下無九。
葉墨又想起剛才開會的時候,父親也同自己強調過穩住無九,對方有什麼需求都可以滿足。
輕嘆一口氣,葉墨不由得為那些勾心鬥角慨嘆,他自然知道為什麼城主府的態度這般友好,不用想都能猜到其目的無非是為了拉攏無九。
這種事情並不少見,尤其是在城主府與明世堂暗地裡的交鋒中,就更加常見了。
至於問為什麼?葉墨也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少年,就算天賦很不錯,在這個年紀就有金丹之境,可心性還是有些稚嫩,縱使經歷過了一些刻苦銘心的事情,但依舊無法明悟有些事真正的內涵。
不過時不時的頭疼欲裂告訴了葉墨一個道理,那就是想不明白的是就不要想。所以葉墨追上了無九,在一旁給其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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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你是又被那小兔崽子欺負了?」程苒苒的父親在著葉墨的房間門框上,對著正在打掃房間的程苒苒問道。
「沒有。」程苒苒很是嘴硬,但是那有些梗塞的聲音已經出賣了她:「爹爹,你就別擔心我了,我能處理好的。」
「這不行,你可是我的寶貝女兒,怎麼能讓那樣一個混小子欺負了,就算他是城主府的少爺也不行。」從程父的話語中,不難看出他確實很疼愛自己的女兒。
「爹地,我向你保證,在婚禮前,我一定能讓他回心轉意,重新愛上我的。」程苒苒語氣中帶著些無奈,「我們拉勾。」說著,程苒苒來到了她父親的身前,伸出了右手的小指頭。
「不了不了,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我也就說說,還不是怕你受委屈嘛。絕對沒有催促你的意思,你們慢慢培養感情,其它的壓力我頂住。」程父說是這麼說,但還是同自己女兒拉了勾。
「謝謝爹地,最愛你了。」程苒苒自然知道程家人也一直期盼著她跟葉墨的婚禮快點到來、好讓兩家人的關係更加穩固,所以她才更加清楚自己父親承擔住的壓力。
「沒什麼,再怎麼說我也是程家家主,別說乖女兒你要推遲婚禮了,就算是取消婚約我也能辦得到,只要你開心就好。」說著,程父哈哈大笑起來。
「別這麼說,爹地你也知道你是家主,萬萬不可因小失大。」程苒苒聽到父親的話,自然是很開心,但她還是出言提醒自己的父親。
「什麼話呀,要是連自己的女兒都顧不住,那狗屁的家主不當也罷。」程父的直率,是有目共睹的:「行了,也是時候回去了,要一起回去嗎?」
「不了,葉墨他剛回來,房間都沒怎麼收拾,我要多待會,幫他好好拾到拾到。」程苒苒被父親剛才的話逗得直笑,剛才的難過一掃而空。
「行行行,你這姑娘倒好,還沒嫁過門就只知道護著那小子,等到以後嫁過去了,恐怕連我這個爹爹都不認了。」程父邊離開邊抱怨道,「記得回去,做你的飯。」
「好,最愛爹地了,我一定回去。」程苒苒笑著在門口送別父親。
待到父親的背影遠去,程苒苒輕嘆一口氣,習慣性地嘟起了嘴,然後看著收拾到一半的房間,提起了一口氣,重新投入到了整理房間的工作中。
五尺的身高,勻稱的體態,少女那大大的眼睛中充滿了幹勁;一頭黑髮紮成了兩個丸子,隨著它們主人的動作而晃動;有些嬰兒肥的臉頰上,洋溢著獨屬於青春的氣息。
相較於同齡人,程苒苒的身材可能並沒有多麼搶眼,但那可愛的衣服,就算穿戴者是位十九歲的少女,可依舊令人無法移目,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古靈精怪的少女。
不知不覺,程苒苒已經整理好了房間,她環顧四周,發現每一處地方都已經收拾到位,笑容便止不住的爬上了嘴角。
程苒苒站直了身子,雙手起高舉,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縱使以她四品的修為根本不會因這種事情而感到疲憊,可這種已經養成的習慣並沒有什麼壞處。
「你怎麼還沒有走?」葉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讓程苒苒瞬間收回了高舉的手臂。
「我剛才在幫你整理房間,弄得有些慢了,所以還沒有走。」少女轉過了身,看著葉墨的臉龐,她多麼希望能在上面開到一絲因自己而起恩笑容,可惜並沒有。
「哦,那現在整理好了,你是不是可以走了。」葉墨並沒有理會程苒苒那有些失落開始了「送客」環節。
「嗯吶,我要走了,畢竟時候也不早了,爹地也還在等著我回家吃飯呢。」程苒苒自顧自地說著,不知道是說給葉墨聽的,還是為了說服自己離開。
葉墨沒有出聲,只是側過身去,騰出了讓程苒苒出門的位置。他看著那少女臉上的笑容,心中湧現出一種矛盾的感覺。
葉墨嘴唇輕起,喉結微動,少年想要說些什麼,但他奈何無法看清楚自己那掙扎的內心,只能無聲作罷。
「葉墨哥哥,這麼久沒見了,今天見到你很開心!」少女的聲音從一旁傳來,程苒苒正站在不遠處朝著葉墨揮手,臉上是洋溢著的笑容。
葉墨看著漸漸離去的程苒苒,內心除卻掙扎還是掙扎,最後空餘一句「無聊」。
葉墨進入自己的房間,發覺程苒苒剛才確實整理的很認真,就連一些平時下人都不去打掃的角落,也被少女清理乾淨了。
而且葉墨還發覺,程苒苒在把房間打掃得一乾二淨的同時,還將常用的小物件放到了他順手能取到的地方——這是少女經常來整理房間才會注意的小細節。
正如無九所說,葉墨確實很掙扎,不僅僅是內心,還有行為:葉墨並不想百般為難程苒苒,可一旦他有接受少女心意的想法,大腦傳來的陣陣疼痛感就會阻止他進一步的行動。
而這種難言之隱所造就的,就是在外人看來,好似葉墨在刻意吊著程苒苒那般,既不拒絕對方的熱情,又不同意對方的心意。
但好在兩人身份都比較特殊,並沒有多少人去非議,亦或是沒有多少人有那個時間去非議這些大家族的傳聞,沒辦法,剛才葉墨去參加的家庭會議又加重了賦稅。
葉墨很想去制止父親的決議,可他一個人,是無法與城主府里那些老傢伙們抗衡的,程家也無法同他們抗衡。
沒錯,在會議上程家家主投了反對的一票,但葉墨很清楚,那所謂公平公正的投票環節,無非是城主府想讓自己的吃相好看一些。
十人的會議,除卻兩個民主自選位和葉墨及程家家主的兩個名額外,其餘的六個位置人選都是葉紂一手確定的,自然不可能討論出一個跟城主想法背道而馳的決議,正所謂「家族會議」,自然不可能讓外人做主。
葉墨坐在程苒苒鋪好的床鋪上,輕嘆了一口氣,今天發布的決議,是將城內的賦稅額度提高到了六成,而原本四成的賦稅就已經讓人們苦不堪言了。
與凡人統治凡人不用,修士統治凡人,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那就是完全不用擔心所統治凡人們起義,無論是百人之眾,還是萬人之師,對於元嬰期的修士來說差距不大,無非是吹一口氣與揮一揮手的區別而已。
所以說修士統治凡人,他們所擔心的,就只有手底下那些羸弱生靈是否死完,有修士選擇控制剝削的程度而保證凡人的繁衍不息,那就會有修士不管凡人死活的實施慘無人道統治。
很顯然,城主府如今已經不在乎城裡人的死活了,以被統治者的角度來看,這就是城主府日益腐朽的體現,但以統治者的角度來看,這已經是仁慈之舉了。
要問為什麼?這是葉墨從父親葉紂那聽到的回答:我們提供給那些凡人所需的住所和土地,並給予他們庇護,如今不過收取些凡俗之物作為報酬而已,他們應當感恩戴德,而不是叫苦連天。
不過葉紂到還沒有趕盡殺絕,他發布的決議中,還有一條:繳納賦稅不夠的人家,需要到城主府中服徭役,不然的話,舉家都會被打上奴隸的標記而後出售。
葉墨也問過父親招來這麼多凡人有什麼用,葉紂給出的回答是葉墨的婚禮快到了,城主府也該添置幾間樓閣、再來幾處庭院了,更何況不少地方都可以翻新,不愁招來人無處用。
葉墨自然也問過為何不自己去做,而葉紂給出的答案更加直接,也更加現實:都作為統治者了,這種事還要親力親為的話,就真的對不住修士這個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