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急轉直下
陽球要去做什麼沒有與任何人說,但陳球幾人第二日便得到了消息。
司隸校尉陽球於章德殿面見皇帝,叩首懇求誅殺曹節、張讓等宦官,血染額頭而不止。帝大怒,拂袖而還。
這個消息傳出后,陳球等人都心中一涼,心知那本就被遏制的誅宦勢頭,恐怕在這之後又要變得困難許多。
好在劉宏雖然暴怒,但也沒有為難陽球,也沒有將其革職。
這就讓許多懷有其他心思的人猶豫不定,不知該如何下手。
可在宮城深處,一個老者望著高高的宮牆,無聲的笑了起來。
曹節因為董太后的關係,暫時留在了雒陽城中,以侍奉太后的名義,苟延殘喘。
今天得到陽球進諫的消息,他便知道,劉宏對誅宦聯盟已經心生厭惡了。
只是暫時覺得這些人還有利用價值,還沒有動手罷了。
「你們也蹦不了幾天了,秋後算賬,呵..劉誕,我定要你付出代價。」
怨毒的眼神似乎要望穿厚厚的宮牆,把劉誕撕碎。
而在距離宮城不遠的楊府,楊賜正坐在院子里,奮筆疾書。
這是一封寄給兒子楊彪的家書。
當日楊彪入雒陽,除了呈上王甫的罪證外,還在家中歇了一夜,才趕回長安。
也就是在這一夜,楊賜第一次被楊彪說服,拋開了顧慮,加入到誅宦的隊伍中來。
直到今日他才覺得,自己真是糊塗啊!
怎麼就偏偏信了那小子的邪?被他幾句話就調動起了熱血,急吼吼的開始誅宦?
現在看來,他們楊家在誅宦一事上,除了站了個呈遞罪證的名聲外,再無絲毫功勞陳球、陽球等人,那是卧薪嘗膽,堅持多年,終誅殺王甫。
那劉誕也是少年天才,智獲關鍵罪證,一舉得到士族認可。
可他們楊家,幾乎沒有得到絲毫好處,增長的那點兒名望,也少得可憐。
如今,陽球又使出昏招,讓陛下龍顏大怒,眼看誅宦就要戛然而止。
所以他連忙寫信,讓楊彪莫要陷得太深,閹宦還未殺絕,反而惹得皇帝的厭惡。
從落筆到結束,楊賜幾乎一氣呵成,待墨跡風乾,他便找來心腹,讓其送往了長安「家主,廷尉陳球送來拜貼。"
送信的心腹前腳剛走,後腳便有家僕前來稟告陳球求見。
楊賜拿過拜貼,細細端詳。
對於陳球來的目的,他這種老江湖一猜便知,無非是求他再出手,勸勸皇帝,讓其傾向誅宦,好擴大戰果。
可楊賜作為帝師,自然是十分了解劉宏的,若真有機會讓其回心轉意,重新支持誅宦,甚至把張讓等人斗拿出來成全陽球幾人的名聲,他會勸自己兒子收手?
他已知事不可為,那還有什麼必要見陳球呢?
拿起筆,在陳球的拜貼上草草寫了幾個字,便打發家僕離去,自己躺在搖椅上,細數漫天星辰。
在門外的陳球等了半晌,只等到楊家家僕送回的拜貼。
「家主身體不適,最近難以見客,還望廷尉體諒。」
陳球漠然接過拜貼,似乎早就猜到了這個結果。
其實,這已是他拜訪的第五個世家大族,無一例外,通通拒絕見他。
想那三天前,他還是這些人的座上賓,觥籌交錯,相談甚歡,商討著誅宦大業。
可如今,風向變了,再無一人想要見他,唯恐避之不及。
本以為有楊彪的關係,楊賜的立場多少會堅定一些,可沒想到也是一樣。
他握住手中拜貼,默默走回馬車,駛入沒有光的巷子里。
而沒有發現,那張拜貼上寫著幾個潦草的大字:事不可為,保全為上。
「陽方正瘋了?」
劉焉單手叩擊著桌面,不可思議的問到:「哪有臣子以這種方式進諫的?這不成了威脅嗎?」
在得到陽球入宮被責罵的消息后,劉誕立馬找到了劉焉,想要以父親的關係,斡旋可劉焉只是聽他提了一嘴,便發起火來。
「以前我只知道陽方正為人剛烈,卻沒想到他能剛到這個程度!」
劉誕神色尷尬,陽球這事兒辦得確實不太漂亮。攵學3肆
既不與任何人商量,也不給自己留後路,劉誕都懷疑,那日陽球入宮,是抱著必死的心去的。
可儘管如此,該救還得救啊。
「父親,如今誅宦之事只能算成功了一半,司隸校尉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被陛下打壓啊。"
劉誕懇求到。
哪知劉焉長嘆來一口氣,搖頭到:「誅宦?現在你就別想著誅宦了,能救下陽球一命,就算不錯了。」
「何至於此啊?"
劉誕驚訝問到。
劉焉則是一臉苦笑,指了指窗外:「你這是關心則亂。
陽球現在明擺著不得帝心,僅靠陳球幾人,怎麼誅宦?
再者說了,張讓那群人可不是吃素的,他們不趁著這個時候栽贓誣陷,要了陽球幾人的性命,就枉費了這麼多年的手段。」
有了劉焉的指點,劉誕也明白了過來。
陽球此前可是實打實的放出風去,要除惡務盡,將所有為惡閹宦一網打盡,這其中就包括張讓、趙忠等人。
現在陽球一朝失勢,這些此前被他針對的人,當然會趁他病要他命。
劉誕懂這些道理,甚至易位而處,他的反擊會來得更加猛烈,如狂風掃落葉般,將敵人消滅。
可現在遭殃的是他的盟友啊,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出事呢?
所以,他只能找到劉焉問計。
劉焉心底明白自己兒子的執拗,知道若今日自己不拿出個辦法來,定不能讓其安心那之後會做出什麼來,還真說不定。
他沉吟片刻,慢慢說到:「此時陛下還沒有懲治陽球的決心和契機,想要保住他們還有機會。
這樣,明日我便去拜訪一些老友,這幾日敲敲邊鼓,讓陛下消氣,興許有效。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
劉誕自己怎麼也解決不了的問題,在劉焉這裡居然這麼輕鬆就搞定了。
「父親大才,我敬您一杯!"
劉焉接過酒碗,一飲而盡,也將眼底的苦澀,深深藏了起來。
劉焉答應得痛快,辦事也是麻利。
第二日一早,他便與劉誕一起前往劉寬的家中,準備請這位德高望重的宗室老臣,一起去平復皇帝的震怒。
可當二人坐到劉寬家中時,卻聽到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有人說,這陽球與陳球、劉部、劉納幾人常在家中密謀,圖謀不軌,還有書信往來。
如今這流言四起,還傳到了陛下耳朵里。陽球幾人恐在劫難逃啊。"
「此事定是造謠!」
劉誕沉不住氣,直接說到:「司隸校尉與廷尉幾人,都是忠誠之士,絕不可能有異心!"
劉寬抿了抿手中酒水,溫和笑到:「此事真假一眼可辨,但你架不住有人想要指鹿為馬。」
這位胖胖的老者看向劉焉,又望向劉誕:「你們今日前來,是想救陽球吧。但現在出了這事,再和陽球扯上關係,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難道就看著國之重臣杯奸人陷害嗎?"
劉寬見劉誕有些急了,呵呵一笑,解釋到:「並非是不救,而是不此時去救。
此時去救,無疑是違背聖意,容易救人不成,還會將自己賠進去。
可若稍做忍耐,等等看幕後之人的手段,我們才好見招拆招,救下他們幾人的性命啊。"
劉寬的話讓劉誕陷入沉思。
他自負自己兩世為人,看事透徹,可這斷時間來,與王甫斗、與曹節斗,讓他精神抖擻有些透支,腦袋也不甚清醒。
今日得到劉寬提點,才重新理清了思路。
剛剛提到都傳言,定是有心之人為了陷害陽球等人傳播的。
落在旁人耳中,當然是無稽之談,甚至還能為陽球幾人辯解幾句。
可落在劉宏耳中,這便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作為一個掌控欲極強的帝王,劉宏能聽這個?
不管這事是否屬實,他都不會容忍陽球繼續誅宦了,而是會先把陽球幾人查個一清二楚。
而這調查之中,就是栽贓陷害的最好時機,也就是劉誕他們為陽球幾人洗脫嫌疑的機會。
「小子受教了。」
劉誕想通后,恭恭敬敬的向劉寬行禮。
「從陽球殺王甫,到今日流言四起,不過十日,形勢就急轉直下。
這幕後之人手段不可謂不強,我等還需小心行事,萬萬不可大意。「一旁的劉焉出言提醒到:「如今我兒與陽球幾人走得頗近,恐怕已被人盯死,想要有所動作,也很難逃過他人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