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赴考的三人
「方才真是嚇得我,一身冷汗。」回旅館的三人里,何峘仍是心有餘悸。
「不就是撞了一個官差么?!怕成這樣?!」同行的沈峳諶並不在意。
「你沒見到,那官差的身後,還跟了兩個佩刀的人?!」第三個人龔郢補充道。
「看你二人,」沈峳諶甚至笑出了聲:「真是頭一次來這長興府,撞了個人,也怕成這副模樣.....」行於正中的他,將左右手搭上二人的肩膀:「那行,便找一間酒樓,進幾口酒,給你二人壓驚。」
「秋闈就要到了,還是回館溫習書本吧。」何峘接連擺手:「且今日出門閑逛,已荒廢半日,此刻還是回館溫習為要。」
「何兄說的是.....」龔郢接過話。
「只是偷閑幾個時辰,」沈峳諶直接打斷二人:「於科考有何大礙??」
「且遇到先前那事,我實是,沒這進酒的心情.....」何峘堅持自己的決定。
「那我與龔兄同去。」沈峳諶見狀,手離了何峘的肩膀,神情頗為自得:「那何兄先回旅館,可將我贈予的詩句多誦幾遍,也可算作溫習了。」說完手搭著龔郢轉身離開。
「瑾記沈兄囑咐。」何峘看著沈峳諶與龔郢的背影。
.....
何峘回到了三人寄住的旅館。他與沈峳諶、龔郢同來自外地,到京參考,恰住同一間旅館,相識剛有幾日。
他跨進館門,穿過大堂,登上客樓最外一側的木梯,走到二層的廊台。他順著往前,走到順數第二個房間。他放緩步伐,抬起右手,輕扣兩次房門。
「沈兄,今日莫又醉倒了。」他對著沈峳諶的房間打趣說道。沈峳諶的房門,照例沒有上鎖。
他繼續往前,走到廊台中間的木梯,又上了客樓的第三層。他的房間屬於這層。剩餘龔郢的房間在第四層。
他走到自己的房間,從腰間的佩囊取出鑰匙,打開門鎖,進了屋。
.....
戌時初。暮色剛籠了天地。
一刻前才出了酒樓的沈峳諶與龔郢,正行在回旅館的途中。
路經一處桂樹園子時,沈峳諶停下腳步,一時起了興緻:「龔兄與我進園看看吧。」
龔郢想著回館歇息了,婉拒道:「天色已晚,不如先回旅館歇息,明日再進園賞花不遲。」
沈峳諶酒意正盛,語氣似乎不容商量:「夜月將出,正要此刻入園觀花,適閑趣雅,以助詩賦。」說完便將龔郢拽入園中。
沈峳諶並不在意龔郢所想,一面走一面說道:「君子當率性而為,正如我這般。龔兄你,遇事總是顧前顧后的,如此性子,科考如何得中?」
「這跟科考有何.....」龔郢正要反駁,又被沈峳諶打斷:「前面有一湖,湖中有石橋,正好,我二人登橋觀湖。」
龔郢便不說話,跟著移步。
.....
半個時辰后。
在屋內溫習書本近四個時辰的何峘,終於聽得腹內起了巨響。該進食了。
只是此時已經過了晚飯的時間,這會下樓,只能讓伙房值夜的夥計炒幾個現菜。
他站起身,走出房門,去到客樓的二層。他順著走廊往前,刻意經過沈峳諶的房間。屋內沒有點燈。
「還未歸呢.....」何峘自言自語,繼續下樓。
.....
「小哥,炒兩個菜。」伙房裡,何峘對值夜的夥計說道。
「就客官你一人么?」夥計問道。
「嗯.....是。」
「好勒。」夥計愉然應了。像是正愁無事可做,便來了一份可以消遣時間的差事。
何峘便轉身,出了伙房。他又上樓,回到自己房間,想著兩刻后再下樓。
.....
兩刻后。
想著飯菜該是上桌了,何峘便放下手中書本,起身,往屋外走去。
正要開門的瞬間,門外卻響起了扣門聲。
「何人?」何峘一面詢問一面打開屋門。
對面站著龔郢。
「龔兄!回來了?」
「嗯。」龔郢點頭。
「何時回來的?」
「兩刻前。」
「你要,找我?」
「嗯。」
「何事?」
「晚飯吃了么?」
「沒。正要下樓,進些吃的。」
「那伙房裡的兩個菜是你叫的了?」
「龔兄怎麼知道?」
「方才我去伙房叫酒菜,夥計正在忙活。」
「怎麼?你.....」
「我與沈兄一同回館,途中談及了科考之事。他不知怎的,忽起了憂愁,憂愁科考不中,心緒低沉。回館后,我想了想,覺得應該好生勸慰他。便去樓下叫了幾個酒菜。等會你我二人好生勸慰他。」
何峘一聽,也不遲疑:「那行。走吧。」
龔郢卻伸了右手攔住他:「不急,這個時候,換了便裝再下樓吧。」
何峘定眼看了看龔郢,這才發覺龔郢已經換了便裝。
「我叫了酒菜,又回房間換了衣,才來找的你。」龔郢說道。
「行,那我也換衣。」
「等會大堂見。」龔郢轉了身。
「行。」何峘雙手合門。
「等等!」龔郢又轉回身子。
「怎麼?」
「忘了取錢了。我再回屋取些錢,」龔郢說道:「你換了衣,下樓順道叫著沈兄。」
「行。」
「到了大堂,將你我的酒菜湊成一桌。」
「行。」
.....
何峘利索換了裝,出門,下一層樓,來到沈峳諶的房前。從外往裡看去,屋內點著燈火。一個來往踱步的人影映在門窗上。
他抬手,敲幾下房門。
屋內卻沒有回應。
他又敲幾下,再輕聲喊道:「沈兄?」
屋內的人影仍是不停地踱步,只是多了一個揮手的動作。
「沈兄?下樓敘話了。」何峘直接推了推房門。沒有推開。門從裡面閂上了。
「啪!」一個摔杯擲盞的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
「這麼大火氣?!」何峘不敢再出聲,轉身離開。
來到大堂,他見其中有一張桌子已經擺了兩道騰氣的熱菜。左右環視,沒有其餘的人。「應該是這桌了。」他自語著,靠著桌子坐下。
正巧夥計又端著一道菜來到大堂。
「放來這桌。」何峘向夥計示意。
「這是另一位客人.....」
「我知道,他與我一道的。」
「得嘞。」
說話間,取了錢的龔郢也下樓了,徑直走到何峘跟前。
「沈兄沒下樓?」他問何峘。
「方才我叫他,他在裡面摔杯砸碗的,如何還敢叫他?」
「是么?我去看看。」
.....
「他閂了門,不得進。問他,只答『先去,先去』。聽他語氣,十分煩悶。」龔郢很快返回了,一面走一面朝何峘說道:「先不等他了,他平復了,自然下樓來了。」
「那,行吧。」何峘感覺腹內的聲響更大了,也等不及了:「我二人先吃著,候他下樓。」
「嗯。」龔郢就著坐下。
.....
一刻后。
值夜的店夥計已在桌上擺了五個菜、兩壺黃酒。桌前仍是只有何峘與龔郢二人。
何峘一陣囫圇進食,腹內已經填了六七分滿。「怎麼沈兄還不下樓?」他又想起了沈峳諶。
「該是還在煩悶。」龔郢接話。
「那我再去叫他。」何峘說著,作勢起身。
龔郢伸手攔住他:「既然還未平復,這會去叫他,怕是適得其反。再等著吧,反正也無事。」
「好吧。」何峘又坐下。
「啪!」龔郢突然伸出左手,狠拍右手的掌背。「這幾日的蚊子,屬實可惡。」他一面說,一面左手抓撓右手的掌背。
因為前一刻急進菜酒,何峘此時已略感頭沉。桌上白燭的火苗左右輕擺,他感覺自己的視線也變得模糊。
.....
第二日。上午辰時。
旅館的大堂里,何峘與龔郢,二人頭枕雙臂,趴睡在五菜兩酒的桌上。一旁的剛到班的大堂夥計,見他二人睡得正沉,不忍驚擾,只是放輕手腳,收拾著桌上的盤碗杯盞。
「出事了!出事了!」一個慌張的男人的聲音突然從館外進了大堂。
正在忙活的夥計抬頭看向館門,見一個男人慌張跑進了旅館。
是張三二,才來旅館做事兩個月的張三二。半個時辰前,這人出門買購明日所需的生蔬。此時他卻空著兩手,嘴裡喘著粗氣。
「怎麼了?」何峘被張三二的聲音驚醒了,抬起頭。
張三二見了何峘,徑直跑向何峘,嘴裡又嚷道:「出事了!出事了!」
還在昏沉里的何峘,被張三二的架勢嚇得清醒許多。他站起身,下意識退後幾步。
張三二直直盯著何峘:「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什麼?!」昏睡的龔郢也被驚醒了。
「出人命了!」張三二瞪眼看著何峘與龔郢。
「怎麼回事?快說!」一旁的夥計催促張三二。
「有人投湖了!!」
「誰投湖了??!!」三個聽的人異口同聲。
「今日我一早出門,路過桂園子,看見裡外都是人.....我奇怪這是怎麼了,擠了進去.....才知道,這園子裡面,有人投湖了!聽他們說,是個,是個要參考的學生.....」張三二一面說一面換氣:「人已經撈了上來。我壯了膽子,走過去看了,發現就是.....就是住在咱們店裡的客人!!就是平日里,與這二位客人一道的那位!」
「什麼!?」何峘與龔郢徹底清醒了,腦袋裡的昏沉散了乾淨:「沈,沈兄?!」二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快!」何峘已經奔出了旅館。
「快!」龔郢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