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行走於深夜過去的記憶
昏暗的街巷之中一道只有四五歲的身影沒有目的的穿行著,蹣跚的步伐,疲倦的眼神,無不透露著他的體力已經到達了極限。
四周只有高聳的牆壁以及已經失去了燈光的窗戶,周圍的光源只剩下了天上的月亮和道路邊不穩定的閃爍著的路燈,昏暗而頹廢的光景就連最疲憊的鳥類都不願意停留。
孩子的體力逐漸到達了極限,有些無力的癱坐在一座路燈燈座下,無助的淚水不爭氣的從眼眶邊滑落,一開始只是小聲的啜泣,細微的聲音在黑夜中甚至連回聲都沒有辦法激起……
孩子的哭泣聲越來越大,但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回應,昏黃的路燈下飛舞著無數不知名的飛蟲,趨光的本能讓他們聚集在燈光下,黑暗之中唯有這樣不切實際的溫暖才顯得有那麼一絲真實。
他們害怕如同太陽一樣明媚刺眼的光源,卻又難以企及月亮凄涼悲傷的光,於是他們找到了這份人造的溫暖,為了這一份的溫暖甚至能夠放棄一些彌足珍貴的東西。
如同飛蟲一樣追尋著快樂的孩子迷失在了如同迷宮一般的街巷之中,哭泣之聲逐漸變得有些沙啞,直到最後連一點聲音都沒有辦法發出。
孩子的眼神之中充斥著恐懼與不安,無神的望著燈光外的黑暗,直覺告訴他似乎有著什麼東西緩緩的在接近,恍惚間,一個淡藍色的光點毫無徵兆的出現在黑暗之中。
輕微的腳步聲伴隨著金屬摩擦的聲音在黑暗之中顯得突兀而又恐懼,孩子下意識的蜷縮起自己的身體,向著身後挪去,直到他的身體抵在了路燈的燈柱上,此時的孩子已經避無可避,甚至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孩子的眼神因為恐懼而劇烈的顫抖,雙手緊緊的護住自己的身體,死死的盯著逐漸靠近的光點,昏黃的燈光逐漸照亮了一個和孩子幾乎相仿的身影。
隨著她的靠近,燈光下的身影也不斷清晰,令人意外的是來者並非是臆想中令人恐懼的存在,相反,來者是一位面龐清秀的少女——同樣是五六歲的年齡,但面前的少女卻顯得更加年幼,一頭淡藍色的頭髮下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瞳,一席黑色的短裙映襯著皮膚的白凈。
突然出現的少女琥珀色的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孩子下意識的伸出手,女孩的睫毛微微眨動,靜靜看著孩子的行為,只在接觸到少女的瞬間,觸電一般的感覺伴隨著接觸毫無徵兆的襲來。
孩子猛地甩手大叫,就連一直沒有動作少女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得向後一退,轉身退入黑暗之中。
孩子摸著剛剛被電的手指,不知名的悲傷再度湧上心頭,即使眼淚已經哭干,但卻依然用著嘶啞的聲音發泄著內心的情緒,哭累了乾脆就原地倒下,縮成小小的一團,撫摸著自己被電的發麻的手。
不知道過了多久,孩子突然覺得一絲清涼的感覺順著頭頂而下,孩子微微揚起腦袋就發現一個破破爛爛的杯子中盛著一杯清水,擺在自己面前,而剛剛的少女在黑暗中探出一個小腦袋,有些猶豫的看著自己。
孩子舔了舔因為缺水而有些發裂的嘴唇,聲音沙啞的問道「這是……給我的嗎?」
看見女孩用力的點頭,孩子終於端起手中的杯子,將水一飲而盡,清涼的水流穿過乾燥的喉嚨,雖然一杯水並不足以解渴卻使得孩子恢復了些精神。
看見孩子的狀態少女有些露出了放心的神色,隨即便要遁入黑暗之中,就在她的身影消失的前一刻,
孩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你……要走了嗎?不要走好不好。」
孩子顫抖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斷斷續續的哭聲使得少女的身體猛地一震,下意識的回過頭去,便正對上了孩子的有些落魄失神的目光。
「我……我迷路了,不,不要走,好嗎?我……我好害怕……」
兩人目光對視的瞬間,孩子倉促的將頭埋在臂彎之中,下一刻,一股力量緩緩將孩子的抬起,少女琥珀色的眼睛中閃爍著奇異的色彩。
她緩緩將孩子的頭捧起,異常冰涼的手拂過孩子溫熱的臉頰。好安慰一般,少女向後數步,輕輕揮動自己的雙臂,下一刻,少女的手中便帶起一道淡藍色的電流。
原本危險的電流如同精靈一般在少女的手中不斷上下飛舞,電流在空氣之中帶出一陣陣噼里啪啦的聲響,就連頭頂忽閃忽閃的路燈都好似隨著電流的出現而開始穩定下來。
淡藍色的閃電所發出的光照亮了孩子因為哭泣而有些紅腫的面龐,也逐漸驅散了孩子心中的恐懼,就像是撲火的飛蛾只是為了瞬息的溫暖,少女手中的如同蝴蝶飛舞的電流也同樣給與了孩子在黑暗中難以企及的溫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好像玩累了一樣,少女雙手一合,紛飛的電流如同飄散的花瓣一樣隨之消散。
「謝……謝謝你,我……我叫南柯一,你叫什麼名字?」孩子的聲音還是有些顫抖,卻不見了最開始的恐懼。
「咿咿,呀~啊!!」少女的口中沒有說出任何完整的句子,只是咿咿呀呀的說著一些擬聲的詞語,但不知為何,南柯一卻從少女的表情之中了解到她想要表達什麼。
他試探的問道「你是說……你還沒有名字?」
「嗯,嗯。」少女用力地點了點頭,隨即的表情變得有些失落。
「為什麼你會沒有名字?你的爸爸媽媽沒有給你取嗎?」
聽到這話的少女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似乎不知道南柯一說的是什麼。
「那……我來幫你取個名字,怎麼樣?」南柯一想了一下開口道「名字都會有一個寓意,我叫南柯一,意為南柯一夢,你喜歡什麼樣的寓意?」
「……嗯?咿呀,嗚哇。」少女有些激動的說著,眼中閃爍著興奮的神色但另一邊的南柯一卻有些高興不起來,因為她也不知道要取什麼類型的名字。
他低著腦袋想了很久,突然望向少女說道「……赫爾,赫爾怎麼樣?」
「咿呀?!」
「嗯,赫爾,這是我媽媽和我講過的故事裡面一位女神的名字哦,赫爾既然可以操縱雷電,也和這個女神很像不是嗎?」
「嗯,嗯。」赫爾用力地點著頭,雙手揮舞間又再次帶起一道絢爛的電弧。
「咕——」
跟著赫爾在巷子里不斷穿行的南柯一肚子發出了不爭氣的響聲,之前的自己體力已經接近極限,雖然休息了一會兒,但現在又和赫爾走了這麼久自然又弄的筋疲力盡。
「等等,赫爾,還有多久啊?我,我走不動了。」
說著南柯一便癱坐在地上,面前的少女明明和自己的年紀相仿但就好像不知疲倦一樣,見到南柯一不願意繼續走下去,赫爾的臉上看上去有些焦急。
「……嗯,咿,呀!!」
說著背對著半蹲在南柯一的身前,而南柯一聽完后一愣,因為赫爾的意思分明是讓她背著自己走。
南柯一看著半蹲在自己面前的赫爾搖了搖頭,不管怎麼說要女孩子背著自己走絕對是很丟臉的事情,要是自己答應了被別人知道了肯定會笑話自己的。
正當南柯一想要拒絕之時面前的少女並沒有管那麼多,手向後一抓,便抓住了南柯一的手,隨即拉到自己的背上,原本南柯一就沒吃東西,自然難以反抗赫爾的行為,隨後,赫爾直接抓住南柯一的雙腿,直接將他背在了背上。
動作之行雲流水就連想要找理由拒絕的南柯一都沒有反應過來,而在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和赫爾之間只隔了一層薄薄的黑色皮衣,少女的身體並不溫熱,相反就如同一塊沒有情感的鐵塊一樣冰冷,可即使如此南柯一的小臉依然不由自主的一紅,一雙手不知道放在哪裡。
即使如此,背著南柯一的赫爾倒是毫不在意,背著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速度上完全沒有絲毫的減緩。
發現自己的掙扎沒有什麼用后,南柯一雖然依舊紅著臉,卻在內心不斷的說服自己不要想那麼多,老老實實的趴在赫爾並不算寬大的背上,任由她背著自己。
周圍的景物逐漸遁入黑暗之中,原本路邊還有略顯老舊的路燈,在此時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只有越過低矮的平房才能看見高塔上好像是兩個世界的燈光,遙不可及卻又是近在咫尺。那邊世界的燈火輝煌好像和這個世界的黑暗毫不相關。
赫爾背著南柯一穿行在黑暗之中,迷迷糊糊之間南柯一都不敢確定自己到底在走向哪裡,夜幕之下赫爾的胸口一個如同燈泡一樣的物體散發出幽幽的藍光,如果再仔細的觀看,能夠發現其中的藍光正是淡藍色的電弧在其中不斷跳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隨著最後的拐角,巷子的盡頭便是燈火通明的集市,即使時間已經不早,但城市中的夜生活卻才剛剛開始。
面對如此繁華與熱鬧的景象少女幾乎是下意識的停下腳步,不好的記憶湧上心頭,她輕輕的推了推背上的南柯一,卻發現此時南柯一已經趴在自己背上穩穩的睡過去。眼瞼微合,嘴角連口水都不自主的流到自己背上,看上去是做了一個好夢。
少女的神色變得有些猶豫,糾結片刻,赫爾輕嘆口氣,緩步向著人群之中走去。剛一跨出巷子的瞬間,喧囂的叫賣聲不絕於耳,刺眼的霓虹燈也使得少女有些睜不開眼睛。
不止如此,她的出現立刻便引起了過路人群的側目,不只是她背著南柯一,更重要的是她不同於人類的外表,如果說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的樣子沒有那麼明顯,那麼在刺眼的人造光下,她的一切都暴露無餘。
如同屍體一般慘白的外表,右腿上纏著繃帶,而透過繃帶可以隱隱看見金屬的紋路,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原本應該是心臟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類似於燈泡的物體,微弱的淡藍色光芒在刺眼的燈光下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你看,那個小朋友的身上……」
「噓,不要多管閑事,沒看見她的樣子嗎?」
「她看起來好可憐。」
「你瘋了嗎?看看她的樣子,肯定又是從哪裡跑出來的東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此聲音不絕於耳,即使只是圍在周圍的人的隻言片語,卻像是煩人的蒼蠅一樣不斷的在耳邊重複,雷電的力量不斷的在赫爾的體內積蓄,逸散的能量不受控制的攻擊了身邊靠的最近的幾個人。
數千伏的電流貫穿了他們的身體,頃刻間幾人便齊刷刷的向後仰去,倒在了人群之中。
瞬間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下意識的人們發出恐懼的尖叫,每個人都想要抒發自己的恐懼,最後的結果卻是誰的聲音都不能分辨,直到一道不知名的尖銳呼喊壓過了所有人的聲音。
「怪物啊!!!」
如同狂暴的洪水找到了突破的口子一般,人們的思緒被恐懼所佔據,言語無法宣洩的恐懼化為了四散而逃的借口,雜亂的腳步聲過去之後原本繁華的大街上空無一人,就連剛剛的傷者都在混亂之中不知去向。
赫爾只能將背上的南柯一緩緩放下,再和她一起的話這個少年同樣會被認為是怪物而遭到驅趕吧,只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回家吧……
這樣想著赫爾慢慢的轉身離開,而在下一刻,一股拉力從身後傳來,赫爾回頭望去,處於酣睡中的南柯一連剛剛的的混亂都沒能將他吵醒,此時的南柯一一隻手緊緊的抓住赫爾的裙擺,明明沒有醒來,卻在挽留著自己不要離開。
赫爾遲疑了一下,將手放在胸前如同燈泡的物體上,淡藍色的光輝閃過,下一刻如同燈泡一般的核心漂浮到赫爾的手上,赫爾將它輕輕的放在南柯一的手上,慘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輕鬆的笑容。
正當她還想要停留片刻的時候,遠處已經傳來了人群的吵鬧聲,赫爾不捨得看著被自己放下的南柯一,轉身再次回歸了黑暗而幽深的巷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