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入夢山精
醒來后，庄澤回想起畫姬的所作所為，心亂如麻。
儘管前世是個情場浪子，但是哪裡受過這般直達靈魂深處的刺激。
畫姬覺察到庄澤靈魂中的羞澀之意，咯咯一笑。
此後但凡做夢，她都變本加厲，顛鸞倒鳳，縱享魚水之歡。
要不是魚身木有小隻因，元神又是賢者模式，這誰能頂得住？
庄澤總算理解，唐玄奘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為什麼最難熬的是情劫。
畫姬雖是自娛自樂，卻行雙修之實。
她是由山野孤魂聚出魂魄，後來長年吞食遊魂，才凝成鬼軀。
鬼軀與元神親密接觸后，蒸發邪氣，洗滌污穢，留下純凈魂魄。
而後，她居然可以吸食月光的精華和山間的游霧，成了以靈氣修行的鬼修，修為突飛猛進。
發現了這些妙處之後，畫姬就經常留在元神身邊，賴著不肯離開。
元神本是道門修士意念周天的產物。
法相金身則是佛徒涅槃出世的靈體。
畫姬想知道這兩者是如何凝聚在一起的。
這問題讓庄澤想起那塊家傳佛牌。
佛牌被塔中的大能捏碎后，揉進了自己的靈魂。
所有機緣都是自此而起，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任憑畫姬如何誘導，家傳佛牌的事都一字不提。
「惜乎，」畫姬指尖輕撫著法相金身元神，「只差大儒命格，公子豈不成仙哉！」
她又想拿一些秘聞來交換情報。
真是狡猾的女人。
庄澤權衡之後，覺得還是家傳佛牌的秘密更重要。
一天夜裡，畫姬正對著羅漢元神做著不雅的事情，忽然有個偷窺的身影出現了。
「大膽！」畫姬彈指射出一道黑煙，正中偷窺者。
那偷窺者退出夢境，落荒而逃。
庄澤被喚醒。
畫姬急道：「公子，快去追那潑皮，行漏必危。」
庄澤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追偷窺者，要是覺得會有危險，不是應該躲遠一些嗎？
畫姬又道：「公子，此事非小，若歹徒知汝身守元神，以公之力不能自保，當為煉法器。汝死，吾亦不免。」
庄澤聽了這話，得知身上有元神屬於懷璧其罪，實力太弱，反而會招來殺身之禍。
「今宜追之，其勢不強，我能下之。早不宜遲，速行也！」
既然畫姬有信心捉拿偷窺者，庄澤也唯有答應行動。
他找了一隻老鼠，附身過去。
「余已行記，可追蹤其行。」
畫姬已經對偷窺者打了標記。
按她的指引，庄澤追到一座舊廟前。
「公子稍待我，余往擒之。」
一道白煙從老鼠身上飄出，進入廟裡。
裡面傳出鬥法的聲響，動靜不小。
過了一會兒，白煙飛了回來，抓了個山精，扔到庄澤身前。
「便是此獠於夢中窺視。」
山精看起來像是山花所化，頭上戴紫色花簇，腳下生褐色根須。
問其本體，原來是一株纈草。
纈草具有鎮靜安神、促進睡眠的功效。
它成精后，悟出了入夢的神通，這才能夠進入庄澤的夢境。
「上仙饒命！小神有眼無珠，無意冒犯。」
還自稱小神？
庄澤問畫姬：「再小的神，也不至於如此弱小吧？」
畫姬笑道：「但鳩佔鵲巢之徒也。」
逼問之下，
山精說出實情。
這座破廟是當地的城隍廟。
城隍不在，於是山精趁機偽造護法神像，騙人前來參拜。
庄澤進廟查看情況。
廟有四殿，門殿、獻殿、正殿、寢殿均面闊五楹，雖破爛老舊，卻是一塵不染。
殿脊為鑽花龍，山牆為雙龍戲珠琉璃浮雕，蛟龍吻分列主脊兩側。
正殿供奉城隍神塑像，其頭戴金冠，身著龍袍，觀容神武。
城隍神旁邊有一個被打碎的泥胎神像，也是端冕垂旒。
聽畫姬說，她敲破偽像后，從裡面揪出山精。
城隍神像和偽造的護法神像的跟前各擺放著一個香爐。
香爐里插滿了香燭點燃后的竹籤，落滿新鮮的爐灰。
顯然，白天還有很多善信前來膜拜。
拜城隍神的傳統由來已久。
從周代開始，人們便開始祈求城隍神護佑城區。
城指城牆，隍指護城河，正是一城範圍。
據說，城隍廟是陰曹地府在人間設立的派出所，剪惡除凶，護國保邦，管領遊盪的亡魂。
城隍老爺則為道教神袛，監察陰陽二界，掌管承負報應。
時至今日，這座小山城還有如此多的鄉親虔誠地拜城隍神，也算是難得之事了。
見庄澤附身的老鼠在香爐前駐足良久，山精連忙解釋：「這是小神自己討的香火，並未搶佔城隍老爺的香火。」
「你自己怎麼討香火？」
山精便把這些年守廟之事一五一十道來。
這山精起初是長在廟裡的一株雜草，長年受香火熏陶，開了靈智。
城隍神念它是天地精華所化，對神位畢恭畢敬，有時還幫忙打掃衛生，便不攆它，由它住廟。
受益於香火願力，它修為日益精進，得了神通。
一日，城隍神匆忙收拾細軟，帶著部下棄廟離去。
因不忍古廟荒廢，山精依舊勤掃四殿。
奈何時代變遷，信眾老去，新生鄉民不信城隍。
因無人前來敬拜，山精心生一計，施展神通四處託夢，以祖宗名義，哄人來城隍廟上香。
香火願力有助修行，對精怪而言是大補之物。
於是，它又在城隍神的旁邊塑了一尊泥塑像，將自己包裝成城隍護法神將，想分潤一些香火願力。
它託夢告訴鄉民，拜城隍的時候，不要忘記給護法神將上香。
然而現代人不輕易相信鬼神，要想從他們的內心獲得信仰願力，難度是非常大的。
於是山精不斷地接兼職，變著法子去顯靈，不厭其煩地幫忙實現願望。
鄉親們大多分不清菩薩諸佛和城隍神的區別，認為能上香的都可以許願，常常許下身體健康、一夜暴富、成績進步、夫妻和諧等願望。
為了得到這些人的香火，山精可謂煞費苦心。
健康之願好說，身為草本精華，它通曉藥理，在山裡尋些草藥，送至家中，託夢告知煎熬服用事宜。
暴富之願也易，身為山精，-它熟悉地理，知道一些藏物地點，託夢告知。
含有礦藏葬品的地方都透露殆盡后，它又將各家丈夫埋在院里的零用錢告訴妻子，也同樣求得還願香火。
學習之願尤其費神，山精常常託夢給孩子補習。
有時遇上愚笨之人，還得想辦法去偷看答卷，又告訴其正確答案。
感情之願也比較費心，如果發現信徒的對象有出軌的跡象，及時託夢告之，防患於未然。
倘若感情破裂，萬念俱灰，還得在夢裡苦苦相勸，以圖情侶、夫妻醒后能重新和好。
要是鄉民許願靈驗，卻長時間不上香還願，山精則挨個去託夢提醒催促。
除了處理民生瑣事，山精擔任的護法神將還肩負驅邪、護林、促產之類的正職工作。
這是勞模啊！
庄澤不禁對它肅然起敬。
這世道科技發達，國泰民安，想獲得信仰願力確實不易。
除非能像山精這般兢兢業業地做好社群維護工作。
庄澤與山精閑聊時，畫姬從廟裡搜出了幾件東西，扔了過來，淡淡地說：「城隍神固已走。」
庄澤問山精這些是什麼東西。
山精答道：「這是城隍冕服、鎏金官帽、生死簿和陰兵令，都是城隍老爺的東西。」
庄澤又問：「原先這裡的城隍神去了哪裡？」
山精面露難色。
「我們不是道家的天師，但說無妨！」
於是它吞吞吐吐地透露了一個驚天秘密。
地府正打仗，在人間徵兵，城隍神是躲戰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