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貓妖來襲
月黑風高夜。
一個個身手敏捷的影子，翻過馬路、屋沿、圍牆、林野，直撲小港公園。
領頭的是一隻形似黑豹的孟買貓。
它全身長著烏黑油亮的短毛，漆皮一樣的毛皮緊貼瘦削的身軀。兩隻眼睛像水藍色的玻璃珠，中間是閃爍黑光的豎瞳。
它一躍五米，輕落在公園牌坊大門的檐頂上。
野貓陸陸續續在公園周邊聚集，仰望著孟買貓頭領。
頭領俯視底下二三十隻野貓，不怒自威。轉而環顧公園，裡面似乎有它感興趣的東西。
它伸出舌頭，舔了舔貓爪，咧嘴一笑。
十幾厘米長的尖爪，在路燈的照射下折射出鋒銳的光芒。
「喵嗚——」黑貓頭領引頸長喚。
幾十隻貓齊聲呼應。
「喵——喵喵——」
喵聲此起彼伏，儼然一個大型嚎春現場。
「吵死啦！三更半夜吵喧巴閉！」
包租婆從公園旁的居民樓中怒吼。
「一個個鬼哭狼嚎什麼？找死啊？我看你們都活膩了！」
餘音震顫，落葉飄搖。
貓頭領一時站不穩，險些跌下牌坊門樓。
貓群登時收聲。
隨後，這些被嚇壞的野貓跟著頭領，慌忙擇路，溜入公園，四散開來。
「集合！」
庄澤夜裡拉練隊伍，將魚蝦喚醒。
放眼望去，他感覺弟兄們少了很多，數了數，還真的少了大概四分之一。
怎麼回事？
庄澤到附近遊了一圈，很快找到了原因。
不知何時，公園湧進了一大群野貓。
野貓們就像變態跟蹤狂一樣，魚游到哪兒，尾隨到哪兒。
魚睡覺時被跟蹤，游晃時被跟蹤，進食時被跟蹤，拉耙耙時也被跟蹤。
過份了啊！
更可惡的是，這些貓具有很強的捕捉能力，當魚兒經過，它們撲到水裡，總能將反應遲鈍的獵物一網打盡。
庄澤游過一條河涌時，兩岸的貓咪紛紛落水，奶凶奶凶地想要抓他。
雖然場面看似驚險，但是庄澤一點也不慌，潛入河底，從容遁走。
橋墩上蹲坐著一隻黑貓，靜靜地等待。
等庄澤這條肥魚游近，它忽然站起來，屏息弓腰，向前翻騰半周屈體入水。
「撲通！」
水面上僅蕩漾一小圈波紋。
如果現場有跳水比賽的評委，可能會給它的標準跳水動作打七八分。
庄澤急匆匆地趕路，想把各個駐地的魚蝦拉回深水湖裡，讓它們暫時別去淺水河涌晃悠了。
突然，他心跳加速，身體兩邊的側線起反應，感覺有一個非常危險的物體在急速逼近。
魚的側線能感知細微的水流變化，是極其靈敏的觸覺感受器。
庄澤頭也不敢回，鉚勁遊動，可是距離還是被逐漸拉近。
準備游到橋底時，庄澤急發信號。
「鱷龜大哥，救我！」
鱷龜紋絲不動，不知是睡熟了，還是不想搭理他。
鱷龜指靠不上，庄澤只能繼續逃命。
公園沒有幾處可以藏身的地方，他太胖了，很多洞穴擠不進去。
躲無可躲，庄澤欲哭無淚。
危險的氣息直逼而來。
近在咫尺了。
庄澤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索性回身看看究竟是何物，以便死得明明白白。
卧槽！竟然是一隻大黑貓？
庄澤覺得匪夷所思，
為啥貓在水裡游得比他還快。
修長的貓爪劃破水流，下一刻死亡將至。
千鈞一髮之際，卧在一旁的鱷龜動了。它脖子一伸，疾如閃電，咬住黑貓的一條腿。
黑貓一聲嗚叫，氣泡成片冒出。
本應扇到庄澤身上的爪子，順勢向鱷龜砸去。
堅若磐石的甲背，猶如一塊水嫩的豆腐，被貓爪輕易切開，一劃到底。
鱷龜疼得綳直脖子，仍咬住貓腿不肯鬆口。
黑貓被纏住了，擺出一副要將鱷龜大卸八塊的架勢，發了瘋地抓撓。
血泥和肉塊在水中翻騰涌動。
「對不起！」
庄澤心底湧起了悲痛的愧疚。
鱷龜的犧牲，為他的逃亡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黑貓將鱷龜頸部齊根切斷，拔掉龜嘴，這時已經不見庄澤的蹤影，只得游回岸上。
橋面的圍欄上爬滿了野貓，叫喚不停。
回到深水湖大本營后，庄澤把所有練過的魚蝦都召集起來，一部分放哨，一部分護駕，將自己圍了外三重、里三重。
安全感還是不足，於是他將之前不太願意多接觸的毒蛇也拉到自己的身邊。
儘管這樣，庄澤還是覺得干不過那隻變異的黑貓。
庄澤發現，野貓們都聽從黑貓的指揮，有組織，有紀律，有責任，有擔當，還能三班倒。
直覺告訴他，自己被盯上了。
肥美的魚多得是，不知為何黑貓指定要抓他。
庄澤不敢冒泡，整天躲在湖底苟且偷生。
可是，湖底比較悶，溶氧量不高，他居家宅了兩天，實在憋不住了，悄悄探出水面，想喘幾口氣。
就在出水的一剎那，他正好迎上了黑貓的目光。
黑貓坐在岸邊，和庄澤對視，咧嘴露出鋒銳的牙齒。
一顆紫色的珠子在它額頭浮起。
紫珠冒著寒氣，寒氣凝聚成一團灰煙，煙霧化作猙獰的鬼魅，嚎叫地撲向庄澤。
「貓妖！」
庄澤嚇得心跳驟停，想下潛，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
不講武德啊，來騙來偷襲我這條老肥魚。
很快啊，寒煙裹住魚身。
庄澤感覺自己彷彿掉進了冰窟，好冷，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
一縷輕煙從魚身上剝離，飄向了妖貓。
庄澤覺得身體變得異常輕盈，視野也變得很開闊。
他在半空中望著湖面，看到了一條翻著白肚的魚。
這下他明白是什麼東西被抽出體內。
原來是靈魂出竅了。
靈魂又細又長，一邊不停地從魚身中抽離，一邊與岸邊的妖貓相連。
貓妖貪婪地吸食著庄澤的靈魂，懸浮在額上的紫珠越發明艷。
庄澤覺得很疲憊，睡意襲來，意識消散之際，留戀地凝望漂在水面的肉身。
他在半空中以第三人稱的上帝視角打量自己。
第一次看到自己投胎后的長相，他感到大失所望。
不過是一條做酸菜魚必備的鯉魚。
平平無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嗯？」
鯉魚的肚皮有一行梵文，不留心還沒發現。
什麼時候印上去的？
「唵嘛呢叭咪吽。」庄澤默念魚肚上的梵文，竟是六字大明咒。
念畢，心境無比平靜。
這時，不知是誰誦出一句偈言：「相由心生，境由心轉，心繫諸佛，珠可助道。」
梵音裊渺，清凈微妙，其音正直，其音和雅，其音清徹，其音深滿，其音遍周遠聞。
隨後言出法隨，一排金光燦燦的梵文從魚腹噴薄而出，沿著庄澤一縷魂煙的軌跡，飛向貓妖。
貓妖見狀，立刻停止了對靈魂的吸吮。
但金光稍縱即至，它來不及躲閃，脖子被拍了一串梵文。
法術破除，靈魂歸位。
梵文金光散去，化為一串做工精緻的佛珠項鏈。
貓妖怎麼也扯不斷佛珠項鏈，幾個翻滾，墜入湖中。
庄澤回到魚身上，后怕不已，小心臟不停地跳動。
他正要潛入湖底想躲起來，見貓妖在水裡掙動，便產生了痛打落水貓的念頭。
趁你病，拿你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