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第4節

冬初的夜色應和著大地的死寂除了陰沉、黑暗,更有著一股子讓人喘氣都倍覺著壓抑的窒悶感。微波起伏的長江流水在陰冷的空氣中沉重而緩慢,不知是摻和了無數中國軍人猩紅的鮮血之故?還是不忍見她所孕育的這片土地,正在被兇殘的強盜肆意蹂躪踐踏而悲傷?那仍舊豐沛的江水在河床的深處也似乎隱痛般地發出陣陣的哀鳴......

鄒志林是被冰冷刺骨的江水所激醒的。他睜開眼睛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張開的嘴裡「咕嘟嘟」地灌進了幾口水,猛一激靈,鄒志林本能地伸平軀體手腳划動順水游出了十幾米,然後抬高頭努力地搖晃讓耳鼓裡的積水流了出來,就聽到左側後方的遠處仍如同爆豆在熱鍋里炸開般地爆響個不停,他艱難地扭頭側望,只見左側那邊的江岸上仍是火光連天、烈焰遍地,同時,還夾雜噼噼啪啪甚至轟轟隆隆槍炮混雜的爆響!

「這是南京、南京啊!」此時此刻,鄒志林徹底地從剛才的昏迷中清醒了過來,於是,幾個小時之前的一系列情景,便異常清晰地浮現在腦海里......

12月12日傍晚,整個憲兵部隊固守、或協助固守的中華門、水西門和通濟門被日軍先後突破后,蕭山令組織起各部進行了與日軍爭奪街道和房屋的激烈巷戰。一個多小時后,城防司令部的一名參謀滿頭大汗地找到蕭山令,向他傳達了唐生智讓他們撤向城北下關碼頭突圍過江的命令。接到此令后,憲兵部隊邊打邊撤好不容易擺脫了日軍的糾纏,最後三個團的殘部集合到一起時,已是夜間的十時左右,只是他們這時才發現——通往下關的主要道路,已經被爭先恐後向江邊逃命的市民和數萬的潰軍堵塞得水泄不通!

「繞道走!」蕭山令下令道:「特務營搜索連在前面開道,為了搶時間,搜索連找個在城裡住的老鄉當嚮導,不妨鑽衚衕走小巷,必要時可以穿牆鑿壁在民宅院里打通一條路。所有傷員集中在部隊中間,教導團、二團和所有非戰鬥人員居中協助醫務人員照顧傷員,十團斷後,立即行動!」

這時候蕭山令的憲兵部隊名義上還有三個團的番號及直屬部隊,但6500人到這時僅剩下了560餘人,其中更有一半的傷員。負責斷後的十團完好無損的只有48人,鍾懷山團長的左大腿和左肩也被炸傷,但他堅決不讓擔架抬著,只是從軍醫那弄到一支拐杖撐拄著蹣跚走路。團長受傷、參謀長和副團長戰死,指揮十團這48人的職責自然就落到了鄒志林的身上。

走小巷鑽衚衕,雖然不像寬闊的大路那樣人涌如潮慌亂無序,但仍可見一夥伙倉惶的人群扶老攜幼哭喊連天而影響隊伍行進。憲兵部隊的殘兵們攙扶、背抬著傷員,在幾個壯碩士兵努力的開路下,一路跌跌撞撞跟頭把式地接近了下官渡口時,已經是接到命令的四個多小時后了。到了江邊附近時,眾人們發現右前側渡口一帶,撤退過江的混亂場面糟糕透頂得簡直如一鍋粥!見此情景,蕭山令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又派人在身後的幾條街口設置了警戒哨,以圖此處實在不行,便從這裡退回去另尋出路。在往江邊艱難挪動的漫長過程中,眾官兵們見渡口處人頭攢動接踵比肩,到處響起人擠人人推人亂鬨哄的嘈雜聲、日軍飛機快速飛掠轟炸和掃射的爆響聲、活人受傷受驚長長短短的慘叫聲和悲嚎聲、相互爭路爭船時的叫罵聲和打鬥時威脅警告的鳴槍聲等等,真箇是眾聲鼎沸、此起彼伏!見到這樣的無序現象,

蕭山令抬頭看了看積滿了陰雲而愈顯黑沉沉的天,又重重地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幾十萬市民和上十萬大軍的撤退,該是何等重大的戰事舉措及嚴密的組織措施?何以竟會如此倉惶失措?城防司令部豈不是視前線的將士及黎民百姓們賤如草芥?國家怎麼會養了這麼一幫誤國誤民的酒囊飯袋!」

正在這時,設置的警戒哨傳來敵情:「據此大約五百米和八百米的兩條街道里各發現日軍的搜索部隊,總人數約在一個小隊左右。」

聽到這個情況,蕭山令看了一眼神色頹唐、疲憊不堪且裹傷帶殘的部隊在心裡暗自嘆息著,臉色冷峻地下了命令:「王副官帶一排人,分頭迅速去江邊尋找城防司令部臨時辦事處報到,你們把袖標戴上,人多擠不動時,可以開槍示警來硬的!找到載乘我們過江的渡船,然後由教導團組織所有人上船過江。十團的弟兄們跟著我、跑步到有敵人出現的那兩條街道口阻擊日軍,也好給江邊的人們贏點時間。鍾團長隨船過江。立即行動!」

鍾懷山聽蕭山令如此安排后,不由瞪起眼睛大聲道:「什麼話蕭司令?這個時候怎麼能由你帶我的十團阻擊鬼子?我鍾懷山還沒有死呢,我不在團里,十團的弟兄們也不會痛快的聽從你指揮!」說到這裡他甩掉拐杖從身邊的一個傷員手裡搶過衝鋒槍又吼了一嗓子:「十團的弟兄們跟我上!」

「鍾懷山!」蕭山令大吼了一聲,然後幾步走到對方面前小聲道:「憲兵部隊跟著我打成了這樣的結局,我心裡實在愧疚難安。身為國家的軍人,死在戰場上也算對得起國家和民族了,你傷勢不輕,就別和我爭了......」

「不行!」鍾懷山上了倔勁,一推頭頂上的鋼盔大聲道:「過了江脫險后,憲兵部隊還指望你蕭山令領著休整補充、發展壯大呢!作為一名堂堂的國軍將軍,你豈能逞一時之勇而逃避責任?」

所有在場的人聽到二人爭先去送死,都不由地聞言色變感慨萬分,但卻又只能面面相覷無話可說。他們知道:蕭山令和鍾懷山不僅是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的同窗,更是戰場上的生死之交。蕭山令於1930年任首都憲兵司令部參謀處長時,硬把鍾懷山從別的部隊拉了過來。二人同屬忠厚耿直、壯懷激烈的個性,所以鍾懷山在任何時候,都敢和對方爭吵甚至衝撞,甚至在蕭山令抗戰前夕兼任首都警察廳廳長和NJ市市長的高位期間。

就在倆人僵在這兒的當口,鄒志林悄悄命令十團的四十餘人帶上四挺輕機槍,分兩路先行一步前去截敵,然後對鍾懷山說道:「團長,您和蕭司令都要過江,街面上出現了鬼子的搜索部隊,我帶著弟兄們上去擋住他們還不行嗎?」說完后他又到蕭山令的面前敬了個禮小聲道:「蕭長官,屬下認為江邊如此混亂擁擠,尋找城防司令部辦事的人以及專程載渡我們憲兵部隊的船隻恐怕很難,不如您下令讓部隊尋找一些木料——比如說把江邊的電線杆子放倒,直接用電線捆綁成木筏,然後自行過江可否?」

蕭山令稍稍一怔然後笑道:「如此危急關頭,你能在短瞬間想出這個辦法,不簡單啊一營長。」說完后他扭身招呼過來工兵連長:「你帶所有工兵加上司令部手腳利索的弟兄,把右側的電線杆子放倒,迅速做成20隻木筏,動作要快!」

蕭山令下完命令后低頭思忖了片刻對鍾懷山道:「你說得對,我們過江后還要重組憲兵部隊,我隨部隊過江,你讓一營長帶人上去,和我一起過江吧。」

「副司令,恕屬下......」,鍾懷山苦笑著剛說了一句,蕭山令正色道:「既然你知道你是『屬下』,也知道我是你的副司令,你就必須知道服從命令吧?不要再爭了。」

「副司令,」此刻在江邊亂糟糟燈光晃動照射下,鍾懷山的眼睛竟閃動著盈盈的淚光,他道:「一個士兵在戰場上能夠起到多大的作用倒不要緊,要緊的是這種責任和義務。我的團幾乎全軍覆沒,我這個團長扔下殘存的兄弟一走了之,那不僅僅是於心難安,更讓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面對將來的屬下。你讓我去吧,我在戰場上,弟兄們心裡踏實,一定會截住鬼子的......」

蕭山令沉默了片刻,緩緩地抬起了頭,老淚縱橫地握著鍾懷山的右手道:「好吧,我理解你的感受同意你去,但是你要記住:你上去了不是拚命,否則我現在就可以把你綁走!上去后,弟兄們一旦擊退或止住了鬼子的追擊,你務必要帶著他們撤回來。我給你們留下兩隻木筏,再留下一個班的弟兄接你們過江,我也會帶著部隊在江北等候你。」說完他又對鄒志林道:「一營長,我命令你們在擊退日軍追兵后,一定要把你們團長和弟兄們全部安全地帶回來,不得有誤!」

鍾懷山和鄒志林告別了蕭山令后,便帶著六、七人回到了他們來時經過的一條巷道的邊角處,此刻只見十團的幾十人都各自在街口處的兩側,借著頭頂二層建築的牆壁向街道裡面的黝黑處射擊,同時也看到並聽到裡面從兩側閃出點點火花和子彈掠空的「啾啾」聲!

「團里的弟兄們怎麼都在這裡?右側的那條街道沒派人上去嗎?」在街巷口的左側,鍾懷山一條腿跪在地上,一邊觀察一邊問身邊的幾人。

「報告團長,」一位頭上纏著紗布想欠身敬禮、卻被鍾懷山制止的少校軍官小聲道:「屬下等弟兄們來到這裡時,趁小鬼子還在巷子裡頭躲躲閃閃邊搜索邊運動,便派過去了十幾人到那邊,但他們很快就回來報告說,右側的街道處有兄弟部隊的一個連剛上去,所以就回來集中了。」

「街裡面的鬼子有多少人?弟兄們有沒有傷亡?」鄒志林問。

「我們剛上來時,鬼子離街口不到一百米,他們大約有五、六十人,運動的速度並不快,似乎是人數少還有所顧慮。弟兄們來不及布置簡易陣地,悄悄過去一些人到對面街口利用兩邊的街角向他們打了個突襲。現在右側街角有20多弟兄,剩下的全在這邊,目前在對射中已經陣亡了兩個弟兄、傷了三個人,幹掉了多少鬼子尚不清楚。」少校道。

「弟兄們,不管他們有多少人,我們一定要牢牢地守住這條街口,給江邊人群爭取點時間。」鍾懷山一邊給衝鋒槍換了個滿梭的彈匣一邊小聲道:「江邊還有成千上萬的兄弟部隊和百姓們,咱這邊多頂一會,江邊就能多撤出一些人。在前幾天的血戰中,我們憲兵打出了軍威爭得了榮譽,這時在傾城的大撤退中,我們憲兵部隊仍可以用鮮血、用生命、用強悍的戰鬥力來掩護兄弟部隊和黎民百姓們的安全轉移,這是我們憲兵部隊的職責。弟兄們,國人在看著我們,委員長也在看著我們。」

「團長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堅守到任務完成,絕不會有辱『中國憲兵』的至高榮譽!」夜色下,少校軍官看了一眼身邊的眾官兵,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瞪沉聲答道。

鄒志林仔細觀察著前面的情景,心裏面很明白日軍只是暫時被壓制在距離街口約80多米遠的街道兩邊。他大概的清楚半個多小時前,憲兵們經過的這條街巷的情況:這條漆黑一片的街巷並不寬,兩邊皆為民宅牆院和一些店鋪。由於日軍的飛機多日轟炸,下關這片昔日南京繁華商業區的不少建築已經變成了廢墟,所以這時日軍士兵可以很容易地躲在裡面利用門口、窗口、門前台階、護欄甚至房頂等向這邊射擊,儘管其射界並不寬,但是憑藉日軍士兵很準的槍法,又是從兩邊以斜角交叉射擊,同樣會很嚴實地封鎖街口這邊的運動範圍。眼下自己部隊的這點人手,疲憊不堪的體力和靠一點點殘存的意志勉強支撐著,還能夠做到的只是短時間內阻止敵人順街道向江邊運動,並沒有餘力主動反擊去消滅或驅趕他們,但是日軍為什麼沒顯示出繼續進攻前進的跡象呢?反而顯得並不著急,只是用數量並不多的步槍和一、兩挺輕機槍做間斷地射擊和點射,這意味著什麼?

他們的目的應該是儘快衝到江邊,並不很多的日軍兵分兩路從兩條街道向江邊突進,很可能是一支快速搜索隊,也有可能是一股衝進城裡貪功冒進的日軍小部隊。如果是前者他們的目的僅是偵查,還不會在暫時有太大的動作,因為人數太少。但如果是後者呢?日軍的驕橫和頑強鄒志林深有體會,既然敢貼在中國軍隊很近之處沖向江邊,就根本沒把中國幾萬的潰軍放在眼裡!可問題是這時候他們以稀稀拉拉的火力在原地和我們對峙,似乎顯示著怯戰,但是在視線不清和地勢複雜的條件下暫且止步另有企圖是肯定的!如果是日軍的搜索隊還好說,如果對方是一支狂傲殘暴的小部隊呢?

想到這裡的鄒志林從身邊的士兵要了一枚手榴彈,然後又對兩個士兵吩咐了一句,接著他猛地探出半個身子把拽燃的手榴彈甩向了斜對面50米處的街邊上!

果然,在手榴彈瞬間爆炸的火光閃爍下,正有多條人影屈腿哈腰沿著街邊的廢墟向這裡悄悄地靠近,鄒志林的手榴彈正好炸在差不多拉開了有20多米長的日軍隊形最後的倆人中間,就在氣浪、彈片和火光瞬間迸射的同時,身邊的兩名士兵一跪一卧用衝鋒槍向人影處掃了過去!這時,右街口處的官兵們稍微愣了一下,但馬上就醒悟過來,然後如法炮製向左側街道的幾十米處投彈並掃射!

也趴在地上露出身子打空了一個彈梭,然後退了回來的鐘懷山微笑道:「好樣的!一營長,你怎麼就能判斷出鬼子會偷偷摸摸地沿著兩側摸上來?」

「我只是從鬼子指揮官的角度來考慮。」在身邊的士兵們仍在向日軍藏身處點射投彈時,鄒志林道:「鬼子的進攻一直很兇猛狂傲,所以這會他們兵力儘管不多,但也不會謹慎到遇到火力不猛的阻擊就按兵不前的程度。表面上他們能耐住性子和我們對峙,給我們造成一種他們等待援兵的假象,問題是他們在一開始,並沒有遭到我們多麼強有力的火力壓制啊!根據鬼子一貫強橫狂妄的個性和貪功冒進的心理,應該不難在眼下的戰場狀況中分析出他們一定是在玩陰謀搞伎倆。」

鍾懷山聽完后稍一思忖道:「有道理,這是一個很明顯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小把戲,只是這個把戲被我們識破后,他們就要正面進攻了!一營長,接下來怎麼打你就布置吧,從我鍾懷山起,這裡的所有弟兄都聽你的命令,其他的人有異議嗎?」

「沒有。」

「沒有......」周圍的官兵們眾口同聲肯定地答道。

感到有些意外和突然,鄒志林左右看看,見眾人——尤其是身上纏著繃帶,拄著一根拐杖的老團長鍾懷山也用著很期待、很信任的眼光瞅著自己,於是便沉聲說道:「好吧,情況緊急、時間倉促,屬下便不再推辭,在老長官與眾同仁和弟兄們的抬愛下,定將和這伙小鬼子周旋到底!

「娘的,真啰嗦!」鍾懷山笑罵道:「『老長官』、『眾同仁』和『弟兄們』,面面俱到,一個不拉,生怕有人不服氣是不是?現在這個狀況,我身體有傷不便,尤其是眼下我們就這麼點弟兄,既要想法把鬼子打退,又要盡量減少我們的傷亡,若論『臨危不懼、機智多變』,怕是全團官兵誰也比不上你一營長鄒志林,你就抓緊時間做一個戰鬥布置吧。」

「是,團長。」鄒志林答應后看著大夥小聲道:「這伙偷襲的鬼子中途被發現讓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不可能全部被幹掉,剩下的也不可能撤走,必定會躲在兩側的建築物內射喘息待命。接下來鬼子的目的也不外乎是這樣的可能——後面的一定會加強火力射擊並向前面靠攏,-前面的隱蔽待命等待後面的支援,然後合併一處來一次猛攻。這倒不是我擔心的,我所顧慮的是前面的這伙日軍離我們太近了,近到了手榴彈的投擲距離內,這就等於我們的隱身處沒有死角。另外,我們還要做鬼子後面的援兵在不長的時間內就會打過來的心理準備,眼下就我們這點弟兄、這樣的地形條件,只怕是難以阻止他們稍有規模的任何一次進攻!」

說到這裡鄒志林看了看四周的地形和地物,又抬頭看看黑漆漆但明顯感到硝煙瀰漫的天空,想了一下對身後的少校吩咐了幾句,然後又派出6名士兵跑回江邊收集彈藥及幾隻手電筒,又留下了鍾懷山帶兩名士兵守在左側牆角監視街內同時做毫無規律的點射,最後對其餘的人說道:「跟著我把身後附近的電線杆子貼跟炸斷,然後後撤80米,面向街口構築簡易陣地,羅副營長悄悄爬到對面街角,讓那裡的弟兄們依計劃行事,我們要趁夜色抓緊時間,行動!」

身後丁字形的橫向街面上,原本讓日軍飛機轟炸的氣浪衝擊得東倒西歪的電線柱很容易被手榴彈炸斷,街兩側的士兵們到了面向街口的位置,倆人一組邊匍匐邊爬行,拽著一頭的橫架板將之橫鋪地面,然後三下兩上呈『品』字形架好並用電線綁牢。沒用多久,20根線桿在距離街口80多米的位置排成了四組簡易射擊掩體,也和前面的街道口呈「丁」字形,鄒志林安排了兩挺輕機槍嚴陣以待,正好可以封鎖住這條街道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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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鑄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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