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083

第83章 083

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映入時添眼帘的,是男人沉沉入睡的英俊側顏。

隔著一床被子,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頭抵著周斯復的胸口,被周斯復用兩隻手臂緊緊環抱在懷中,就連睡覺也不撤手。

僅僅過了短短一瞬,他便回想起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一切都是那麼的巧合。路演結束后,他在場館外撞見了季源霖,沒想到因為出手襲擊了自己的前夫,被一幫保鏢在大街小巷追著跑。千鈞一髮之際,周斯復突然從路邊的一條巷子里冒出來,趁亂救了他一條狗命。

一年沒見,他原本打算當著周斯復的面把所有事情都理清楚,卻因為早上出門前沒好好吃早餐,加上為了準備路演的材料熬了好幾天夜,突然又犯了慢性胃炎的老毛病。

他只記得自己在疼暈過去之前,被周斯復打橫抱上了車,對於後來的事情就沒什麼印象了。

雖然房間里有空調,但大夏天被用被子裹了好幾層,又被這人抱得死緊,時添發現自己的整個後背全是汗。

他下意識地將身體往後挪了挪,想從姓周的懷裡掙脫出來,剛動了一下,就被睡夢中的人察覺到了。往前伸出一隻手,周斯復閉著眼睛把他往懷裡帶,又將兩人的胸膛緊緊貼在了一塊。

「……」

五指攥住周斯復的衣領,徐徐收緊,時添正準備輕咳出聲,把這人從夢中喊醒,整個人卻忽然一激靈。

……現在幾點了?

他到底睡了多久??

他差點忘了,自己是在路演結束后遇到的麻煩,不知道從暈過去後到現在,到底過去了幾個小時。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還好,這次來美國,他還帶了由公司十幾名高管組成的路演團隊,要是他突然失蹤,整個團隊肯定會亂成一鍋粥。

目光微微往上移,越過周斯復的肩,他看到了擺放在床頭柜上的胃藥和手機。

藥瓶的蓋子還沒扭緊,玻璃杯里的水也還剩一半。應該是在他仍然昏迷的時候,周斯復想辦法才讓他服下去的葯。

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這瓶葯看起來非常熟悉,是他平時最經常吃的那一款。

這種葯美國不可能有賣,肯定是專門從國內帶來,一直放在家裡備用的。

想到這裡,時添只覺得心頭盪起一絲漣漪,一種複雜的情緒湧上胸口,卻不知該如何形容。

從枕頭前緩緩抬起頭,他伸出一隻手,放上男人精瘦的後背,輕輕拍了拍。

「……周斯復,」將音調刻意放緩了些,時添低聲喊這人的全名,「鬆手,我拿手機打個電話。」

周斯復沒睜眼,只是收斂下頜,腦袋在他胸前輕輕蹭了蹭。

「還早,」

呼吸聲漸沉漸促,男人收攏手臂,語調間透著一股淡淡的鼻音,「……再抱會兒。」

「……」

時添秒懂,這人壓根就是裝的!

他根本就沒睡著!!

五分鐘后。

靠在床頭櫃前,時添拿著手機,神情專註地和老翟打電話。

「對,我沒什麼事,不用擔心。」

抬手揉了揉眉心,時添對著電話里的封禹總裁說,「老翟,你在市中心訂家不錯的高檔餐廳,今晚帶大家好好去吃一頓,再喝點酒,之後找我報銷就行。就說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都好好放鬆一下,再接著準備接下來的路演。」

電話里傳來老翟的聲音:「……時總,那您今晚幾點鐘來?我讓餐廳給您預留一個座位?」

「我……」

張了張口,時添原本想對老翟說,他等會洗個澡、收拾一下就過來,卻突然間停住了話頭。

透過落地窗的反光,他看到剛被自己狠狠踹下床的周斯復用手捂住鼻樑,扶著床檐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

男人的衣領朝兩側微微半敞著,頭髮難得的有些凌亂,正睡眼惺忪地坐在床前,一副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的表情。

收回自己的目光,時添動了動喉嚨,接道:「……我今晚還有點事,你們先聚,明天再在酒店樓下匯合吧。」

又和老翟在電話里說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時添掛斷電話,這才發現窗外的天已經完全黑了。

轉過頭,他發現周斯復背對著自己站在衣櫃前,正當著自己的面脫衣服。

看到姓周的將上半身脫得赤條條,露出光|裸白皙的後背,又接著開始解腰帶,時添只覺得喉嚨口隱隱有些發乾,心跳也跟著開始加速:「你……你脫衣服幹嘛?」

聽到他略有些緊張的聲音,周斯復回過頭,面上流露出一抹疑惑。

「換件衣服,送你回酒店。」

他問,「怎麼了?」

「……」

臉上的表情一僵,時添立刻匆匆別開目光,「沒什麼,我以為——」

「......」

正在解腰帶的手微微一頓,周斯復像是也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眸色深了深,有種難以言明的情緒藏在裡頭。

「家裡沒套,也沒可以潤|滑的東西。」

他背對著時添,有些乾乾地沉聲開口,「如果你想,我現在讓他們——」

「不,不用了!」

時添連忙打斷了他的話,「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說得越多就錯的越多,意識到自己開始有些語無倫次,時添恨不得馬上找個地洞鑽進去。

……自己腦子裡究竟裝的是什麼,為什麼會把簡單的脫衣服往那方面想啊?!

隨著他強行開口解釋,房間里的氣氛剎那間微妙地凝結了一瞬。

正當空氣陷入了一片死寂時,周斯復突然出了聲:「給你熬的粥應該好了,我去給你端上來?」

時添:「……好。」

--

反手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周斯復用餘光瞥了一眼,發現時添已經重新坐回床頭櫃前,正用手捂著額頭,緩緩彎下腰,滿臉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盯著那人紅得發燙的耳後根看了數秒,他轉過身的同時低下頭,唇角微微一揚。

實在是。

太可愛了。

下到一樓,周斯復走入廚房,順手關上了廚房的門。

一邊用勺子攪動著鍋里的粥,他一邊接起了手下打來的電話。

「嗯,」確認樓上的人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周斯復緩緩開口,「怎麼說?」「祁連的那群『耗子』已經提前被支走,暫時沒發現您和時先生的接觸。」

下屬有些遲疑地說,「不過,他現在已經被姓季的盯上了,接下來會不會有危險?」

「優先確保他的安全,」周斯復淡然出聲,「至於剩下的事情,看他自己的意願和安排。」

下屬愣住了,顯然沒料到老闆會是這樣的答覆。

頓了頓話頭,下屬有些遲疑地往下接道:「可我們的計劃馬上就要開始,如果這時候多了一個變數,那——」

在他們原本的安排中,時先生是完全被排除在計劃之外的。

哪怕時先生突然決定要來美國上市和開展路演,老闆為了不讓他牽連其中,也一直在試圖想盡辦法讓他遠離爭端。

按照最初的打算,在路演活動的第一站結束后,他們就會在暗地裡使絆子,使時先生無法順利前往紐約,推后其第二站在紐約的路演行程。

只要時先生不在這個節點前往紐約,那他就會被排除在祁家紛爭的漩渦之外,直至一切結束。

可老闆現在的意思,聽起來居然是想要他們完全不去干涉時先生的舉動。

正當他準備再確認一番時,他忽然聽到老闆在電話那頭問:「你覺得我是不是個很自私的人?」

下屬怔了一下:「……什麼?」

周斯復沒吭聲。

過了一會,隨著鍋里的粥漸漸沸騰,他不疾不徐地開了口,既像是在和電話里的下屬講話,又像是自言自語般的獨白。

「十年前,在下決心離開前,我認為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周斯復垂下眼,繼續用湯匙攪拌著鍋里的熱粥,「那麼多年過去,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從沒問過一句他心裡的想法,問他當初願不願意,想不想放開我的手。」

「為了所謂的『保護』,從一開始,我就打算什麼都不告訴他。」他說,「只要當一天局外人,他就不會有任何危險,我一直是這麼想的。」

站在廚房繚繞的霧氣中,他盯著玻璃窗上自己的臉,嗓音微啞:「可今天,他卻對我說,讓我不要再獨自面對這一切。」

和他呼吸交纏間,那個人緊緊握著他的掌心,與他四目相對,堅決而又果斷地告訴他,這並不是他一個人的復仇。

作為獨立的個體,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時添也不例外。他有權利憤怒,也有權利犯錯。

如果只是用「為了你好」這個冰冷的借口,將時添就這麼擋在所有真相的大門外,那自己也太自私不過了。

在遇到時添之前,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喜歡一個人,以至於想擁有他的全部。

他迷戀著這樣一個鮮活、飽滿,從不畏懼挫折,卻又敢於和命運抗爭到底的美麗靈魂。

跨過歲月,歷經坎坷,仍然深深愛著。

「老闆,你……」

沒等下屬把話完整地說出口,周斯復已經端起盛好的粥,對著手機里的人說:「幫我訂周三的航班,飛紐約。」

--

端著熱騰騰的暖胃粥上樓,周斯復剛推開主卧的房門,就發現坐在床前的人突然放下手機,像是被自己開門的聲音給嚇得不輕,幾乎快從床前彈了起來。將手機放回褲兜,時添蹙著眉回過頭:「你怎麼進門不敲門?」

無視了面前人慌手慌腳的小動作,周斯復把盛著粥的碗放到床頭柜上,問:「在幹什麼?偷偷摸摸的。」

用手背蹭了蹭鼻尖,時添下意識地避開周斯復投來的眼神,弱弱答道:「……沒什麼,就公司的一點事情。」

沒再繼續追問,周斯復從書房搬了個椅子過來,坐在時添的正對面,看著他拿起勺子,低下頭小口小口舀粥喝。

「你剛才在電話里說,你們公司今晚有聚餐?」

雙腿交疊搭在床前,周斯復緩緩開口,「你怎麼不去?」

「……」

時添正埋頭喝著粥,差點被周斯復的問題噎了個半死。

……他總不能直接告訴姓周的,自己是因為時隔那麼久,好不容易才終於見到這人一面,想留下來陪他多待一段時間吧??

正打算找個借口隨便敷衍一下,他便聽到周斯復慢條斯理地說:「正好,我也有點事想和你聊一聊。」

彎腰拉開床頭櫃最上層的抽屜櫃,周斯復從抽屜里取出一個燙金的黑色信封,遞給了正在喝粥的時添。

看到周斯復遞來的東西,時添握著餐勺的手微微一僵,隨即面不改色地抬起頭,問:「這是什麼?」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周斯復說。

聽到周斯復的話,時添停下喝粥的動作,用兩隻手將信封拆開,從信封里拿出了一張做工精緻的牛皮信紙。

將摺疊成兩半的信紙朝兩側緩緩展開,他忍不住疑惑地挑起眉:「這是……邀請函?」

信紙上的英文內容很簡單,只有短短兩三行。內容大概是邀請周斯復參加即將在本周五舉辦的一場晚宴。

晚宴在位於紐約Bronx的祁家主宅舉辦,形式是舞會加雞尾酒會,將從下午六點一直舉行到午夜十二點,整整五個小時。

周斯復微微頷首,表示他說的沒錯。

「這是我大哥祁為琛給我寄來的邀請函。」

朝時添手上的邀請函微微抬了抬下頜,他對著時添解釋,「這場宴會是為了慶祝兩件事。一是為了慶祝他就任祁連電子董事長一周年,二是為了慶祝他和白然結婚一周年。」

「商業晚宴和紀念晚宴都在祁家坐落在Bronx外圍的莊園里舉行,會邀請幾百名紐約地區的名流參加,」周斯復頓了頓,「我也必須出席。」

時添眨了眨眼,像是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嗯,我知道了,所以呢?」

「……」

從椅子前緩緩坐直,周斯復雙手交疊放在膝前,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冷峻而又凝重。

「這不是一場普通的宴會,」他說,「這是專門為我設下的『鴻門宴』。」

沒等時添開口發問,他便接著繼續:「我知道,你的下一場上市路演也在紐約,周六上午十點,第五大道82號,大都會博物館。」

「原本並不打算告訴你這些。」垂著眼,周斯復淡淡開口,「但我認為你有權利了解事情的真相。」

「那天晚宴結束以後,你應該會聽到一些關於我的消息。」

他的語氣是那麼的輕描淡寫,彷彿即將發生的只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這些消息可能非常糟糕,也可能很消極,甚至會有一些針對我的傳言,會讓你聽到以後完全無法接受,但全都是我整個計劃里必須要冒的風險。」

周斯復的面色十分平靜:「所以十天,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不管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要慌,不要害怕。站上第五大道的演講台,好好完成你最重要的一場路演。」

「我也許無法像今天一樣,在台下當你的觀眾,看著你在台上發亮、發光。」

他伸出手,輕輕摸了一把時添的頭髮,「但你知道的,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在哪,我都一直在你的身邊,永遠不會離開。」

聽到周斯復的這番話,時添緩緩抬起頭,明亮的眸子里襯著面前人的身影。

剛被揉過的髮絲貼在臉上,還有些絲絲縷縷的癢。

他沒有再無休無止地追問下去,只是抿了抿唇,彷彿認真地思索了一番:「好吧,我相信你。」

「這一次,不會讓我等太久,對吧?」

注視著面前人的臉,他笑了笑,眼睛里有什麼東西在漸漸融化,如同雪一般乾淨:

「周斯復,餘生只有短短几十年,一定一定不要再錯過了。」

回答他的,是一個唇瓣相觸、綿延冗長的吻。

用手緊緊抵住他的後腦勺,不讓他有機會逃開,周斯復俯下身,徑直撬開他的牙關,就這麼粗暴地攻了進來。

勾住舌頭輕柔地吮吸,所經之處溫暖而又柔軟,卻並不是淺嘗輒止。長久的深吻使他幾乎快要陷入窒息,卻又彷彿沉溺於其中,顫抖著垂下眼帘,放任自己閉上眼,接受著面前人滾燙的溫度。

他知道,通過吻,通過擁抱,周斯復把答案告訴他了。

親吻如同狂風暴雨般席捲而至,周斯復乾脆束住他的后腰,將他緩緩壓上了床頭。

一邊仰著頸回吻著面前的男人,時添一邊將垂在身側的手伸入褲兜,大拇指緩緩搭上了手機的鍵盤。

很快,手機屏幕在他的褲兜里悄然亮起,顯示最後一條簡訊已經發送成功,收件人是「小陳」。

亮起的屏幕上,一張圖片佔據了大半個聊天框,是小陳不久前剛給他發送過來的。圖片的正中央,一個黑色的燙金信封擺放在酒店的桌上,他的姓名被人用義大利斜體端端正正地寫在了信紙的開頭。照片上可以隱約看到一行模糊的小字:

「致\/封禹集團\/時添先生:」

「在此誠摯地邀請您,於20xx年x月x日(本周五)下午六點蒞臨參加——」

小陳:【時哥,有人剛剛給酒店前台送來一封信件,好像是想邀請您參加一個活動】

時添:【誰送來的?】

小陳:【信封上的落款是一名姓白的先生,來自祁連電子集團董事會】

小陳:【您要去嗎?】

最後一條回信是剛剛發出去的,發送時間就在幾秒鐘前——

時添:【嗯,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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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鏡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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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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