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騙過自己的方法

第十四章:騙過自己的方法

「請問,你們是在開什麼追悼大會嗎?「

僅僅一句話,全場都沉默了,所有人,只剩下了驚訝。

真是效果驚人。

上來抓我的執法弟子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

腦袋一熱說出了這種話,騎虎難下了。

我早就想好了該說什麼才對,可剛說完那句話腦子就變得一片空白,感到缺氧。

大概兩三秒的時間,給他們反應了過來。

陳信掌門大手一揮,急忙命令道:「這是宗門大會,豈能容你這狂徒如此胡鬧!縱使你天資再高,也不能如此不守禮法!執法弟子!快將他拿下!送往戒律堂!「

「小子,你知道你剛剛說了什麼嗎?!「賀康長老道。

「我知道。「

這下可真是笑果驚人了,就是陸公載也不能再幫我辯護了吧。

我會後悔嗎?後悔自己做這種可能做不到的事情?

這大概就是答案了吧。

在執法弟子來到我身邊時,我自己站了起來,離開了陣法,在所有人的質疑和嘲諷聲下,我自信坦然地離場。

如此的超然洒脫之感,是我之前從未擁有過的東西。

那兩名上來押人的執法弟子,也只是看著,而未動手。

這讓我有了臨走前轉身放話的機會。

最後審視一遍所有的長老。

我想……

「可能明芳祖師也很後悔遇到了你們吧。「

好吧,該走了,後面會怎麼樣呢?那不重要了。

至少這一下是真的有被自己帥到了,這就足夠令我慶幸了,我不會後悔。

「哼,小子,何出此言?「我正欲轉身,卻被這聲振奮的疑問打斷。

發問者不是別人,正是仍在台上的卿長命。

也許別人會感到奇怪,但我看得很清楚。

前面在台上放下劍時,他的那一絲皺眉包含了失望。

我想這波應該是被我裝到了。

我還是繼續轉身就走,清亮地說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嗎?騙過自己的方法?從我的嘴裡說出來?「

「夠了,休再胡言,將他押下去,莫再耽誤。」掌門不耐煩了,我確實是個麻煩。

「且慢。讓他繼續說下去。」卿長命向陳信展露出了前輩的威嚴,固執地看著我。

從氣場來看,陳信似乎是這一眾長老里輩分最小的,在卿長命說完話后,他看向了其他長老,像是在徵求意見。

其他的長老似乎也沒有了那麼多的戾氣。

明日、明月長老一同打了個手勢,示意讓我繼續留在這裡。

只剩陸公載不解地看著我,好像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似的。

我用左手摸著下巴,假裝思考道:「看樣子我是有時間繼續說下去了吧?有了時間,額……不對,應該是沒時間,嗯……或許是假裝自己沒時間,也許時間根本不重要,你只是不敢。」

「不敢什麼?面對那些被我否定的弱者?」卿長命漠然道。

「恕弟子冒犯,『長命』,可不是強者要去想的東西吧?」

「呵,真有意思,關於弱者,你又知道些什麼?」

「是啊,我確實有話想對您說,但不只是對您一個人說,您能給我讓個位置嗎?作為弱者。「

說完這句話,我才意識到,在我的內心有一股抑制不住的興奮,這話實在說的狂到沒邊了,這下我是後悔了。

好在卿長命並未追究。

「這樣嗎?在這台上,我也確實沒什麼事好做了。「說罷,卿長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也就此再次回到我的大舞台。

再次來到卿長命走過的位置,前面他就是在這個位置豪言壯語的。

關於弱者嗎?

所謂的弱者,我可太想說了,我有一大堆說不完的話。

「大家也一定很想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麼吧?」

這樣說好像太軟了,那些弟子不以為意。

「相信不少人都不滿剛才卿長老所說的吧,我也不滿,這就是我剛才我說那句話的原因,總要有人站出來說的吧,這種事情。」

很經典吧,這麼正派的發言。

不止是這些弟子覺得我在說什麼假大空的話,就連長老也擺出一副耳朵聽的快起繭的樣子。

也是,就算加上上一世我的人生也只不過是他們的百分之一。

在他們眼裡,妄圖跟他們談人生這件事是很可笑的吧,那我接下來要說的應該也嚇不到他們了。

「那些長老不懂弱者的命運……說的話還真是太理想了呢。「

怎麼樣?願意聽了嗎?

那就好好聽吧。

「聽了剛才的話,我就一直在想,覺得仙路殘酷,不會自行了斷嗎?利劍一把,何愁人生漫長?做不到嗎?也是啊,弱者是這樣的,永遠也做不到,這就是弱者的命運。

所謂的弱者啊,就是受到別人保護時嘴上說著感謝來偽裝自己,心裡卻覺得理所應當,一轉頭,一點不順,又將自己的無能遷就給別人。

又是說什麼『我不想來這世上,沒顧及我的感受。』又是說什麼『被別人註定了命運。』

明明別人救你的時候也沒喊累,自己什麼也沒做,卻總是說什麼自己沒的選,搞得好像別人本來就欠你什麼的,這個『別人』是不是也太好利用了點?

哈哈,就是因為這樣啊,所以才會在強者面前醜態百出,還總是對強者不以為然。

我來告訴你為什麼弱者永遠做不到吧,因為弱者是如此的渺小,必須要以這樣的方式利用別人的善心,才能在別人的心裡留下你來過的痕迹,如此死皮賴臉地活在世上,哈哈。

明明那麼自私,那麼貪婪,那麼卑鄙,佔盡了別人每一絲的好處,卻連自己死了都不想讓別人好過;還總是說著什麼『如果我是你,有你的能力,我會是個聖人。『

通過否定強者的勇氣來讓自己的平庸變得有價值,盯著現實數落,卻不想看自己;把責任全推給別人,還自詡為浪漫,這樣的謊言,真的是連自己都騙過了呢。

明明瞧不起別人,卻還想妄圖成為別人,自卑又自負,所以才不會受到任何事物的青睞啊,這就是弱者的命運。

所以,現在面對自己給自己吹噓的謊言,你又該用何理由回應呢?在場的弱者們。」

……

「夠了!將他帶去戒律堂吧,這裡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

我倒真沒想到,這明月長老,讓我繼續說的是她,不讓我說的也是她,好大的官威啊。

我在搞什麼呢?說點漂亮話不是挺好的嗎?說自己會成為弱者的救星,像明芳祖師一樣擋在弱者前面。

算了吧,這樣做,太過低劣,騙不過我自己,我不是個聖人,這個承諾我這輩子都兌現不了。

呵,搞什麼啊,所謂的勇氣,對我來自己而言,不過是一瞬間的衝動而已。

不過正應如此,明芳祖師才會悲嘆吧。

誰會為了這樣的一群傢伙而拚命啊,所以他是聖人,我不是。

也許我也只是喜歡否定的弱者罷了,理由誰不會找?

這一次,執法弟子,倒把我押得死死的了,好吧,前面不瀟瀟洒灑地走,偏愛這樣狼狽的離場。

我是在耍酷給自己裝帥嗎?可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至少這樣,我會更問心無愧一點吧。

鄙夷、叫罵、嘲諷、冷眼,隨便吧,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難道我不戳,這些痛楚就不存在了嗎?

經過卿長老身邊時,我抬起了頭向他致歉。

「卿長老,關於這個問題,我說的並不能令您滿意,顯然我也沒弄明白,不是嗎?」

「這樣嗎?「卿長命看著手中的劍很是惆悵,除此之外我也看不出其他情緒了,他的這張撲克臉。

臨了,他閉目深思了一會兒,像是在表達嘆惋。

「我明白……你也明白,只是不能,也不會從我們的嘴裡說出來罷了。」

這就是他鼓勵人的方式嗎?也許說不上是鼓勵,但我能感到他並沒有對我失望,這也算我從長老們那裡努力贏回了一點,不是嗎?

「你從來都不是我的負擔。」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它為什麼會這樣說?

「你在說什麼?我有向你道歉嗎?」

「那你就當作那晚沒告訴你的事情好了,於我而言,你從來都不是我的負擔。」

「你以為我說的那些話只是給你聽的嗎?我前面講的很清楚了吧?我是說,在座的各位都是弱者。」

我在說什麼?這個理由我都覺得扯。

「我沒法坐下,所以我不是弱者,你作為弱者,儘管把責任全部給我就好。」

它這樣說,我真的不知道它到底在想什麼。

明明前幾天還在居高臨下地妄圖支配我,現在又好聲好氣地來哄我,我想我真的累了。

「你到底發什麼毛病?老愛跟我唱反調是吧?」

「那你在台上又為什麼反悔呢?」

……

是我在跟我自己唱反調,講給自己聽嗎?

……

想做一件事,可以有很多種理由,而想要放棄只要一個理由、一點不順就夠了,而這一個放棄的理由就算再解釋一萬遍還是不能令人信服嗎?

再怎麼內心掙扎,我還是沒有那麼大的勇氣,我果然是個弱者啊。

莫名其妙地上來,然後膽怯地離開。

跟我現在的人生還真是莫名相似。

不過,在走之前的最後時刻,賀康長老仍指著自己的頭髮跟明月長老胡攪蠻纏著,想把我從輕發落。

誰知明日長老這個弟弟跟搗蛋似的竟一把火把他頭髮全燒了,又讓賀康長老一頓生氣。

這樣,原本低沉的氣氛就又活躍起來了吧。

哭著來,笑著走,不管什麼事,人生啊,大抵如此了。

就這樣我被執法弟子押往戒律堂,遠離了身後的歡聲笑語。

一路上,我瞪大眼睛,將宗門內的東西盡收眼底。

剛走了一段,我就發現了一個公示板,我一眼掃過,那長老之下的職位竟真的如坊間所言,「教師「與」執事「並立。

毫無疑問,這開宗立派的明芳祖師跟我一樣,百分之一百是個穿越者。

不過他早就飛升了,跟我也沒什麼關係了。

最令我在意的是,在陸公載畫像下的介紹那一塊,那六個字赫然在列——曾為東家門客。

我想我還是得把握好分寸,他可能認識我爹,也可能以此要挾於我。

不管怎樣,他知道我身份這件事已成定論,還是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兜兜轉轉,他們最後把我一個人丟在了戒律堂裡頭。

這戒律堂並沒想像的那麼恐怖,只不過幾張桌子、椅子,牆上掛了一些名人名言罷了。

我等了良久,進來了一個瘦瘦長長的黑衣男子,此人容貌清秀通雅,但說不上面目祥和。

我跟他對視了會兒,有一種被人俯視,掌握在手中的感覺;他的身上,有一種不怒自威的貴族威儀。

他進來時,門外那倆執法弟子的口氣似有懼色,那這傢伙應該不太好接觸。

我正想恭敬地站起來,他卻示意我繼續坐下。

「相比你就是那個唯一缺席迎新大會的新弟子清閑了,對吧?」他給自己倒了杯水。

我站著又開始尷尬了起來,他這是在暗示我禮數不周嗎?「額……如您所見,我前面被趕到這兒來了。」

他微抿了一口,將茶杯往桌面上一扣。

「那個啊,那個可不是什麼迎新大會,迎新大會在你墜船那一晚就辦完了,你前面參加的是』百年大比千日誓師大會』。」

這又是在暗示什麼?大的要來了嗎?

「誓師大會」,還真有高考動員那味兒,怪不得前面那高冷的卿長命都說的那麼激動。

……

那這麼說,我前面是……

好吧,把我趕走一千次都不為過。

「所以您老想怎麼罰我?」

「你倒是問得直接啊,他們就是因為處罰問題才叫我來定奪的。」

「請問您老是?」

「啊,你也感到奇怪是吧,不過是心高氣傲這種小事,把我這刑罰殿的殿主請來了。」

「刑罰殿啊,哈哈……

卧槽,至於嗎?!」

「就是吧,搞得我在弟子們面前都妖魔化了。」

果然還是逃不過進刑罰殿的命運嗎?

卧槽,講髒話了在他面前,不過他好像也不在意,我還以為他很莊重嚴肅來著。

他確實是端坐著的,可作為刑罰殿的殿主,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陰沉怪戾。他看著我的眼睛依舊有說有笑的,與常人無異。

「我看是你說的那些話,讓他們這些高風亮節的傢伙羞愧了,不想見你。」

「不至於吧,破防了,幹嘛還要懲罰我。」

「羞愧歸羞愧,但毫無疑問,這場誓師大會肯定是失敗的,這麼重要的大會被你給攪和了,你肯定負主要責任。

把你送走以後,還不等大會結束,卿長命就先行離場了,說什麼』道心不穩』。

其實主要還是明月長老跟徐來長老叫我好好處罰你,但又覺得口頭教育、抄點經文太輕了。」

徐來?徐菜是綽號吧。

「弟子有一問不解,這離第一千日還有一百多天的時間,這也算千日嗎?」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啊,你剛來可能不知道,就在前天,大長老林知恩去閉關衝擊大乘巔峰了,現在器峰無主,昨天,獸林又不知何因暴動,明月長老早就焦頭爛額了,用明芳祖師的話怎麼說來著……你這是雷區蹦迪。」

出於好奇,我想在明芳這人身上找點同類的歸屬感,我問道:

「明芳祖師是怎樣的人物呢?」

他伸手摸了摸茶杯的溫度,「雖然,我很想跟你繼續聊聊,但我確實沒什麼時間,還是趕緊來說說我們對你的處罰吧。」

我一下子又恭敬了起來,這下大的是真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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