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5 章
第九十五章
若說這幾位夫人是特意在公主府里議論黎枝枝,倒還不至於,她們雖然愛嚼舌根,但是也知道要看場合,起因是有人問起,黎枝枝受封郡主,公主府都大辦宴席,怎麼黎府卻不見動靜?
再怎麼樣,養父母總不能落在義母後頭,尤其是黎夫人,就她那種性子,當初她府上辦及笄禮,請了長公主上簪,恨不得把帖子發遍整個京城,如今她養女封了郡主,竟沒聲沒息的,連個面都沒露,著實奇怪。
不止如此,公主府今天辦宴,也沒見到黎夫人前來赴宴。
閑話的人中也有和黎夫人關係近的,聽說過幾句添油加醋的內情,這會兒便實在忍不住,跟她們都說了,其他人聽罷,大為驚訝,猶如蒼蠅嗅著味兒了,雞一嘴,鴨一嘴地紛紛議論起來。
好巧不巧,叫裴言川從旁邊的時候經過聽見了,他大為光火,越聽越氣,卻也知道不能和這些個夫人們動手,但見旁邊有一株梅子樹,心生一計,猛踹那梅子樹,幾腳下去,霎時間門,那樹上熟透的梅子如下雨一般紛紛掉落,砸得那幾個夫人驚叫連連,抱頭鼠竄。
解氣是解氣,可現在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裴言川還是替黎枝枝覺得委屈,黎府的人不來赴宴,關黎姑娘什麼事情?他們是沒長腿么?
空氣一片安靜,所有人都看見長公主的臉色不太好看,那幾位受了害的夫人也沒了之前那個囂張勁兒,恨不得用袖子遮住頭臉,好避開長公主那銳利的目光,今日出門沒看黃曆,真箇倒了血霉了。
「黎府的帖子,本宮早已派人送過去了,」說到這裡,長公主頓了頓,又掃過周遭其他人一眼,聲音略略提高了一些:「至於黎夫人為何不來赴宴,那是黎府的事情,本宮也正覺得奇怪,枝枝受封郡主,這樣大的喜事,她連一聲恭賀都沒有,未免有些說不過去,前陣子黎夫人身體不適,枝枝還特意趕回黎府侍疾,說她不敬養父母,不孝順,簡直是無稽之談!」
她說著,盯著王夫人幾個,道:「總有一些人成日閑得發慌,不知事情究竟,便捕風捉影,說三道四,搬弄口舌是非,這樣的人,恕公主府不能招待了。」
話已至此,那幾位夫人也著實沒有臉面再待下去了,灰溜溜地告了辭,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一場鬧劇便到此結束,建昌侯夫人看向自己兒子,裴言川下意識捂住了耳朵,警惕地退後一步,侯夫人沒好氣地訓斥道:「你下次再敢這般胡來,看我不抽你。」
裴言川振振有詞道:「她們在議論黎姑娘的是非,我不能坐視不理!」
侯夫人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到底沒說什麼,由得他去了。
……
儘管長公主吩咐過下人守口如瓶,但是這件事依然傳到了黎枝枝的耳中,當日她在和黎岑鬧翻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準備,黎府不會那麼容易善罷甘休,更何況黎夫人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而更讓她意外的是,裴言川竟然為她出了頭,黎枝枝心裡不禁對這個總是冒失莽撞的小公子多了幾分好感。
在她向對方道謝的時候,裴言川那張俊臉一下子就漲紅了,連連擺手,磕絆了一下才道:「無、無事,舉手之勞而已,我就是見不得人胡說八道……」聞言,黎枝枝忍不住笑了,眉眼彎彎,眸子若粼粼秋水,十分好看,她故意道:「你怎麼知道她們是胡說呢?說不定我就是看不起黎府,不願意同他們來往。」
裴言川的眼睛直盯著她,竟有些呆了,片刻后才道:「你……你不是那樣的人。」
他看起來還是有些傻傻的單純,也不知建昌侯夫人怎麼教的,黎枝枝微微笑道:「不論如何,還是要多謝裴公子的維護。」
裴言川忽然想起什麼,道:「對了,我要送給你禮物。」
黎枝枝本想說不必,但是裴言川很堅持,對她道:「你伸出手來。」
黎枝枝只好依言照做,攤開掌心,緊接著,裴言川在上面放了一個什麼,分量不算重,但是觸感溫熱,卻又光滑,像是玉石。
她定睛一看,那是一枚扳指,羊脂玉的材質,通體瑩潤,上面沒有雕刻什麼花紋,看起來很普通,邊緣在陽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
裴言川解釋道:「上一回在黔山獵場的時候,你的扳指不是不合用么?」
「這個,」黎枝枝端詳著那枚玉扳指,遲疑道:「未免有些太貴重了。」
擔心她不肯收,裴言川急忙道:「只是一個扳指罷了,而且它、它是我家中閑置的,留著也沒什麼用處,再說了,上次你不是送了我一張弓么?就當是回禮了。」
聽了這話,黎枝枝只好道:「那就多謝裴公子的心意了。」
裴言川大鬆了一口氣,又忍不住催促道:「你……你試著戴一下,看合不合適?」
黎枝枝便將那玉扳指戴在大拇指上,不大不小,正正好卡在指節下方的位置,裴言川這才放了心,本以為他目測的尺寸不準,還拉著嫂嫂柳氏去試了好幾遍,如今見黎枝枝戴著合適,不由高興道:「很好看。」
少女的手指瑩白纖細,和那羊脂玉扳指相映襯著,格外漂亮。
不遠處的蘇棠語見了,轉頭看向自家二哥哥,欲言又止,蘇清商如濃墨一般的眉尾微微挑起,道:「有事?」
蘇棠語恨鐵不成鋼:「哥,你看看人家裴公子。」
「嗯?」蘇清商淡笑道:「裴公子挺好,怎麼了?」
蘇棠語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你難道不喜歡枝枝么?裴公子這樣大獻殷勤,你心裡一點都不吃味?」
蘇清商想了想,實話實說道:「我對黎姑娘確實頗有好感,但若是她喜歡上了裴公子,我也不能如何。」
蘇棠語的眉高高挑起,滿眼不可思議,道:「那你就這樣放棄了?」
蘇清商微微一笑,道:「她這不是還沒喜歡上么?比起裴言川,我倒覺得另一個人比較麻煩。」
蘇棠語好奇追問:「還有誰?」
蘇清商看了她一眼,豎起食指,在唇邊比了一個噓聲的手勢:「不可說。」
……
另一邊,皇宮的謹身殿,景明帝正在和大臣議事,有宮人進來稟道:「太子殿下來了。」
趙丞相的話頭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帝王,本以為他還會如上次一般繼續議事,讓太子在外面等候,誰知他開口道:「讓他進來。」
幾個臣子都互相看了幾眼,彼此以眼神無聲交流,片刻后,殿門開了,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闊步跨了進來,那人穿著深色常服,容貌俊美,正是當今的太子蕭晏,到了近前,向景明帝行禮問安。
眾臣也連忙站起身來,向他躬身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待所有人都起來之後,景明帝才道:「爾等繼續議事吧。」
「微臣遵旨。」
議著議著,眾人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太子竟然還站在一旁,景明帝沒讓他退下,他就立在那兒,靜靜地聽著他們議事,也不插嘴打斷。
所有人都覺得有些意外,不約而同地用眼角餘光去瞟蕭晏,各自心中的念頭陡然活絡起來,正在說話的那位大臣甚至打了一個磕巴,差點忘記自己說到哪裡了,引得景明帝聞聲望去,皺眉道:「你這句話方才朕已經聽過一遍了。」
那官員的麵皮微微漲紅了,立即跪了下去,惶恐告罪:「臣該死。」
「總說自己該死,真到了該死的時候又不見你站出來,」景明帝把摺子往前一推,冷聲道:「一條蘭川年年修河,年年決堤,如今又死了數萬百姓,到如今還沒揪出罪魁禍首,平時陞官的陞官,發財的發財,遇到事情就一推二六五,朕的耐心已經要耗盡了,再給你們十天時間門,若是還未解決,朕就把你們挨個從頭薅到尾!」
他目光森然地盯著跪在地上的官員,道:「大不了明年的春闈提前,朕還有數百翰林,正愁官位不夠分。」
眾臣連忙跪了下去,齊齊呼道:「皇上息怒。」
「朕現在沒有發怒,」景明帝站起身來,他的表情很冷靜,就連眼角的皺紋都是平和的,淡淡道:「朕發怒的時候,你們幾個人的腦袋也不夠砍的。」
眾人俱是惶恐不已,就連趙丞相也低埋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他們自是想起了那一段充滿血腥味的過往,面前的帝王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哪怕他如今已經老了。
「至於太子,」景明帝忽然又道:「你如今閑著無事做,便也跟著去查。」
蕭晏被點了名,微微愣了一下,口中下意識應道:「兒臣遵旨。」
「都下去吧。」
眾人出了謹身殿,簇擁著蕭晏往前走,之前那名挨了罵的官員陪著小心笑道:「恭喜太子殿下。」
「徐大人這話說的奇怪,喜從何來?」蕭晏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恭喜孤終於領了差事,不用遊手好閒了?」
那徐姓官員面上的笑意一僵,蕭晏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語氣很和氣地道:「說句玩笑罷了,徐大人,往後你我便是同僚了,孤還要仰仗徐大人指教才是。」
「不敢,不敢。」徐姓官員連連擺手,奉承道:「殿下言重了,下官才疏學淺,還要指望太子殿下多多提點。」
蕭晏笑了一下,道:「好說好說,不過當務之急,徐大人還是要先保住這頂烏紗帽,不然恐怕等不到孤的提點了。」
聽了這話,那徐姓官員的臉一下子就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