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騎槍

第8章 騎槍

綠崖堡的艾莫斯騎士。

在整個男爵領內的人緣並不差,他樂善好施,對於自己領地內的領民都是能幫就幫。

這十幾年,在他的管理下,本來是一大片森林的騎士領開始逐漸有了人煙氣,焚燒森林,開墾農田,很快就在整個騎士領里有了五六處聚居點。

在男爵的治下,他和其他騎士的關係同樣很好,大部分騎士與他關係親近,本來只需要再過幾年,他就可以得到一頂教會騎士的頭銜。

到時候,教會會親自籌款,在達偉利安商會們的幫助下,在綠崖堡騎士領內樹立起一座修道院。

可惜,現在這一切都泡湯了。

馬修神父憎惡的看著大帳內爭吵不休的一眾騎士,他們正在爭論如何攻下綠崖堡這座堅城。

最後,他的眼神才稍稍緩和了一點,落在了營帳內低著頭,默不作聲的伯特倫身上。

伯特倫抬起自己的腦袋,跟馬修神父對視了一眼,接著就走出了這座營帳。

一走出營帳,他就能看到那座聳立在遠處的城堡,這座城堡沒有暮狼堡那麼易守難攻,但同樣修建在一座小丘陵上。

這座城堡沒有護城河,然而卻有將近四座塔樓,其中還不包括城門兩側的雙子塔,算上那兩座,這就是六座塔樓了。

早在那個公告貼出來以前,這位騎士就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消息,糾結了一批雇傭軍和幾名和他相交莫逆的騎士,將這座城堡在短短几天內,打造成了一個刺蝟。

本以為可以速戰速決的卡洛斯勛爵因為這件事情,不聲不響的吃了個悶虧。

這些箭矢並不能對騎士們造成太強的威脅,不過對他們手下的那些徵召兵,就不是這樣了。

這些徵召兵是從各個村莊里招募來的士兵,經過步兵改革之後,如果這些士兵死去,那麼這些騎士將會支付一筆撫恤金,來安撫這些士兵的家人,除此之外,還有他們的工資。

本來,既然是卡洛斯勛爵發起的這次戰爭,就應該是由他的人帶頭衝鋒,可自己的這位哥哥打的一手好算盤,他並不想消耗自己的軍隊。

就這樣,他們在這裡僵持了兩三天。

攻城當然在繼續,效率,則幾近於無。

騎士們帶頭衝鋒,狹窄的城牆上,艾莫斯騎士和他的朋友們守住綽綽有餘,在地利之下,男爵領的騎士們想要攻上去難度很大。

一度想要憑藉兵力優勢車輪戰的他們在艾莫斯騎士俘虜了一個騎士后,連這種想法都打消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到剛才那個娘們是怎麼反抗我的了嗎?這些賤民,我當著那個娘們丈夫的面,把他的鄉巴佬女人上了,他不感激我的大恩大德,反而居然想要攻擊我。」

這時候,伯特倫聽到一陣大笑聲傳來,那是傑拉爾德騎士,這群騎士裡面品行最惡劣的一位。

這個惡名昭彰的騎士身邊圍攏著一群**,他手舞足蹈的比劃著那個農夫掙扎的樣子,英俊的臉扭曲成一團,以效仿農夫絕望的表情。

這可笑的樣子,引得周圍的人哄堂大笑,那些**大笑著,有的人捂著肚子,有的人拍著大腿。

伯特倫借著一旁的火光還能看到一個人頭,一個女人的人頭,他猜這大概是那個女人的吧,這些傢伙,玩弄了那個農婦,就將她的頭顱砍了下來。

他的手握在自己右手的劍柄上,緊緊的捏住劍柄,恨不得抽劍捅入這個傢伙的心臟。

現在,

他很是清楚這不是出於伯特倫本體的意願,而是自己本人的想法。

腦海里的一些記憶碎片如溫水般化開。

「楚懷仁,這些就是戰爭,你不要去跟他們起衝突。」

「可是,如果這就是戰爭,那麼,我們這樣的行為,和那些侵略者又有什麼區別呢!」

「你要去哪?!別去找他們!看來你冷靜了,是的,我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最後的和平,將戰爭一了百了吧,我們的生活,不應該再有人重複了。」

隨著一聲遙遙的嘆息,他又看到了那群人。

他們與自己沒有任何交集,卡洛斯勛爵的弟弟,男爵的次子,這些身份足以保護自己。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裡,他並不是救世主,那些記憶,被那場溺水粉碎的一乾二淨的記憶同樣不應該影響自己的理智的心。

他轉身,低下頭,準備回到帳篷里,每一步邁得都如此的艱難,身體里冰冷的鮮血讓他的頭腦一點點冷靜。

不甘心,不甘心,他轉過頭,將那位傑拉爾德的名字深深記在心裡。

這才撥開帳篷的門帘,走入了其中。

騎士們依然在爭執著到底要誰來作為先鋒攻入這座堡壘之中,這些老狐狸們都對可能的損失一言不發。

直到卡洛斯勛爵不著聲色的看了眼一側的地面,這才站起身來。

「好了,爭論就到此為止,整個綠崖堡騎士領還有兩個村子。誰能第一個殺了艾莫斯,整個綠崖堡騎士領就是他的了。」

他掃視了一眼在場的眾人,這些血脈貴族們的口風立即轉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

「勛爵,這座城堡就讓我黑羊堡來進攻。」

「你這個矮墩子怎麼可能承擔這樣的任務,還是讓我來。」

這場爭論與之前的那一次扯皮不一樣,這些騎士迅速地達成一致。

第一個進攻的是男爵領內實力最為強勁的騎士,塔蘭托騎士。

他提出了一個新的方案,以佯攻的方式對城牆施加強大的壓力,隨後由他帶領一隊騎士,從正門快速突破。

這方式之前並不是沒有人提出過,可箭頭要承擔的風險太大。蟻多還能咬死象呢,更何況攻擊正門的部隊要承擔整整四個塔樓的箭矢,誰能保證自己不是剛好死去的那個倒霉鬼呢。

血脈之力並不能讓一個人變得刀槍不入,所以這些騎士才會穿著全身板甲,對於這些騎士,步兵們雖然不能直接殺死,卻可以間接的消耗騎士們的體力。

這項任務有著不小的危險性。

卡洛斯勛爵在這張長桌前踱步,他的臉色有那麼一些陰沉。

和自己計劃的不一樣,這幾個騎士,本不應該能夠前往支援艾莫斯,這支雇傭兵團自己前幾天才把他們向另一個方向驅趕,沒想到最後反而演變成了這樣。

事到如今,他速戰速決的想法徹底破產了。

損失比預想的大,不過,自己的目的肯定能達成。

他撇了一眼走進來的,靜靜在那邊聽著這些的伯特倫。

「願九神庇佑我等,既然塔蘭托騎士願意身先士卒,就按這個方案做好了。」

卡洛斯勛爵微微頷首,表示了對這個方案的肯定。

「伯特倫,你帶領自己的騎兵隊,去周圍的幾個村莊偵查,我不希望在我們進攻這裡的時候,我們的背後多出一支部隊,你,你」他說完,指著營帳中的幾名騎士,這些騎士平時都是一些頑固派。

他們堅持認為男爵的立刻將長子卡洛斯利為繼承人的想法實在是不尊重他們的意見,這些人的數量,只有那麼八九名,這次一下子被包圓了。

他們聽到這話,其中有幾個人憤然的看向卡洛斯,可惜在階級森嚴的血脈社會,騎士和男爵之前的契約相當嚴格。

一旦他們現在撒手就走,下一個綠崖堡就是他們自己了,他們可沒有綠崖堡這麼好守的城堡。

就算變成了流浪騎士,也不會有多少人願意要他們的。

違背了忠誠和勇武的騎士,成為一個雇傭兵首腦都是最好的選擇了。

一旁的伯特倫心中則是開始感到有些不妙,在大戰前一刻,將自己從這裡調走。

這是一個危險的訊號,可就像是那些騎士一般,他沒有太多的選擇。

至少自己還能逃走。

「我知道了,卡洛斯勛爵,我這就去偵查這一帶。」

他沒有再看自己身後卡洛斯的目光,卡洛斯早就很好的將自己的殺機藏了起來。

在營帳的外面,他看到傑拉爾德和他的那群**同樣開始在做準備。

傑拉爾德的任務與他的不一樣,他的任務是負責劫掠這一帶的村子,榨乾他們身上的每一份存糧,以儘可能緩解大軍的壓力。

這樣的小隊還有好幾支,都是由這些不強的騎士們牽頭的。

兩名貼身侍從第一時間接到了命令,還貼心的將伯特倫的馬牽了過來,這匹小黑馬的眼神比起昨天亮了一些,活躍起來了。

「閣下,我們已經準備好出發了,我這就去召集小隊中的騎兵。」左邊的侍衛有著一頭和小結巴一樣的棕色頭髮,這是個濱松鎮的小子,他是路德維希,一個落魄小貴族。

他比起另一個侍衛,里昂要更加沉默,里昂是那名扛旗手,他只是一個平民,沒有任何後台,更沒有什麼血脈,力大,刻苦,堅韌,像一個北地人更多一些。

這些貼身侍衛可能與卡洛斯勛爵關係不大,他們是由男爵本人親自任命的,這是一種榮譽,跟在主君身後,或是他的子嗣身後,一同作戰,直到戰死。

路德維希順著伯特倫的眼光注視了幾秒那個痞子騎士,隨後又看向自己的少主。

「閣下,這是戰爭,他們是我們的同袍,還是不要跟他們起衝突的好。」他的嗓音帶著些許沙啞,與伯特倫一般的年紀,眼神中反而帶著一點滄桑感。

進而,他又立刻補充道「我們的人到齊了,閣下,還請下令。」

在這段時間,那支痞子隊伍早就離開了。

他只能將自己的武器整理一下,一張弓,一把長劍,還有一個長槍,這就是全部了。

他騎上自己的這匹馬,冷冷地說到「出發吧。」

在營地的木門打開后,他們離開了這滿是帳篷的營地。

偵查騎兵隊的路線都是固定的,他們會沿著預設的偵查路線一路行進,偶爾出了些意外,可以由隊長決定是否換一條路。

離開后,路德維希一直在滔滔不絕的跟伯特倫講他小時候的經歷,從他下河摸魚到偷看洗澡之類的事情,全部講了個一乾二淨。

一旁的里昂扛著旗,默默不語的伴隨在伯特倫的另一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瞧瞧這條狗,看好了,接下來,傑拉爾德大爺我就要扒掉她的皮了。」

刺耳的笑聲從遠方傳到伯特倫耳里,這聲音,他之前才聽到。

還有求饒聲,哀嚎聲,火焰噼里啪啦燃燒的聲音,農舍倒塌的聲音。

好清晰。

「閣下,我們不能去那邊,我們還有自己的職務。」沉默的里昂看了眼伯特倫,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立刻阻攔道。

伯特倫的心中怒火開始逐漸燃燒起來了,與之相反的是另一個自我的聲音,那是伯特倫本體的聲音。

「你是傻子嗎!?不要去管那些賤民!不要用我的身體干一些奇怪的事情。」

伯特倫默默地將自己的馬匹掉轉路口,向著那邊而去,路德維希根本沒搞清楚什麼情況,直到靠近了一點,他才聽到這些聲音。

「閣下,這是傑拉爾德騎士的事情,他是貴族,這是他自己的事情,這不值得啊。」

回應他的依然是伯特倫的沉默。

因為他看到了,那些幻象。

「你這個瘋子!他們根本和你無關,你居然為了他和我們敵對!!你知道我們才是盟友嗎!?」

這次,幻象清晰了一些,一頭黑髮的男子,手上拿著一把漆黑的,槍?他的腦子裡跳出這個詞語。

幻象再一次消散了,腦海中,伯特倫本身的聲音變得小了一些。

儘管如此,那些傑拉爾德刺耳的尖笑和哀嚎聲更大了。

「你們看到了,我的馬直接把他剝成了血人,他還想幹什麼?」

「這是你的孩子?那你看好了,這就是跟卡洛斯勛爵做對的下場,好了,變成肉泥了。」

他們逐漸靠近,這些聲音慢慢明晰起來。

「伯特倫大人,請不要被情緒左右,襲擊一名騎士,會被剝奪貴族身份的!我們和您一樣是第一次參加戰爭,但他們是沒有血脈的普通人。」

儘管他已經知道答案了,還是提醒了一聲,隨後開始提起自己的騎槍。

當伯特倫來到聲音傳出來的地方,他看到了熊熊烈火吞噬著村莊,看到一個父親被變成了血人,看到了他跟前不久變成了白紅色混合物的嬰孩,看到了在孩子屍體邊轉圈的戰馬,看到了騎在馬上的傑拉爾德。

他心中的怒火,驟然熄滅,好像冰冷的太陽,化為了帶有理智的冷酷。

「閣下,根據貴族法典,您會死,這樣也沒有問題嗎?」

里昂控制著馬匹來到了伯特倫的左側,輕聲問到。

沉默。

路德維希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妙,想要伸手阻止伯特倫。

可已經來不及了,伯特倫提起自己的騎槍,沖著愕然的傑拉爾德衝鋒而去。

隨之跟上的是扛著旗幟騎槍的里昂,他保衛著伯特倫的側翼,將他的左側保護的嚴嚴實實的。

狼旗在空中飄蕩,二人就這麼義無反顧的沖向了那十幾人的騎兵小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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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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