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陌生的來信

如果想要畫出陽光，那畫布上的陰影一定要足夠黑暗。

反過來說也一樣，在一堆潔白的紙張中，沒有什麼能比黑色更引人注目的了。

親愛的朋友：

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無論如何還請先接受我最誠摯的歉意。

如果您認為僅憑這樣的話語還無法證明我的真誠，那您大可以來到我的面前，剖開我的胸膛，挖出我的心臟，看看它是否依然鮮紅。

讓我們言歸正傳吧，既然您拿到了這封信，那足以證明我的靈魂已經得到了解脫，您可能是我的至親好友，也可能是我的殺身仇人。

但現在，請忘記這一切吧，請忘記這一切吧！

這些無謂的瑣事都同您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毫無瓜葛，而您也註定將耗盡全部精力來應對那些即將到來的恐怖。

要小心牆壁中的聲音，要躲避屋頂上的腳步，白蠟的火苗會吸引神明的注視，願您永不受魔鬼的威脅。

請原諒我的無禮，可我現在實在難以控制自己的興奮，儀式即將完成，審判速速降下。

哎，您總會理解我的，您一定會理解我的，他們管我叫做瘋子，把我囚禁在這冰冷的圍牆之中，但您的話，一定會理解我的。

不管怎樣，您即將成為我在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勝過我的父母，勝過我的兄弟姐妹，勝過我所擁有的一切。

對，沒錯，我們會成為超脫一切的、全新的家人。

我的朋友，請再一次原諒我的無禮，請您相信，我的理智從未離我而去，也從未消逝。

尤其是這一刻，我確信自己比任何時候都更為清醒。

神明的使者即將前來迎我而去，我將永遠逃離惡魔與獵犬的圍捕，那些邪惡魔鬼的低語再也無法被它們灌入我的腦中。

我要準備兩份禮物，一份獻給神明，一份饋贈與您。

我要把我的眼睛獻給神明，媽媽說過我的眼睛像是藍水晶般明亮，還有我的聲音，我要開始準備我的禮物了。

魔鬼又開始對我講話了，那些瘋狂的胡言亂語，但已經無所謂了，一切都無所謂了！

請原諒我不能繼續對您訴說我的心中所想，我能感受到，我的時刻要來了。

請原諒我，請原諒我的自私，我們會見面的，我最…

一封沒有郵戳，沒有地址，沒有署名的，一封看起來像是精神病人寫的信。

說實在的，如果對方不是坐在電椅上書寫的這封信的話，加德納還要多考慮下筆者在身體或者學習方面有著精神以外的頑疾。

「無聊的惡作劇。」

送別了好心的熱氣球先生，好吧，塞斯先生。

加德納原本計劃計算下卡爾在這筆交易中將會獲得的優良收益來活動了自己快要生鏽的腦子，但這封被夾雜在報紙與信件當中的……惡作劇，很難不引起人的注意。

這封用暗褐色墨水寫在黑底紙上的信件，上面還帶著股淡淡的鐵鏽味，粗略看去彷佛工匠學徒打造的浮雕一般。

對方幹嘛不直接在信紙中印上蝙蝠圖案，然後讓貓頭鷹送到自己的床頭呢？

若是卡瑟爾的警局坐落於加德納小館對面的話，加德納小館現在一定會直接走進瑟雷斯的辦公室，然後把這個麻煩甩給這群身穿制服的好好先生，然後回來繼續拆讀剩餘的信件。

可惜，警局開在卡瑟爾的北區，一個對加德納來說很是遙遠的地方。

為了能有效避免遭遇第二封壞人心情的來信，

加德納直到享用完了早餐，清洗完餐具后才不急不緩的打開了下一封信件。

寄信人是仍在多尼格爾學院求學的蘇菲·多諾萬小姐，加德納先生的妹妹，多諾萬家的惡魔。

好吧，又一封壞人心情的來信。

整封信用了近一半的篇幅描述了一份加德納聞所未聞的菜譜。

可以預見的是，下次與蘇見面時若沒有這份勉強可以被稱為菜譜的東西上面所描繪的東西的話，自己可預見的會在一整個假期的時間內失去靜謐女神的庇護。

在黑暗料理的配方之後，蘇簡單問候了加德納，感謝多諾萬小姐還記得最起碼的禮儀。

餘下的篇幅則是她對於年假時的各種不切實際的妄想，加德納不是第一次在信中看到相似的內容，所以他沒有再選擇一字一句的慢慢看下去。

準備好了一封同樣毫無營養可言回信，另外還有一些鈔票，等下次路過郵局的時候加德納會順手把這些東西投遞進去。

自從父親「為國捐軀」后加德納便開始了執行這項任務，感謝那優秀的新頒法律，死在戰場上的老多諾萬先生收穫了一塊可以掛在墓碑上的獎章，多諾萬夫人得到了一筆不足以為生的補償，而加德納，繼承了父親在法布蘭的房產。

再次感謝那優秀的律法，尤其是女兒不享有固定資產繼承權這一項，讓蘇菲·多諾萬免去了被各類別有用心之人追求的困擾。

那座被加德納從名義與法律上繼承的房產，位於法布蘭的鄉間莊園。

曾經是多諾瓦一家過去的長居之所，現在幾乎成了老多諾瓦夫人的獨居之地。

第二封來信不出意外的來自老多諾瓦夫人，儘管無論是卡瑟爾還是多尼格爾都與奧蘭相距甚遠，但依然無法阻攔老多諾萬夫人那望不到盡頭的牽挂。

蘇的提議在此刻彰顯了某種獨特的誘惑力，因為瘟疫的緣故，只要自己能夠到多尼格爾，那麼她便可以提前開始自己的假期，早日回到法布蘭去。

加德納對信中的問題一一仔細作出了答覆，自己已經準備了抗寒的衣物，自己預計返回法布蘭的時間，自己並未受到瘟疫的影響…………

最後同樣準備了一筆不怎麼豐厚的錢財，並在此刻決定把給蘇的回信時間提前到今天下午，多麼善良體貼的兄長。

腿腳不便的人出門時總要多些時間，再三準備后，披好了大衣的加德納便鎖門離開了小館。

郵局相距加德納小館不過半小時的路程，比起警局來講要近的多，而且還可以把給蘇和母親的回信一同寄出，一舉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