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帶我回家
顧隱只覺得剛才那一下摔得自己生疼,彷彿全身的骨頭都被摔斷,但此刻他顧不得疼痛,連忙向溝壑角落滾了一下,讓他處在一個視角盲區,利用幾乎是直角的溝壑擋住了自己與紙人的視線。
馬路上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依舊一遍便傳來。
那種聲音似乎有一種魔力,每一聲『顧隱,你在哪。』都讓他的心微微顫動,想要回答紙人的問題。
或許是來了更多的紙人送喪隊,也可能是形成了某種迴音,總之隨著時間推移那種聲音愈發的密集,像是變成了層疊的海浪,一下又一下不間斷的擊打著顧隱的靈魂,讓他感覺頭暈目眩,無法自制。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顧隱感覺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下一秒就要回答對方時,紙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顧隱失去所有力氣躺在地上,輕輕地喘著氣,他不太確定具體發生了什麼,剛才的一切似乎都非常巧合。
他被紙人追上的前一刻,自己摔進了路旁的溝壑,明明可以直接鎖定自己的紙人,卻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只能通過別的方式呼喚自己。
自己即將答應的前一秒,紙人放棄了呼喚,似乎覺得他已經離去。
一切都太巧了,顧隱費力地將手裡的骰子拿到面前,他換了幾個角度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被月光照到又隱蔽的地方。
月光下骰子依舊是通體金色,只是上面黑色的數字出現了變化,不再是0~90,而是全變成了11。
顧隱不知道11代表著什麼,但他基本能確定剛才的變化是骰子所帶來的,也就是說他剛才無意間激發了這件收容物,或者這件收容物主動救了他,一時間他想不到更明確的答案。
又躺了一會,感覺自己狀態恢復一些后,顧隱悄悄地翻了個身,趴在了地上,朝著下一站爬去。
他不確定那些紙人有沒有離去,甚至連觀察一眼他都不打算去做,以免被對方發現。
似乎是因為人煙稀少的原因這裡路旁的溝壑里並沒有什麼垃圾,只有些落葉與石頭。
這讓顧隱的速度快了許多,約莫爬出幾百米后,顧隱才悄悄地抬起頭來,準備觀察一下剛才那裡的情況。
布滿灰塵的大路上,已經變得空空蕩蕩顯得有些寂靜,似乎那些紙人從未出現過。
顧隱沒有直接從溝壑中爬出,而是繼續向前爬了一段,再次抬頭觀察確認紙人真的再也沒出現后,才回到了路上。
此時,他距離露雨村已經很遠,遠到他無法再從黑暗中找到露雨村的位置。
又跑了大概幾百米的距離,一個村子出現在了顧隱的面前。
這個村子並沒有像露雨村那樣,修建在離大路幾百米外的野地中,也沒有露雨村那種落後時代許多年的建築風格。
修建在大路兩旁的二層小洋樓,讓顧隱有種再次回到了文明世界的感覺。
「現在才兩點二十,我大半夜地敲門借電話會不會不太禮貌?」顧隱看著手錶上顯示的時間,感到一絲為難,但他沒有為難太久,找了一個比較矮的圍牆,順勢翻了上去。
幾分鐘后,他坐在路旁的石墩上,撥通了一個電話。
他並不知道常瀾的電話是多少,常瀾只給他留了一個通訊器,而現在通訊器丟了。
好在他知道該怎麼聯繫對方。
電話僅響了兩次后就被接通,那頭傳來了一個女聲:
「喂,您好,這裡是山南市警衛廳請提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嗎。
」
「我有急事想聯繫特殊事件清理部的常瀾。」顧隱沒有和對方寒暄,直接了當地說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才再次開口道:「請問您是顧隱先生嗎?」
「對。」
「好的,您稍等一下。」電話那頭再次傳來聲音。
「等等,我想知道為什麼你會這麼問?」顧隱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反問了一句。
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問出這麼直接了當的問題,他只是知道山南作為海岱國的首都,肯定會有異管局存在,而對方似乎也是官方組織,應該可以通過警衛廳聯繫上。
至於為什麼不聯繫他們之前所在的陶城警衛廳,顧隱猜測應該沒有異管局的分部存在,而且陶城警衛廳的所有人應該都非常討厭他。
「常瀾督…女士曾給我們說過,今天如果有個叫顧隱的人打電話來找她,那就幫對方聯繫她,請您耐心等待,常瀾女士很快就會給您回電話。」
對方耐心地解釋完后就掛斷了電話,只留下了還在消化對方話語的顧隱。
「常瀾早就預料到了我會在今天打電話給她?這是對接下來的事做出了預知?」
沒等顧隱多想,電話就響了起來。
「顧隱你現在在哪?」電話剛被接通,熟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我在露雨村的下一站的村子,不知道叫什麼名字。」顧隱懶得去找這個村的路牌,他相信對方肯定非常清楚這個村子的名字。
「好,你在那裡等我,不要離開。」
顧隱還想說些什麼,電話就已被常瀾就已經掛斷。
「掛得真快。」顧隱看著手裡的手機喃喃自語道,他還有不少問題要問,不過現在只能等到當面交流了。
聽到常瀾聲音的那一瞬間,顧隱覺得自己放鬆了許多,像是一個落水后掙扎許久的人,終於抓到了一根垂落水面的繩子。
「也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到,如果提前預言到我今天會打電話的話,那她應該離這裡不遠吧。」
與顧隱想得一樣,僅過了不到五分鐘,一束光從遠處照了過來,那是露雨村相反的方向,光亮越來越近,一輛蒸汽汽車的輪廓出現在顧隱的面前,很快為首的那輛車就停在了顧隱的身邊。
「上車吧。」車門一下彈開,裡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顧隱微皺了一下眉頭,覺得常瀾的情緒似乎過於冷漠。
可能是因為我消失的這段時間讓她對我產生懷疑了吧。顧隱捏了捏眩暈額角,心裡解釋了一句,坐到了蒸汽車後排。
…………
一個穿黑色長褲黑色短袖披黑色薄風衣外套的女人從車隊為首的車上走了下來,她看著坐在地上的顧隱,微笑道:
「怎麼樣?身體沒事吧。」
顧隱沉默著搖了搖頭,開門自顧自的坐在副駕駛內。
常瀾看著車上的顧隱,臉上閃過少許疑惑地神色。
也許是這段時間他經歷的事情真的很糟吧。她心裡浮現出一個猜測,準備先讓顧隱好好休息一下再聊。
…………
蒸汽車上只有顧隱常瀾二人,他後座上,盡量讓自己疲憊的身體得到休息。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常瀾說著話。
「你們那個會預言的能力者也真是厲害,竟然能預言到我會在今天給你們打電話。」
「嗯。」
「我們要去哪?」
「回家。」
…………
蒸汽車上,顧隱筆直的坐在副駕駛中,一言不發。
「這段時間的經歷很糟糕嗎?」
「嗯。」
「你不好奇我是怎麼知道你今天會給我打電話的嗎?」
「到家再告訴我吧。」
……
「不對!」顧隱猛地坐了起來,從車內後視鏡中看向常瀾。
「不對!」常瀾猛然一驚,扭頭看向一旁的顧隱。
「你是誰?」
「你是誰?」
兩輛逆向而馳的車中,二人同時問出了一樣的話。
後視鏡中,常瀾本就莫名有些蒼白的皮膚,變得更加蒼白,身體的色彩也變得更加單調,棕色的眼睛現在黑白分明如同畫出來的角色,皮膚變得從純白卻十分粗糙,依然變為了一個長著常瀾模樣紙人。
副駕駛上的顧隱同樣出現了相同的變化。
「顧,隱,我,是,常,瀾,我們回家。」常瀾語氣僵硬遲鈍,隨著一個一個字從她嘴中蹦出,她的聲音愈發的尖細,到了最後語速已經正常,但聲音已經成為之前紙人呼喊他時的那種腔調。
副駕駛上的顧隱同樣是一字一頓的說:
「常,瀾,我,是,顧,隱,帶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