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像是被撕裂成無數個細小的切片一般,痛苦不斷地從撕碎的骨頭中滲入,集中於額頭一點,燒得神經灼燙。
伊澤睜開眼睛。
不知不覺出了一身冷汗。
持續不斷的敲門聲傳來,虎杖悠仁在門外無奈喊道:「該起床啦,伊澤同學,馬上就要遲到了。」
反正都是五條悟上課,逃課也無所謂吧。
雖然這樣想,伊澤還是從床上坐起來。被子從□□的身上身滑下,露出白皙結實的胸膛,腰腹間游移的黑蛇繞上他的上臂,從肩膀環住他的脖頸,獠牙咬住他的喉結,蛇信曖昧舔舐,貪婪地凝視著即將到手的美食。
伊澤綁好繃帶,套上襯衫,手套將最後一點蛇尾尖尖蓋住。
在事情敗露之前,絕對不能被任何人發現,高專的學生身上竟然藏著詛咒這件事。
他和虎杖悠仁不一樣。
一旦被發現,死是最輕鬆的解脫方式。更何況他加入高專的動機並不純潔。
五條悟的課依舊很無聊,對於伊澤而言,現在的咒術界沒有能夠教授他課程的老師,再者,他對五條悟的戰鬥方式不是很感冒。本身就不怎麼喜歡動彈,還很怕血,遇到陷入狀態的武鬥派還要繞著走。
眾所周知,咒術師是瘋子的大本營,每當想到自己還要想辦法弄出點大動靜糊弄咒術界的人,伊澤就不高興。
他的盟友也是腦子有坑的神經病,病情的嚴重程度還要在五條悟的基礎上算上五條悟個乘方。可伊澤是個純粹的享樂主義,死前大鬧一場很符合他的興趣,所以乾脆裝作被五條悟撿到的好苗子進入了高專。
五條悟把玩著手裡的筆。
他雙手撐在講台上,俯視著坐在下首的學生。
整個一年級只有四個人,座位幾乎並排挨著,一眼望去,誰在聽課誰在摸魚,一目了然。
才過了幾分鐘,伊澤手裡已經多出來一堆紙折的小動物。虎杖悠仁面前的狗狗,釘崎野薔薇手心的青蛙,伏黑惠面前的兔子,三個人把伊澤夾在中間,用手裡的動物無聲演著默劇。
完全沒有人在聽他講課。
五條悟倍感失落。他從講台上走下,強行擠入學生中間,抱怨:「我也要!你們在背著我說悄悄話,超——過——分!老師的自信心都要被打擊沒了!」
伊澤啪的一下將折好的貓咪放在五條悟的腦袋頂上。
「自信心這種東西老師沒有的吧。」伊澤發出靈魂拷問,「難道不是厚臉皮嗎?「
好好的人為什麼要長一張嘴。
五條悟一哽,自暴自棄地揉著伊澤的腦袋,將他的頭髮揉得亂七八糟的。
少年不滿地推開他的手:「你自己禿不要嫉妒我的頭髮啊!」
「詛咒」被他隱藏在衣服內部,儘管他不情願地聽取了太宰治的建議,用繃帶將裸露的肌膚完全掩蓋,頭髮也用於遮擋,剪成了五條悟口中「乖巧可愛」的妹妹頭,但完全抵不住沒有距離感的某人硬要湊過來。
五條悟的直覺恐怖到離譜的地步,有時候他也會提心弔膽,生怕五條悟發現他的秘密。那時候會怎麼辦呢,總是笑嘻嘻的老師,總是會請他吃甜點的老師,也會用那樣憎惡的眼神扎穿他的心臟嗎?
「哈哈哈有本事就來啊,小心我給你扎一腦袋的小辮子!」
伊澤完全不想搭理這個心理年齡可能只有三歲的大齡兒童。
下課時間一到,他合上書,五條悟還在講台上,他已經勾住自己的包走出教室了。
在學生面前毫無威信的老師眼巴巴地看著他的背影,扒著門喊道:「出去玩也要早點回來哦,不許跟壞孩子去奇奇怪怪的場所哦!」
伊澤隨意揮了揮手,走得更快了。
所有人都知道,伊澤雙親意外去世,除了完成學業,還要撫養一對雙胞胎的妹妹。
可事實並非如此。
「好慢。」菜菜子故作不滿地板著臉,在伊澤遞過來自己的錢包之際又喜笑顏開,「哇嗚!可以吃頓好的了。不錯嘛小伊!」
「不要把小伊的錢包當成自己的啊。」美美子無奈道,「抱歉,這傢伙有些得意忘形了。」
「沒事。」
他的手臂被挽住,女孩們靠在他的肩膀處帶著他往前走。
「我聽說有家不錯的店,今天過去試試吧。」
女孩們身上的體溫是溫暖的,不過度熱烈,也沒有冰得病態,溫涼得剛剛好。平心而論,伊澤有理由討厭所有人,但他很難對這兩個有著苦難經歷的孩子升起任何厭惡情緒。
又或者是他總是能從他們身上找到故人的影子,伊澤的目光總是注視著美美子。
進入高專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出自這兩個孩子。
「你說過要幫助我們的。現在怎麼樣了?」菜菜子緊緊勒住伊澤的手臂,「那個東西越來越囂張了。」
「順利進行。」伊澤看著遠處的飛鳥,難得表情放空。今天天氣很不錯,疼痛像是畏懼陽光的蛇,灰溜溜地鑽入他感受不到的地方,但也許也只是麻木到極致,不管多劇烈的痛苦都感受不到了。
「順利?」菜菜子不可置信,她的語氣尖銳,「可是那個傢伙還在啊!他披著夏油大人的身體,每天在我們眼前晃來晃去,我已經受夠了!」
她們和伊澤做了強制性的交換,只要伊澤能夠解放夏油傑的身體,他身上的咒術會自動解除。這個詛咒消耗力她們幾乎一半的壽命,但這樣的交換是值得的,寄宿在夏油傑身體內的羂索看中了伊澤的資質。
羂索和她們做了約定。
只要能夠將五條悟封印,他就會離開夏油傑的身體。
整件事情對於伊澤來說沒有半點好處。要想掙脫詛咒讓面前這兩個「單純可愛」的小姑娘受挫,他輕鬆就可以辦到,可是他沒有。
「你想要前功盡棄就儘管試試吧。」伊澤微笑開口,絲毫沒有想要安慰她的意思,「不懂事是孩子的特權,但是鬧騰過頭我也是會生氣的。」
菜菜子悶悶不樂地往前走,「就按你說得辦吧。」
只是在看到咖啡店的名字之時,他的手臂掙脫女孩們的束縛。
「換一家店吧。」
「哎,不要嘛。」菜菜子的視線逡巡著,「難道說,這裡有你不想見的人嗎?」
「並不是。」伊澤微笑,「只是這家店裡的三明治有股過期了的腐肉的味道,就算是烏鴉吃了也會想要嘔吐,我懷疑這家店的老闆是用招待生的美色騙錢,他的長相就像壞男人,勾勾手指,你們的錢包就被騙走了。」
「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
波本那個傢伙絲毫沒有自己是個帥哥的自覺。當然,這點也很惱火。蘇格蘭親手□□出來的廚藝不會差,完全不可能出現他說的那種味道。
哪怕他拋棄了那個名字,烏鴉的羽翼依舊能闖入他的視線。可是他現在已經夠疲憊了,完全不想看到那張用謊言精心編織的笑臉。
「當然是這樣哦。」伊澤將手插入兜里,「所以我們去吃別的東西吧,悠仁給我推薦了好幾家店哦。」
美美子鼓起了臉,但還是聽從伊澤的建議,「你和那邊的傢伙關係越來越好了啊。」
「悠仁很可愛哦。」重要的是,他是個不會撒謊的好孩子。
菜菜子扯了扯伊澤的衣服,「喂,那邊……」
伊澤口中「壞男人」正緊緊地盯著這邊,他手裡領著購物袋,顯然是剛從超市購物回來。
這個距離,剛才他說的壞話一定被正主聽到了。
伊澤並不緊張。
菜菜子攥住他的衣袖的手一頓,遲疑地湊到他的耳邊小聲問道:「你的手,怎麼抖得這麼厲害?」
安室透臉上帶著遲鈍卻溫和的笑,連解釋都帶著小心翼翼:「我們之間可能有一些小誤會?」
伊澤勾起唇,捕捉到安室透眼中殘忍的冷靜。
好久不見,波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