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捏泥的秦小孫子

許悅然放下手中沾滿砂漿的工具，笑問：「秦二嬸也想問秦阿婆要些零花錢嗎，是不是昨天集日生意不好。」

被許悅然這麼一懟，秦二嬸臉上發燥，她和許悅然不一樣，許悅然才16歲，又是個沒有出閣的姑娘，秦阿婆收留她，那給她些零用錢家用也是正常的，最多也只能說一句秦阿婆為人大方。

秦二嬸都四五十歲了，又是個當家做主的人，還要問七十歲左右的秦阿婆要零錢的話，那就真的是不要臉了。

秦二嬸挑了塊乾淨的石頭，坐著拿刀修剪兩根竹子。

她手腳麻利，一邊修剪一邊問許悅然，為什麼要鋪地。許悅然忙著幹活，無心搭理她。只是含糊說了句，「以後有用。」

秦二嬸修剪完竹子后，把竹子劈成兩半，扔到了泉水裡。

「我要到地里給我家那口子送晌飯了，悅丫頭要不要隨我一起，順帶去給我大娘送點吃的。」

秦阿婆早上出去，晚上才回，中午不會吃飯，這是全村子人都知道的事。

秦二嬸偏要多提這一嘴，暗指許悅然瞎折騰，不幹正經事兒。

許悅然全然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自顧自地低頭幹活，秦二嬸沒有如期在許悅然臉上看到她想要的反應，走開幾步后，在許悅然背後啐了一口。

他們一家人猜測，秦阿婆沒有後人，十有八九是想要許悅然給她料理後事的。

如果他們任由許悅然為秦阿婆忙前忙后，之後秦阿婆把房子留給許悅然，他們想要強搶，也沒有借口。

眼下要緊的，就是從自家裡挑個小孫子，多到秦阿婆家裡晃蕩。

秦阿婆為人孤僻，對他們家多番排斥又怎樣，只要他家孫子多在別人面前，在她家前後出沒，做出為她家操持的樣子，那之後，在秦阿婆死後，他們想要得到房子，也有了由頭了。

秦二嬸回到家裡，正好看見自己那十歲左右的小孫子正在和水玩泥巴。

玩得褲子濕了一半，衣領和袖子口上全部都是泥，氣得秦二嬸在地上撿了個樹枝，把她小孫子一把抓住，脫了褲子就要抽他。

「好玩是不是，皮癢了是不是，你不跟你娘到地里拔草，在家裡玩泥巴，搞得家裡到處都是黃泥，你把這黃泥都擦乾，都給我擦乾了！」

秦小孫子被打得嗚嗚大哭，鼻涕一抽一吸，喊著再也不敢了。

秦二嬸把他立起來，又把秦小孫子握在手中的泥人扔掉，「你想玩是不是，到大婆太家玩去，她家地面上一堆整好的泥。」

秦小孫子不願意，平時大婆太老是板著臉，看著就凶，而且自家奶奶也經常在他不聽話的時候，用大婆太來嚇他。

他心裡是很害怕大婆太的，更別說到她家去玩泥了。

秦二嬸又用樹枝抽了一下秦小孫子的屁股，「快去，不然今天沒你的飯。」

秦小孫子捂著屁股，吸著鼻涕，不情不願地往半山腰走去。

大婆太每天都在村口瞎坐著，家裡是沒人的，每次他和夥伴們到山上經過大婆太家時，總覺得這房子陰森森的。

秦小孫子遠遠站著，不敢靠近。

他蹲在一棵樹下，看了會兒螞蟻，覺得無聊，想起來大婆太家旁邊有一汪山泉，就想過去和水和泥，繼續捏泥人。

大著膽子過去，才發現原來大婆太家有人。

是許家砍柴到縣城賣的姐姐。

許家和秦家隔得遠，他對許家不熟，秦小孫子之所以認得許悅然，是因為許悅然是整個村裡唯一一個挑柴賣的姑娘。

村子里砍柴賣的，往往是男人，連婦女都很少，何況許悅然是一個姑娘。

而且她還去得勤，別人隔三差五才去一次，她隔天就要往縣城跑一趟。

秦小孫子笨，他的哥哥姐姐們在他那麼大的時候，已經可以跟著大人們編些小玩意了，但是他一直學不會，所以大人們就嚇唬他，說要是學不會編筐，就要像許家姐姐那樣，不是上山砍柴，就是挑柴去縣城賣。

山路難走，乾柴難挑，秦小孫子怕得很，每次看見許悅然都遠遠躲著，生怕許悅然拉著他去砍柴。

砍柴女不砍柴了，他也沒那麼怕了，拖著要掉不掉的褲子噠噠走了過去，「你在玩泥嗎？」

太陽越來越大了，許悅然要趕工，秦小孫子過來搭話，她忙不過來，連頭都不抬，讓秦小孫子自己玩去。

秦小孫子卻是不肯，蹲在許悅然旁邊，用手戳了一下許悅然剛鋪好的地，沒有乾的砂漿上瞬間多了一個坑。

許悅然拿著工具重新鋪平，「你想玩泥嗎？」她側目看著渾身是泥的秦小孫子，不由想著，這還沒玩夠嗎。

「想，我奶讓我上來玩泥。」

村子里就20來戶人家，但耐不住每戶人家的孩子都特別多，小孩子沒長開之前，在許悅然看來，又差不多一個樣子，她一時沒認出這個小孩是誰家的。

在秦小孫子說是他奶讓他上來玩泥的之後，許悅然瞬間就知道他是誰家的了。

秦二嬸家的。

許悅然手中的活沒有停下來，一邊想著，村子里說人閑話的婦女不少，她也知道秦阿婆和秦家關係不好。m.

難道秦阿婆收留她后，秦家連帶她，也要一起針對嗎。

幹個活都要派個小孩上來搗亂。

正好還有最後一堆沙石沒有和，既然他們都派個勞力上來了，那就不能夠怪許悅然不客氣了。

「看到那個葫蘆瓢了沒有？」許悅然指向沙堆，「你用那葫蘆瓢，從山泉裡面舀水到桶裡面，舀滿一桶后，把桶里的水倒到沙子上，一邊倒一邊和，和完就可以玩泥了。」

「不要，我不要那麼多泥，我捏泥人只要那麼多就行了。」說著，秦小孫子雙手捧在一起，示意他只要一小捧土。

「這你就不懂了吧，你捏的泥人，捏得再好，過兩天就裂了，是不是，你要是按照我的方法捏，那泥人就不會裂。」

秦小孫子搖頭，他捏過那麼多次泥人，每一次捏，無論捏得再好，兩三天後泥人都會裂開的，對於許悅然所說的話，他顯然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