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紅瑪瑙石
傻住一陣子,夏少夫人先反應過來了。
「這就是京城來的官少夫人么?想法子果真跟我們大不一樣,著實不敢苟同呢。」她譏誚地笑起來,「這麼說......你夫君之所以年過二十,卻既無官爵、也不科考,是因為你自己要當官,他準備仰仗你,當個『官夫郎』了?」
這話一出,周圍幾個年輕的女眷都忍不住低笑起來。
反正二大爺不在這兒,玄微莞爾一笑點點頭:「也不是不可以。」
以夫妻名義來說的話,二大爺還真就是...嗯,官夫郎算不上,吏夫郎還是算的。
雖然二大爺名列北斗七衛之中,但北斗七衛又沒列入正式的官品。她雖然只是個小仵作,但好歹是在編的吏員呢。
不是。
她為什麼要以夫妻名義來考慮這個問題啊?
玄微簡直想敲自己腦袋。都怪羅弈河!
夏少夫人大概沒想到她這麼理所當然的應下了,一時接不住話,只道一句「不可理喻」便不再理會。
玄微更樂得自在,嘴上機鋒,在京城的時候又不是沒打過,不過能清凈自然還是清凈好。
她只是好奇地側首,問楚鹽梅:「這位夏夫人和你有過節?」
楚鹽梅氣還沒消,詫異地看她,「你怎麼知道?」
「她第一次對我開口之前,先看了你幾眼。」玄微輕笑道,「而且你倆的對話...聽上去就是已經不是第一次互懟了。」
楚鹽梅撇嘴:「那個女人就是個嘴閑不住的,逮著個稍看不順眼的就要說上兩句,好像自己祖父是教書先生,她就也能教別人做事似的...咦。」
正在吐槽的她忽然想到了什麼。
「她祖父是教書先生,她姓莒......」楚鹽梅忽然把手一拍,「是莒老!她祖父當年教過傅狀元和姓陸的!自從這二人出事後,莒老便也很少再露面了,也沒聽說有再教出什麼很出色的學生!」
還有這事?玄微一凝眸,低聲問:「那這位莒老,人在陶州么?」
「應該在吧?莒家世代都在陶州的。」楚鹽梅登時眼睛炯亮,「你想去找他問關於傅狀元他們的事情?我也要去!」
玄微笑道:「莫急,一會兒先問問二爺和令兄,讓他們找個由頭,隨他們一道去。」
淺淺用過午膳,一眾人便到後園子里休閑。
男人們在幾張棋桌邊下棋的下棋,對著滿園春色賦詩的賦詩,消食散步的散步;女眷也無外乎爾,
楚鹽梅顯然不是第一次對這種場景感到百無聊賴,在玄微旁邊,邊走邊踢著碎石子兒,「能不能現在就去在找二爺他們啊?」
玄微張望一番,朝一張棋桌努努嘴,「過會兒罷,二爺在下棋呢。」
她倒是挺想去看羅弈河下棋,就是不大合規矩。楚鹽梅一癟嘴:「那我哥呢?先找他去!」
說完,也不管玄微跟不跟來,自己先提擺去找了。
玄微便任她去了,自己則繼續在園中漫步。
「請...請問您是,是羅夫人么?」
一個怯怯的少女聲從身後響起。
玄微回頭打量著來人,是個裝束比來的其他小姐簡樸不少、看起來如聲音一般怯生生的女孩子。
「是我。」她溫聲道,「妹妹你是......?」
「我姓劉,家父是提刑司獄司。」女孩子小聲答道,瞧著玄微的眼神小心翼翼又傷感執著,「聽說您和您丈夫,是提刑司近來的貴客。可否冒昧請您幫我問問,我父親的死因,查的如何了?」
不等玄微接話,她又忙抬手摘下自己的項鏈,「作為犒勞...我把這個送給您!」
鏈子是很普通的鍍金鏈。但穿著一塊十分不菲的蟹形白玉。
蟹形?玄微眉間微蹙,腦海間剎那閃過一道什麼,但沒能抓住。
她深深地再將這塊蟹形白玉看了一眼,將東西推回去,道:「妹妹好說,不過是問話而已,我今兒個回去就幫你問清楚,然後寫信送你家去。」
「有勞羅夫人!多謝羅夫人!」劉小姐感激道,還是執意要將玉遞過去,「還有一事,想麻煩羅公子幫我家,向楚僉事提一嘴...我哥哥能否承襲父親的位——」
「劉小姐有事,不妨直與我說。」
她話音未落,便見楚謖楚鹽梅大步走來。
劉小姐頓時就要跪下,「楚大人!求楚大人徹查家父一案,求楚大人還家父清白!」
楚鹽梅趕緊上前扶住她,嗔怪道:「哎哎你別亂跪啊,這裡賓客眾多,叫旁人看了,誤會我哥怎麼辦?」
楚謖疑惑道:「清白?你父親劉獄司有何清白被污?」
「家父被文署的書架砸壓而死,傳言是有冤魂索命。」劉小姐聲淚俱下,「尤其是那些曾與父親有過節的人屢屢登門威脅,說是父親任職間辦了冤獄,要我哥哥替父親償血債!」
冤獄?玄微一怔,想起前日去案發現場時,劉獄司的屍體邊,有那捲攤開的洵州前知府罪狀。
這麼說,兇手還真是以昏聵的前任洵州知府,來類比劉獄司?
那麼兇手會是劉獄司手下某一樁冤獄的『罪犯』?
「所以......你想讓我查,令堂在任間是否有辦冤情?」楚謖仍不解道,「你如此相信他的清白?」
劉小姐被問得有些不確定了,雙手不安的摩挲著那塊蟹形玉,抽抽噎噎:「請、請大人查,父親是被人為害死,才不是被什麼冤魂索命!」
楚鹽梅有點無語,「就算是人為殺害,也不代表他沒辦過冤案啊。」
楚謖瞥見劉小姐緊張地攥在手上的那塊玉,眸光一深。
「可。」不知為何,他的語氣比方才淡漠了三分,言簡意賅道,「徹查案情本就是我司職責所在,你不必如此。」
「就是,別搞得好像我哥平常不辦案,非得你特地來求一下才能辦似的。」楚鹽梅沒好氣道。
劉小姐嗚嗚啜泣:「多謝楚大人!多謝楚大人!多謝......」
「二夫人。」楚謖不再看她,上來招呼玄微,「鹽梅和我說了您的打算。現在我們就可以去了。」
玄微再次看向棋桌,「二爺那邊還沒下完棋。若是可以提前離席的話,你們先去無妨,我在這裡等二爺。」
「也好,就不勞煩二夫人同我們冗跑一趟了。」楚謖恭敬地一揖,「那我與鹽梅先行一步。」
他微微垂首,那根簪子的缺塊處更加顯眼幾分。凹槽處的金箔在春陽下隱隱爍光,累絲的兩支蘆葦像觸鬚般外伸,兩須尾嵌的珍珠已經磨得粗糙暗淡;兩粒紅瑪瑙石對稱地鑲於鬚根兩側,莫名地神似一雙眼睛;外圈則鏤刻著些塗了藍釉的幾瓣桂花,尾處則由兩片祥雲托著上面所有。
就算中間缺了一大塊,以玄微見了無數珍寶的眼睛看得出,這原本應是一根價值不菲的發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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