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十五.二離島之際-下
——T2.1
回到華桃家的門前,江政忠溯又又見到了不速之客——花鳳春閔。此處姑且是華桃家的地方,花鳳春閔沒有直接闖進去。或者說,她只是傻傻地站在一個位置,像古羅等候華桃英桂一樣守候著某人出來。
身邊的花鳳春鞠湊到她耳邊,花鳳春閔轉過頭望著前來的江政忠溯和上官婉霞。
花鳳春閔率先開口:「江政忠溯,你來的正好了,我也想你聊聊。」
江政忠溯拱手敬禮:「江政忠溯,見過花鳳家主,不知找我有何貴幹?」
「江政忠溯,花鳳家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下到6歲上到40歲總有適合你的,貨色比華桃家好多了。」
江政忠溯僵硬了一會:「江政忠溯尚且沒有這種打算,在此謝過花鳳家主美意。」
「你有沒有打算,和之後會不會有打算不是一件事。」花鳳春閔深呼吸,「江政忠溯,我給個提醒你。背負一隻上古靈獸的代價遠比你想得要慘烈。而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只有我們花鳳家。」
連華桃展空都看得出北獸是來幫江政忠溯的,靈獸專長的花鳳家自然也看得出來,甚至看得更透徹。
某大的力量背後肯定有相應的代價,那能驅使北獸的代價又是什麼?
江政忠溯皺著眉,他是第一次想到這種可能性。只是目前還沒有感覺到異常,江政忠溯不確定這是不是花鳳春閔設下的心理陷阱。
「你現在年紀還小沒關係。若有一天喘不過氣了,大可以前來迎娶花鳳家的女人。」
不過得做好成為小白鼠的心理準備。——江政忠溯腦補完花鳳春閔的話。
「花鳳家主的提醒,江政忠溯銘記於心。」
江政忠溯和上官婉霞走進華桃家的門。停下腳步微微回首,花鳳春閔沒有離開的跡象。也就是說她不只是來找自己的,那麼可能性只有一個了。
「古羅,你真是個罪惡深重的男人……」
江政忠溯細聲自語。
——T2.1
江政忠溯和上官婉霞回到門前的時候,臉色不佳的華桃落儀走到呆站著的古羅身邊。來者是華桃英桂的母親,華桃家的家主,古羅也得挪動六天未動的身體拱手敬禮。
「古羅·埃斯瓦爾,見過華桃家主。」
「英桂既然不願意見你,你還站在這裡擋路做什麼?莫非你覺得,英桂的情傷是廉價到罰站就能彌補過來的?」
「古羅沒有這種意思,我、我只是……」
「你只是什麼?婆婆媽媽的!」華桃落儀抬手丟出一把短劍,「多年前你框走了英桂,毀了她大好的術師前程,我還沒跟你算賬!如今英桂滿身傷痕歸家,你還敢踏進華桃家的家門干擾她修養,我看你是嫌命長了!既然想死,速速了斷,別礙事!」
古羅接過短劍,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怎麼了?堂堂大將軍,以死謝罪都不敢嗎?也就是說,你對華桃英桂的感情也只有這種程度,還敢來丟人現眼!」
古羅楞了一會,眼神逐漸堅定:「沒錯,是我帶她離島,毀了她一生。是我讓她幾度失去孩子,讓她心灰意冷地離開。大將軍如何,埃斯瓦爾城主之子又如何,我樂意以華桃英桂的丈夫的身份在此了斷。」
屋內傳來慌亂的腳步聲,但門還是沒有開。
古羅是個狠人,拔劍轉手橫揮一氣呵成,沒有半點耍賴的跡象。劍鋒停在了古羅的脖頸數厘米,被厚重的結界格擋住。
古羅真迷惑了:「華桃家主這是何意?」
華桃落儀轉身一腳踢爛了華桃英桂的木門,望著在一邊敢看不敢出來的女兒咆哮。
「沒用的東西!你的丈夫為你去死,居然還躲著不出來!你還是不是華桃家的女人!」
華桃落儀揮手,一股氣流將古羅推進了房間,隨後一道結界封住門口。
「沒眼看!」
說著氣話,華桃落儀揮袖離去。
來到屋內,古羅拋下短劍,不知該如何應對。他是真的只想站著,沒有想過會有這種情況。華桃英桂眉間鎖緊,摟住白貓縮在牆邊。
「我……」
夫妻二人回想著回去,幾乎同時開口。
「小艾斯,給媽媽勇氣。」華桃英桂細聲自言自語后提起勁,「我有了另一個孩子,不能和你在一起。」
古羅突感頭頂一綠,沉默了許久。但十幾年過去,華桃英桂孤身一人,沒有人陪伴更是凄涼。如此作想,古羅說服了自己。
「我不介意。」古羅想了想,「其實,我也有了另一個孩子。」
這次輪到華桃英桂五味陳雜。不過十幾年過去,古羅是崢嶸男兒,另娶妻妾也是正常不過。而妻妾和自己不同,有正常的生育能力,有孩子也是正常的。
問題就是華桃英桂原諒不了古羅。她知道自己無稽,是自己離去在先,怪不得丈夫出軌。但理性可以理解,感性上無法接受。
「恭喜你……沒有我,你會活得更好。」
「不,英桂,我真的想你跟著我回家。」
華桃英桂搖著頭:「古羅,你還記得我們離島之前,春閔說過的話嗎?現在我是理解了。是福是禍,不是由想和不想決定,而是由既定的未來決定。我倆,打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孽緣。如今各成一家,何必再糾結於往日舊情?」
「沒錯,是福是禍由未來決定,但這個未來所指甚長。如今的悲屈只是未來的延伸一段,再往前走會發生什麼事情誰也說不準。我們是否孽緣,得白頭到老,一方浪跡輪迴才可得知。所以我沒打算就這麼放手。」
「但古羅,木已成舟了,我們都是兩個家庭、兩個孩子的父母,此時複合乃無可能。」
古羅焦急地回應:「我不介意。你跟我說你的新丈夫在哪裡,我去跪著求他離去。」
華桃英桂皺著眉:「我沒有新丈夫。」
「但你不是說有孩子嗎?」
「是養子。」
古羅眉開眼笑,又會快壓制回去:「正巧,我也收了養女。」
「我記得了。華桃墨素,她出名得很呢,連春閔也想找到她。」華桃英桂想了想,意識到有誤會的地方,「等等,你沒有另娶他人?」
古羅連忙搖頭:「我怎麼會娶另外一個人?哦,你是以為我娶了另一個才如此抗拒的嗎?那大可以放心,我的心從來沒分過兩半。」
華桃英桂也笑了,但她咬緊牙關憋了回去。
「但不管怎麼說,我還得顧著我家兒子。你是埃斯瓦爾的將軍,不可能帶著妻子在外帶回來的孩子,屆時流言蜚語不可停止。」
古羅的為難被一聲吶喊打斷。
「你們真的夠了!」
如此吶喊的,是站在門外的江政忠溯。
「忠溯?」
夫妻二人同時脫口而出,隨即面面相覷。
華桃落儀設下的結界,在江政忠溯面前形同虛設,他很容易就破壞掉。走進華桃英桂的房間,江政忠溯兩手攤開,宣布他一直想說的事情。
「沒錯,我就是桃花姐的乾兒子,也是古羅的乾兒女。你們兩個都找上了同一個人當孩子,所以壓根沒有顧忌的必要性!」
古羅忍俊不禁,華桃英桂卻很是奇怪:「但古羅收養的,是華桃墨素啊?」
江政忠溯嘆著氣,湊到華桃英桂耳邊:「我,就是華桃墨素。」
華桃英桂苦思冥想,實在想不懂這個偶然的連鎖是怎麼回事。
「所以,乾爹乾媽,握個手和好吧。」江政忠溯拉起古羅和華桃英桂的手搭在一起,「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華桃英桂與古羅相望,此時也找不到該說的話,只是同時笑了出聲。
這天晚上,古羅留宿於華桃英桂的房間。
——T2.1
夜晚的中段,古羅走出華桃家的大門,會見一直在等候的花鳳春閔。順便一提,花鳳春閔等著自己的事是江政忠溯偷偷告訴他的。
花鳳春閔咬了咬嘴唇:「好久不見。」
古羅拱手低頭回禮:「古羅·埃斯瓦爾,見過花鳳家主。」
古羅的反應讓花鳳春閔皺起眉頭:「我今天來是以你的同學花鳳春閔的身份,不是什麼花鳳家家主。」
「但是你始終是長壺島九大家花鳳家的家主,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
花鳳春閔捏著衣裙:「古羅,若我不是花鳳家家主,你會這麼拘束嗎?」
花鳳春閔的話嚇到了一旁的花鳳春鞠。
古羅搖著頭:「若真如此,我能當你為同學,但也僅僅是同學。」
「這麼多年了。有個正常人站在這裡,你連正眼也不看一下,卻去喜歡那個瘋了一半的華桃英桂?」
「即使再瘋,她也是我唯一的愛人。」
隱隱的火焰冒出,花鳳春閔的眼睛擠滿了水:「古羅·埃斯瓦爾,我等了你二十多年,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回花鳳家主,你依舊年輕貌美,可作出的選擇數以千計,何必執著於我這麼一個爛石頭。春閔,你該醒悟了。」
花鳳春閔哽咽著:「古羅,如果給你一千年,你會喜歡華桃英桂一千年嗎?」
古羅不帶半點猶豫:「會。」
「這塊能維持千年的石頭本屬於我的,這就是我追逐的理由。」花鳳春閔擦去淚花,「春鞠,我們回去吧。」
花鳳春鞠點頭:「是,家主。」
待花鳳春閔離去,古羅才抬起頭輕輕地嘆氣。
——T2.2
半夜三更,江政忠溯溜出華桃家來到了天湖旁。連接上姜公寧,江政忠溯來到了某棟高樓大廈的頂層,從玻璃往下望去能看到繁華似景的夜街。
對面的姜公寧品味著甜點,表情很是享受。
「這裡是哪裡?該不會是另一個世界吧?」
「當然不是。這裡是精靈王國瑞雷森斯,建築別有一番風味吧?」
「還真是,和地球沒兩樣了。」
姜公寧挑動眉間:「你說的地球可是壺口的另一邊?」
「對啊,姜老師你沒去過嗎?」
「沒有,不過我遇到過不少來自異界的人。從你的反應來看,你也是其中一個吧?以你的年齡看,應該是轉生者…….這還真的巧了。」
「什麼巧了?」
「沒什麼。」姜公寧笑了笑,「對了,你要離開了吧,好好吃一頓。」
「你知道了?」
「當然了。我說了,我對關注的人特別關注。你今天四處道別,我都有在看。」
江政忠溯放下甜品的勺子:「姜老師,我遇到了伊卡洛斯的事情,你知道嗎?」
「你去藏在一重天地下的秘密基地的事情,我確實知道。不過裡面設置著強力的防偷窺結界,我沒能看到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嘛,我是個聰明人。伊卡洛斯在長壺島消失,能避開我耳目的地方也就那幾個。所以我有預料,你在裡面見到了她本人。」
「居然老師知道伊卡洛斯的事情——」江政忠溯抬起眼睛,「我有一事想請教姜老師。」
「說吧,當我的餞別禮。」
「伊卡洛斯覺得我和伊格游霖有關係,以姜老師的角度,會如何解答這個問題?」
姜公寧瞪大了雙眼,許久才沉下來:「原來如此。」
又過了一會,姜公寧緩緩開口:「游霖在魔皇城用契約術與神靈締結契約,強行把不滅魔皇的神靈庇護扒下一大半,把『不死不滅』的屬性徹底去掉了。契約講究公平,能偏一點天平,但無法做到只收穫不付出。游霖因此受到了神靈的詛咒,其肉身迅速衰老,其靈體瀕臨崩潰,萬劫不復,永不超生。」
「所以我不可能是伊格游霖的轉世。」
「按道理是這樣。但伊卡洛斯那女娃娃深情似海,不像是會花心的人。何況你只是個小孩子,正常人怎麼會動心呢。所以,你身上有我也解釋不了的部分。」
江政忠溯把雪糕塞進嘴裡不再多話。
「對了,我現在可以告訴一件事。」
「什麼事?」
「你剛才不是問我,為什麼說『巧了』嗎?那是因為伊格游霖也是來自異界的人,他是帶著前世的記憶轉世而來。」
江政忠溯瞬間理解了為什麼伊格游霖會那麼拉跨。
帶著記憶穿越,這是無比強大的外掛。轉生的地點是長壺島,伊格游霖能從嬰兒時代就學習術式知識、鍛煉靈氣。若是本來就具備相當的科學素養,伊格游霖能製作各種跨時代導具和術式是可以理解的。
姜公寧也看出了江政忠溯的想法:「要是你覺得從異世界轉生過來會佔據優勢,便是大錯特錯。」
「為什麼?」
「你從小開始鍛煉,到一定程度才開始與人對比所以沒有感覺。從異世界過來的人靈體質量普遍沒有這裡的人高。也就是說,你們的初始靈氣量和靈氣回復量比普通人還要少得多。」
江政忠溯對這事情有印象,金澤太郎他們也說過這個話題。來到特斯德的地球人靈氣量連普通小孩都不如,這是制約地球人發展的關鍵因素。當然,地球人的固定思維難理解術式的修鍊和構建過程也是一種制約因素。
「我也聽說伊格游霖的基礎能力遠不如他的姐姐伊格游霏,所以當年才沒有被伊格主家收為徒弟。伊格游霖的能力具體有多差?」
姜公寧想了想:「你還記得自己的基礎靈體能力嗎?」
「是進入長壺島的時候測試的數據嗎?」江政忠溯試著回憶了一下,「儲存值X+(11Li),恢復值S+(432mLi/min)。」
「你進來的時候是10歲左右吧?我第一次遇到游霖的時候他才7歲,從嬰兒時期開始鍛煉靈氣的游霖當時的基礎能力大約是:儲存值W(4Li),恢復值S-(170mLi/min)。」
「這也太低了吧?算他從一歲開始,鍛煉到七歲也有六年的時間了。」
江政忠溯鍛煉的時間三四年而已,能力值差了好幾倍。
「這就是異世界人的弱項。順便一提,年長他一點點的志丹當時的能力大約是:儲存值無法測定,恢復值S+(550mLi/min)。」
聽到8歲的伊格志丹能力值比自己11歲的時候還要高,江政忠溯差點合不住嘴。
「無法測定是什麼鬼……太尼瑪誇張了。」
姜公寧笑了笑:「志丹天生持有『陽日之神的庇護』,本身的素質和成長速度都不能作為正常人的參考。還是拿展空做個例子為好。當年的展空好像是:儲存值X(8Li),恢復值S-(180mLi/min)。」
不不不,剛才這貨好像一筆帶過了什麼很牛叉的事情了。——江政忠溯按著腦袋。
陽日之神,與陰月之神齊名的特斯德世界的兩柱主神之一。持有主神的庇護,江政忠溯有點能理解伊格志丹為何會成為「一絕勇者」。
「不過伊格游霖與華桃前家主的差距也不少啊,他是怎麼克服基礎能力不足的問題的?」
「能力不足智慧來湊。游霖很會玩花招,當代的小孩沒有一個能在這方面勝過他。智商壓制之下,除了玄宗和志丹,其他小孩在實戰方面都不是他的對手。」
儘管有著上一輩積累的智慧,絕對的實力之下翻盤非常困難。江政忠溯非常明白這個道理。面對過波斯拉、北獸、伊格志知和奧尼蒂斯,實力差距明顯的情況下,即使榨出十二分智慧也不足以正面抗衡。
同樣的劣勢之下,伊格游霖卻做到了,並成為了舉世無雙的太導師。為此,江政忠溯打從心裡對伊格游霖感到欽佩。
「對了姜老師,我從智慧神華伊神那裡得知了伊格游霖對生命體的起源和神靈的關係有深入的研究。這方面的事情老師有聽他說過嗎?」
「游霖居然研究了這些啊?」姜公寧緩緩皺眉,「不好意思,他沒和我說過這些。有關神靈的研究都是被禁止的,沒獲得許可權進行研究會被受神靈的詛咒。長壺島九大家只有一個家族對神靈有研究,不過他們不會公開研究成果。」
江政忠溯閃過一個念頭:「『弒神一族』的陳家嗎?」
「就是陳家。他們深陷於『弒神』的詛咒,數千年都在進行這類研究。也因為有『弒神』的詛咒,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做神靈禁止的事情。」
江政忠溯摸著下巴:「關於這方面的答案,我只能順從伊格游霖的腳步尋找了。伊格游霖出島之後的第一站是伊格伯特……」
整理著思路,江政忠溯顧著吃和想沒有再多說話。吃完了夜食,江政忠溯與姜公寧正式告別,帶著各種問題回華桃家一夜未睡。
——T2.2
次日早晨,江政忠溯、古羅、華桃英桂三人來到了伊格貞藍的家中。他們當然不是為了看望貪得無厭的伊格貞藍。在華桃家說話可能會被偷聽,他們只是想找個安全的地方三個人交換情報。
來到古羅行李放著的房間,三人坐在床上,首先由江政忠溯和古羅解釋完自己的來歷和華桃墨素的事情。
華桃英桂按著眉間:「所以,忠溯你既是男人,又是男孩,又是女孩?」
「不,我原本是個男人,但現在是個男孩,只是不得不裝成女孩。」
華桃英桂覺得腦子不夠用:「這、太奇怪了,我好像想不通。」
江政忠溯無奈地作笑:「別說,我也不怎麼想得通,大多時候是順勢隨波逐流。」
古羅輕輕撫摸華桃英桂的後背:「忠溯,你和英桂又是怎麼認識的?」
江政忠溯理了一下思路,把長壺島的艱難生活複述了一邊,誰知古羅像見了鬼一樣看著自己。
「這信息量也太大了。你成了術師的事情我聽說了,但研發一種術式一種導具、解開了伊格游霖的結界、解開了華桃前家主的結界、去伊格大家鬧事還打敗了地玄八十一……你真的是隨隨便便就能超出我的想象。」
「這是在誇獎我嗎?」
古羅無視江政忠溯,轉眼看著自己的妻子:「英桂,你現在還好吧?精神狀態可有其他問題?」
華桃英桂羞澀地作笑:「有忠溯復活了艾斯,我現在過得還好。」
「那就好。」
古羅用右手攬住華桃英桂,情意濃濃笑得很是甜蜜。
江政忠溯狗糧吃膩了:「喂,古羅,你還沒告訴我埃斯瓦爾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古羅點著頭:「說實話,埃斯瓦爾乃至整個伊格伯特的複雜程度和長壺島有得一拼。」
「願聽其詳。」
「首先,埃斯瓦爾現在就有一個另外的華桃墨素在,這才是我十萬火急過來找你的最主要理由。」
江政忠溯舉起手:「好吧,輕而易舉超出我預想。我只有一個人啊,哪裡又多了一個華桃墨素?」
「這個華桃墨素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但問題是聯手捧紅她的是艾比利提副族和神宮。華桃墨素是聞名的大聖女,神宮支持的華桃墨素就是真的華桃墨素。如此一來,作為你養父的我再反對也沒有人信。」
「什麼鬼啊……她長得和我很像?」
「外貌一模一樣,但內在當然不同,她比你賢惠多了。」
江政忠溯有點妒忌了:「你這意思,像是很想我變得賢惠?」
「是有點。」古羅笑了笑,「我接著說,第二件事是古雷在生你的氣。」
「為什麼?」
古羅斜眼望著江政忠溯沒說話,江政忠溯也意會了。
「好吧,是我的鍋,我當時也是鬼迷心竅才獨自前往長壺島。但是我在長壺島住了一些日子,也想過回去埃斯瓦爾。可形勢逼人我走不了,我也沒辦法。」
「你不知道,就因為你沒有回去,梅里斯要和王族的人結婚了。」
江政忠溯笑不出來了:「怎麼回事?」
「你上次走的時候,王族的人不是說要來嗎?他們收到你不在的消息還是來了,然後那個伊多果爾王子看上了梅里斯。就在梅里斯12歲生日的那天,古雷收到了王族的婚約邀請。」
「梅里斯,她快14歲了吧。」
「沒錯,伊格伯特貴族12歲可以接婚約。古雷害怕王族會強來,他才把江政忠溯的年齡設置得與梅里斯一樣,打算讓同是12歲的你與梅里斯婚配。但你不在定不下來,王族有機會捷足先登了。婚約定下,年齡小的一方滿15歲就可以完婚。」
江政忠溯點著頭:「我記得古雷城主是個愛女心切的人,約莫現在想打死擅自主張的我。還有別的糟糕事嗎?」
「因為現任國王病重,大規模的王選即將開始,由此引來了全國的動亂。你這次回去,肯定會受到各方挑釁和關注。」
「說著我都不想走了。」嘴上這麼說,江政忠溯眼神沒有遲疑,「但是我必須回去,梅里斯的事情,我會想辦法解決。」
古羅隱隱作笑:「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回去埃斯瓦爾的船後天出發,你趕緊收拾一下東西,做好出航的準備。」
古羅拉著華桃英桂的手一同起身:「英桂,我想去看望師傅。」
華桃英桂笑了笑:「我陪你。」
江政忠溯揮著手:「說起來,古羅的師傅是何人?」
古羅摸著腰間的佩劍:「我的師傅已故。他原是第十五天門,明門的絕傳,名為晉東理根,綽號『石之勇者』。我接下里要下一重天邊緣的墓區祭拜他。」
江政忠溯認得這個稱號,是希克斯口中常說的能和他打平手的人種強者。
「那個意外被石子砸死的『石之勇者』嗎?」
「你居然知道師傅的死相?」古羅驚愕之後搖著頭,「我的師傅確實是被石子砸死,但不是意外。他和曾經的我一樣中了封鎖靈氣的奇毒,是被賊人伏擊殺死的。」
「『石之勇者』是怎麼樣的人?果然人如其名,全身都是肌肉硬邦邦嗎?」
古羅笑了笑:「這是個容易誤會的地方。師傅被叫作『石之勇者』不是因為他堅硬無比。我的師傅有嚴重的強迫症,對人對事都很硬派,只堅持自己的那一套來。因為這種異常的執著心,師傅每每遇到敵不過的強敵會無數次挑戰,直到打贏對方為止。按著這種套路一路打上了天門,便被眾人稱為腦子如同磐石一樣僵硬的『石之勇者』。而師傅擅長防禦反擊,這個稱號也算對的上號,他就任由他人如此稱呼自己。若不是師傅中了毒死於埋伏,他現在應該能闖上天門前十了。」
江政忠溯心想:希克斯肯定不知道這件事,不然不會因為執著於石子而自甘淪為階下囚。話說,希克斯能和天門打平手,莫非他也是十三魔王之一?
「封鎖靈氣的毒……對術者來說相當致命啊。古羅你是什麼時候中過這種毒的?」
古羅敲了敲江政忠溯的腦子:「你忘了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不是感謝過你救命之恩嗎?」
江政忠溯想起了古羅闖進自己打工的超市的事情。
「哦哦,那個時候你中了毒啊。」
「對啊。要不是在你的店裡調整好氣息,並且補充了一下營養,我應該走不出那個山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才把象徵身份的銘牌贈予了你。」
「然後我因為你的銘牌成為了貴族,一步步走到今天……緣分還真是不可思議。」
「多虧了緣分,我才多了你這麼個孩子。」古羅按著江政忠溯的腦袋,「嘿,我和英桂下去陵墓區,你要不要一起來?」
江政忠溯回應:「我也去吧。我的東西被花鳳春閔燒完了,沒有大包的行李可以收拾,現在我空閑沒有事做,隨時可以出行。」
——T2.2
如此決定,三人一起下一重天邊緣的陵墓區。
長壺島歷經萬年,在內部生活著幾千代的人們。要是每個人都能厚葬,長壺島所有面積用上都不夠用。而長壺島只留有小面積的陵墓區,能葬在內部的必定是特殊的人。
按長壺島的規定,僅有英雄豪傑、賢者聖人才有資格留骨灰和墓碑於此。若沒達到門檻,即便是九大家的家主也無法留名於此。當然,每個大家有專門存放祖先骨灰的地方。但爭取到與長壺島厚葬的權利,在逝去之時能更加無憾。
位於陵墓區的墓碑和現實的中國墓碑不同。平地下是可以拉開的石板,內部存在著先人的骨灰。石板上乃是高度參差不齊的石柱。一條豎向的石柱上,每隔一段距離會寫有一個名字。同一條石柱上記有名字的先人代表是同一家族的人,越是底層越是老輩。墓碑柱的高度意味著家族出的聖賢數量,是家族的榮耀。江政忠溯是第一次見識這種形式的陵墓,不合時地感到新鮮。
「師父,不肖徒古羅·埃斯瓦爾來看你了。多年前你老人家被暗算至死,我這個徒弟現在才有空帶著妻兒前來掃墓,徒弟倍感自責。師娘在你死之後四處為你尋仇,前些年遭遇了海難不知去向。你老人家在天之靈,希望能好好保佑師娘。」
古羅和華桃英桂停在一條較矮的石柱前拿著香火祭拜。石柱的最上方是「晉東理根」,再下一層是「晉東榮興」,而江政忠溯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他在《伊格》的第一頁,伊格游霖的弟子署名那裡見過這個名字。
江政忠自言自語:「伊格游霖的徒弟。」
江政忠溯轉動眼睛找了一圈,找到另一個墓碑柱——伊格家的墓碑。意外的是伊格家的墓碑只比晉東家多一個名字,明明是名家卻沒有名家該有的感覺。最上方的名字是「伊格志丹」,理所當然的,「伊格游霖」的名字沒能留下來。
隨後,江政忠溯走到最高的墓碑柱——陳家的墓碑。記錄的人名之多,江政忠溯一時間數不清,只知道高度足足有30米之上。
「這陳家也太恐怖了吧……」
結束祭拜的古羅拉著華桃英桂一起走過來:「陳家持有著特殊的使命,每一代都要有人付出畢生來守護這個世界。所以所有的陳家家主都享有留名在陵墓區的資格。」
江政忠溯問道:「特殊使命是什麼使命?」
「你知道陳家的外號嗎?」
江政忠溯回憶了一下:「『弒神一族』。」
「這就是答案。」
江政忠溯如同醍醐灌頂:「所以陳家的使命是擊殺神靈?」
「不完全是。」華桃英桂回答,「我聽仙雲說過,陳家的作用是震懾神靈,不讓神靈肆無忌憚地干涉世界。到必要的時候,有神靈下凡鬧事之時,陳家需要出征除掉祂們。而當今世上,僅有陳家的家主有殺死神靈的能力。」
「連神靈都可以幹掉,太強了。」
華桃英桂垂下眼睛:「所有的力量都有相應的代價,非努力獲得的力量肯定伴隨著別的付出。弒神一族也不例外。」
江政忠溯想起了花鳳春閔提醒自己的話。
「弒神一族每一代都需要有一個人繼承『弒神之力』,而繼承力量的人會失去一切感情,成為為既定的使命服務一生的傀儡。愛人、友人、家人,曾經付出和獲得的情感變得毫無意義,如同一具僅為使命存活的屍首。」
華桃英桂和陳仙雲曾是好友,從華桃英桂的語氣可以聽出她對朋友的憐惜。
「所以霧雲才離開了長壺島、離開了陳家……」古羅輕輕地嘆氣,「不說這麼多了,留在這裡徒添感傷,我們回去吧。」
——T2.4
準備了一天,江政忠溯收拾好了行李。說是行李,其實也只有幾件衣服和紀念用的物品。最佔用位置的是伊多蒂亞送的教科書,不過加在一起用一個小木箱就能裝好。
走出房間,江政忠溯有點在意地走到旁邊的房間。打開房門,裡面已經沒有人在住。江政忠溯昨晚睡得很淺,半夜聽到上官婉霞拿著東西離開了華桃家。
「小哥哥。」
走過來的是華桃杜鳩和華桃杜鶴。
江政忠溯笑著回話:「早上好,小不點們。啊,不對,今天要說再見了。」
華桃杜鳩問道:「小哥哥還會回來嗎?」
明顯,她的妹妹也想問同樣的問題。
「放心吧,多久回長壺島我說不準,但我肯定會回來。」江政忠溯望著窗外,「我在這個島上遇到的問題不少。但這裡是研究的前線,我一個以研究者為目標的人不會因此而止步。」
「五年內?」
江政忠溯搖著頭:「或許吧,或許再久一點。反正在你們長大的時候,我們大概率還會再見。」
華桃杜鶴伸出左手的尾指,華桃杜鳩也跟著伸出右手的尾指。江政忠溯直覺不應該這麼做,但為了安撫眼前的小孩,他還是順勢伸出兩隻手拉著兩人的尾指。
與華桃雙子道別,江政忠溯走到華桃家大門前。古羅害怕丟了妻子,恨不得24小時粘在一起。他一邊背著華桃英桂,一邊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移動。
從長壺島到港口的一路上沒碰到熟人,老實說江政忠溯有點失望。古羅背著華桃英桂上船做出行準備,江政忠溯緩緩邁進。
忽然,背後傳來大大小小的爆炸聲。幾十道流火騰空飛起,於半空爆炸,像是慶祝的煙火。伊格貞藍、師弟師妹們、華桃展空、伊多蒂亞和伊格伯特協會的人。驀然回首,江政忠溯遠遠看見認識的人湊在一起,拼了命地往天上丟術式。
「開心嗎?」
說話的是突然在背後的上官婉霞。江政忠溯轉過頭,他沒有吃驚,若是上官婉霞不出現他才覺得奇怪。
「我還以為你走了呢。話說你之後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就得你自己猜了。」
上官婉霞向上抱住江政忠溯,江政忠溯猶豫了一會,把手緩緩放在她的後背。
「這次相遇的最後的禮物,怎麼用隨你。」
上官婉霞話落的同時,術式展開包圍住江政忠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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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哼哼哼……」
黑髮的女人一邊照著鏡子一邊哼歌,旁邊的少女翹著手還是無奈。
「老師,你這是幹什麼呀?」
女人不屑地一笑:「徒弟,這你就不懂了吧。行走江湖要多備幾個身份,以防不時之需。伊格游霖的名字太響了,去到哪裡都會被關注,行事很不方便。為此,我打造了新的『伊鶴佑寧』,nicebody。」
「老師,你越來越像男扮女裝的變態了。」
女人扭動著婀娜的身姿:「呵呵,恕我直言,我的『千變萬化』甚稱完美。即使和我睡上一覺,身邊的男人也未必能知道我不是女的。這就是自信!當然,我不會這樣糟蹋自己就是了。」
女人轉過身,拾起自己的法杖:「走吧徒弟,我們還得走路去瑞雷森斯玩呢。洛麗塔應該帶著志丹他們往那邊走了。」
「還追啊?老師你也真不死心眼。」
儘管這麼說,少女還是站起來收拾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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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記憶,「千變萬化」的全身調整方法一起進入了江政忠溯的腦袋。
「原來伊格游霖也女裝過……」
這是江政忠溯最大的感受。
「他做得比你徹底多了。」
上官婉霞輕推江政忠溯,讓他退向大船。
「江政忠溯,下一次也要找到我!」
江政忠溯長長地嘆氣,他知道這人絕對不會死心:「儘力吧,再見。」
踏上大船,江政忠溯的長壺島之旅徹底結束。他將回到勾心鬥角、群魔亂舞的宮廷世界,與各式王侯貴族鬥智斗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