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1次遇難
——T8.3
鳥語花香,門對面的世界「特斯德」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地方。
首當其衝能感受到的,眼睛像剝除一層薄霧一般,視覺上光線特別清晰,景色的顏色異常鮮艷分明。沒有特別的香氣,呼吸的空氣有種說不出口的清新。
沒有工業污染的地球某處是不是也是類似的景象呢?
不是看入迷的時候,得謹慎小心!
我反應過來警告自己。
奇怪的是,剛才開始就覺得視野有點矮,綁著手的阻攔帶不自然地下滑,背包也顯得十分沉重。
這手,這腿,褲子是不是長過頭了?
不不不,這不科學。
我意識到問題所在,用攝像頭對準自己。
啊,果然是個小屁孩。
話說,我變成了小孩了誒。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冷靜、冷靜!」
我試圖壓制自己的心境。
來確認能不能來回世界門。
阻攔帶雖然看上去斷了,實際上沒有斷裂,既能扯出又能丟回去。把改裝自拍桿攝像頭伸進看不進的門,對面果然是原來的商店。這麼看來,只要世界門沒轉移我應該能通過原來的門回到原來的地方。
我果斷試著回去一趟,雖然因為不協調的動作而撲街,但無疑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也就是說,我穿越世界門需要自帶變成小孩的debuff?
這倒不是什麼大問題,一流的研究者即使半身不遂也會想到辦法繼續研究。我把過長的衣服在腰間綁起,拉近褲帶,捲起褲腳用商店的小夾子固定,繼續這一次的旅行。
時間已經過去了10分鐘,得繼續確認現在四周的環境。
如剛才感嘆,這是一個空氣相當舒適的樹林,樹的生長並不密,而且看水平高度變化,這裡應該屬於平原地貌,並不是大山或者茂密的森林。四周暫時沒有目擊到動物,鳥叫聲倒是一直有聽見。至少現在是安全的,我放下心口大石。
我按下手機的秒錶程序,這一次時間只剩20分鐘,得明確地把握時間。出行目標:
1.進行術式發動實驗。
2.大致掌握環境情報,收集土壤和植物回去研究。
3.如果能遇到人,便請教能否展示術式。
4.幸運地遇上無害而且容易抓捕的動物,可以嘗試捕捉。
目標行程對小孩子的身體很苛刻,20分鐘不夠用,所以得優先從第一目標完成。
為了節省時間,我把早就畫好在A4紙上的術陣張開,雙手按著試圖發動。
果然沒有效果,看來能不能發動和外界環境關係不大。
為了排除紙張問題,我用小刀在地上也刻上了「清凈」的術陣,然後像個中二病患者一樣拍打地面。
果然還是沒效果。
那麼會不會是物理畫出來不行,得用那些閃耀的星光畫才可以呢?如果是,那就不是現在的我能執行的範圍了。
到第二目標,我爬在地上,拔出小刀抽插土地鬆弛土壤,然後打開準備好的250ml空塑料瓶裝一半滿。土壤的收集是很簡單,但接下來是植物,未知世界的植物很難預測有什麼危險。
四周的樹木和現實世界的樹木差別不大,看樣子都是普通的喬木。地上的野草、野花、野菇也似曾相識,採集起來並不費力。倒不如說操作到這裡,我沒看到什麼很「異世界」的地方。彷彿自己所在的只是一個空氣清新的地球某個角落而已——除了自己變成了小孩以外。
會不會是這次的門連接的不是「特斯德」呢?
我是不是無法再接觸到那美麗無比的技術?
想到這裡,心裡有點失落。
然而精神鬆懈的一秒成為了我的敗因。回神過來,我已經被背後的振動推到里幾米遠。整理好體位,我迅速爬向樹木背後躲避。
Whatthefuck!
這是什麼鬼?
藉由匕首刀刃當反射鏡,我看清楚了襲擊我的東西。
蚯蚓,但是比人還大的蚯蚓,而且是血盆大口看上去就很兇殘的蚯蚓。剛才的衝擊似乎是它從地面直接鑽出來造成的,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背後。
我所有的設備和食物都連著背包被它一口吞了。
餅乾、紙張、手電筒……
在我心痛地計算損失的時候,大蚯蚓臨空躍起,被這動作嚇到的我迅速躲向更遠的地方。幸好大蚯蚓吃了大部分裝備,小孩的體型背著個沉重的書包要躲藏還真不容易。大蚯蚓旋轉落地,像導彈擊中目標一樣發出巨響,同時掀起了一陣灰塵。
「雀!」
天空一聲巨響,暴風吹開了塵土,一隻比蚯蚓還大的大鳥筆直地撞向地面。洞中連續噴出空氣彈,把大鳥擊飛懸空。
但大鳥似乎沒打算輕易放棄。只見它扭轉身軀迴旋展開雙翅,光芒逐漸溢出。它以俯衝的方式加速,渾身逐漸附上火焰,宛如炮彈一樣炸裂了大蚯蚓躲藏的地面,用巨大的雙爪勾起瀕死的大蚯蚓,高傲地重新飛完天空。
我不再期待「異世界」的情景,只希望平安回到商店。有那些東西在,死多少次都不奇怪。如果頭上帶的是假髮,在剛才的幾個衝擊下已經禿了,跑慢一點死無全屍。
「啊?」
我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剛才的蚯蚓襲擊把阻攔帶給整斷了。而且因為兩隻怪獸的打鬥,餘波吹散了四周的各種東西,現在我根本不認得東南西北,更不要說找到阻攔帶指向的世界門。
我慌張地打開手機。計時器早就過時了,只不過剛才為了不被發現取消了聲音和振動。按計時器顯示,已經過去了43分鐘,能回去的機會十分渺茫。
——T8.3
「哈,哈哈,哈哈哈……」
人在絕望的時候確實能笑得出聲,儘管笑聲里只有凄涼。
手上僅有的東西:電量66%的手機、改裝自拍桿攝像頭、小水果刀、小型手電筒、不合穿的衣服、破爛的背包、幾張撿回來的A4紙、以及以防有需要塞在最裡層的古羅的牌子。妥妥的野外求死裝備配置,正常至少要有水杯和火種吧?
回不去了,體型變成了小孩,身無分文,帶來的所有東西基本上都被大蚯蚓吃了,而那隻大蚯蚓似乎被大鳥當成了美味的晚餐。
「血淋淋的弱肉強食啊。」
以前絕望的經歷多的去了,這點絕望,感嘆幾下后我就能恢復理智。樂觀積極地求生態度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
按照光線的變化,看來是將近黃昏了。如果晚上要隻身在這個樹林,第二天約莫只剩白骨。必須趕在日落前行動找到人為的路線,即使碰不上人,也要先找到前往有人地方的指路標。
原本想爬上樹開闊視野,可惜目前七八歲左右的身形不可能做到。
我用斷裂的阻攔帶勾上樹木的樹枝,綁起改裝自拍桿攝像頭用滑輪的方式把它移到儘可能高的範圍查看環境。因為風的作用搖搖晃晃看不清楚,但根據樹木的密集程度能大概判斷走向。
在樹林之中,同種樹木在沒人為作用的地方往往長得更密集也更無序,有人踩踏、大型物件經過會使土壤鬆緊程度不同,樹木會相對開闊。不過這要統計大範圍樹林才能明確地斷定,目前的觀察只能算是粗略預測。
剩餘的物質塞進還殘存一格的破背包,我提起手上的水果刀在樹上刻上標誌,往目標方向前進。
見過鬼總會怕點黑。
為了避免遇到這個世界的奇葩怪獸,我控制步伐小心翼翼地前行,生怕踩出一點聲響。基本上運氣還是算的好的,順著預定的方向樹木愈發稀疏,再前一點發現穿梭樹林的道路。
有路證明有人會經過,而有人經過就能賣可憐換得前往人居住地的順風車。
這麼一想小孩子般的模樣似乎是好事。
我原本的長相一言難盡,不高不瘦、臉大身壯、粗眉大眼,總會給人一種「這是個莫得感情的大漢」的感覺。要是原本的模樣,怕是很難勸得順風車吧,甚至被誤會打劫也說不定。
現在的小孩模樣像極了我小時候,說不上眉清目秀,7、8歲的孩提總會討人喜歡。至少目前我是這麼想的。
坐在路邊靜候,轉眼間天黑了。沒有燈火沒有人煙的夜晚我是第一次見,樹林的一動一靜都顯得陰森恐怖。
「今天怕是得露宿了……」
這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露宿野外,睡在地上是找死,最好的方法是爬上樹睡。但目前的身體爬上樹談何容易,而且睡樹上也要承擔風險:摔下來或者被寄居樹上的蛇蟲咬到。
如果是現實世界的樹我還能做篩選,畢竟我看完貝爺的野外求生。但這裡是異世界,樹木種類當然不一樣。不過權衡利弊之後,我還是選擇上樹。
手腳不夠長扣不住樹腰,小孩子的身形上樹要用到技巧。我用小刀截下過長的褲腳,把褲腳一端綁死結,形成一條褲子構成的繩子。繞過路邊的一顆粗細適當的樹木,把褲子繩的兩端綁著兩邊腳的腳踝。
確認綁得足夠穩之後,身體貼著樹木,先是手臂用力,然後瞬間抬起雙腳繃緊褲子繩,利用褲子繩繞著樹的摩擦保持身體平穩。最後就是一手一腳式地慢慢挪上樹,要點是手用力腳不要動,腳用力手不要動。
算不上輕而易舉,總之是爬上了樹榦了。我用褲子繩繞著樹木連腰一起綁著,這樣睡蒙了也不至於摔下樹。安心下來,肚皮發出明顯的振動。
我看著只有綠葉的環境感嘆:「如果有果實就完美了。」
或許是小孩子的身體經不起折騰,睡意無法抵擋,強硬地扒下了我的眼皮。
——T8.4
這是什麼聲音,咚咚咚咚的,還有,這是光嗎?
我猛地睜開眼睛,看著斜邊升起的類似太陽的光源。我選擇的樹處於路邊,而且是附近較高的一棵,不僅可以觀察路況,還能根據統計光源升起的方向知道大概的方位。畢竟不是地球,手機上的指南針程序卵用沒有。
記住了光源大致升起的方向,我尋找規則聲音的來源。遙遙望去,馬車一樣的東西正往這個方向跑。
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小孩子身體比較輕,滑下樹比上樹容易多了,我很快從樹上下來站在道路的一邊。生怕對面看不見,我使勁地揮動手上的褲子繩。從褲子到繩子再到白旗,真是用到極致了。對面也明顯發現了我,速度逐漸減緩停在了我的前方。
拉車的兩批是馬嗎?看上去很像馬,但臉上長著角,腿也要更粗壯,應該是這個世界的馬匹吧。而從露天車上下來的人是一個穿著布衣纏著布頭巾的中年男人,從車后的大包袋看或許是個商人。
「xxxxxx」
啊呀?完全沒聽懂,為什麼?
古羅和奧茲的話我能聽懂,而我用中文他們也能聽明白,所以我還以為這個世界通用類似中文的語言。還真笨,異世界又怎麼可能會說中文呢?居然沒有預想到這個情況,著實是失策。那為什麼在商店我能聽懂呢?莫非是施加了語種不同的人之間能互相交流的術式?
面對著不斷提問的男人,我瞬間轉動腦筋思考讓他明白我的用意的方法。只能採用人類交際最原始的語言了。
沒有用嘴說話,我拍打了兩下喉嚨搖了搖頭,表示我說不出話或者不會說話。如果說出了口語,他很可能認為我能夠語言溝通而花大量的時間進行牛頭馬嘴的交流。所以在未知語言的地點交流最省事的方式,是一開始表示自己是個「啞巴」,讓他也配合你做身體動作。
好在男人是個聰明人,立刻理解了我的意思,並用手語進行交際。我儘可能地做出簡單的動作,讓男人理解我是個迷路的小孩,需要前往有人的居住區。如果需要報酬,或許找到我的父母能給。
當然,這儘是謊言。我不是什麼迷路的小孩,親生的父母也因為事故去世了。只不過有必要表現自己有未知的價值,讓男人願意接受我的請求。
男人左思右想,做出手語回應。大概意思是問我有沒有身份證明之類的,身上有沒有什麼有標誌的東西。如果是貪錢財倒是沒什麼大不了,最壞的情況是他想表示進入人居住區需要身份證之類的東西,而我肯定不具備。貿然把沒有身份證,不知道是好是壞的人送到城鎮確實要冒很大風險。
看著我猶豫不決,男人搖了搖頭。生怕被丟在原地,我只能絞盡腦汁思考說服男人的方法。
我摸著後背的書包,打算把身上的裝備移交一點出去。身上有顯得高貴的東西的話,他或許會答應。但看起來就不像是這個世界的東西轉交給別人,會不會暴露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的身份呢?
憋了一會氣,我從背包取出2張A4白紙遞給男人。按照俗套的劇情,這種世界的紙張非常昂貴,這些A4紙賣起來或許是天價,應該能充當一部分的信用擔保了吧?遞過去之後,我加上動作表示:我不清楚什麼能代表身份,這是我僅有的有價值的所有物。
男人揮動A4紙,輕輕地撥動,似乎還算滿意。在整理好車上的位置之後,他讓我坐在貨物的旁邊,然後還贈予了我一些麵包。也就是說,這次交涉還算是成功的。
太好了,我已經餓的肚子貼地。
異世界馬的蹄聲意味著我終於脫離了一個人的困境。啃著麵包欣賞著風景,我前往了來到「特斯德」以來第一個人類居住地。
——T8.4
目的地意外得近,沒到正午就到達了。
目標的地點是一個很古風的城鎮。和見過的國產外國小鎮差不多,磚石砌成的房子構造很相似。兒童的視野看不到蔓延的盡頭,只能捕捉到遠處豎立的高大城牆。城鎮的邊緣砌著矮紅牆,出入口的地方站著全身盔甲的護衛檢驗身份和放行。這可是個大難題,因為我沒有身份證。
男人做出手勢告訴我,因為我沒有證明,所以需要用另類的手段進去。他指了指路,讓我跟著他去找能走私的人。事到如今我也沒有拒絕的餘地,畢竟不想在荒山野嶺再過一天。只要能找到進去的方法,讓我住馬廄也沒所謂了。
我們找到了坐著蓋著布的鐵車的另一個男人。交涉好之後,他們讓我上鐵車不要作聲,等安全通過了會給予我信號。我點了點頭,拉起布走上了車廂卻被鐵車男攔著,他似乎不允許我背著背包。無奈之下,只能把背包交給了一開始的商業男,告訴他通過之後還給我。
上到車廂,意外的是車廂裡面坐滿了人。從年齡來看,主要是小孩和青年,而從種族來看,其中大部分是不大像人的生命體,讓我意識到這個世界存在著人之外的智慧種族。長著狐耳的小孩、手臂是羽翼的小孩、頭部是牛馬的人等等。現在的經歷倒是挺「異世界」了。
不過居然這麼多人想偷渡進城,難不成城裡的生活非常好?
數著時間過去,不知不覺已經有2個小時了,車子也在移動后停止了,怎麼還沒有信號?
我有點不耐煩地,用手撥開了布,發現車輛停在了一個昏暗的倉庫裡面。鐵車男看到我偷窺大聲地怒哄,我嚇得趕緊收回了手。很快,後面的布被扯下,在鐵車男的指示下車裡面的人一個一個地下車。原本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我注意到了除了我之外的人都帶著腳鐐,腦海里的細節瞬間分散重組。
我迅速尋視看不見蹤影的商業男,然後環視了一眼鳥不拉屎的環境。簡陋的單層建築以鐵門封口,內部有著大大小小的鐵欄上百個,傳出的臭味針刺般刺激著鼻子。看著這大大小小的雞籠,配套的監獄,被鎖得毫無生氣的人們,我只想到了一個詞:奴隸。
被騙了!Fuck!草!
憤怒和不安由心而生。不假思索,我拔腿就跑。
「XXXXX!」
閃光亮起,地面伸出了十幾條藤蔓捲住了我的手腳,我狠狠地摔了個臉貼地。托起留著鼻血五花大綁的我,男人走到了一個木桌和坐在一旁的鑽石王老五對話。這位鑽石王老五應該是這個場子的主人。
「我不是奴隸,我是被騙進來的……」
儘管我忍著臉痛一直全力聲訴自己的身份,語話如同耳邊風根本進不來惡人的耳中。
一輛鐵車停在了鐵門前,剛才和我一起下來的人也在排隊,一個一個有序地上前敞開胸膛。鐵車前的人拿著彩色火焰灼燒過的烙鐵,毫不留情地直接按在人身上。按完一個又一個,很快就輪到被抬著的我了。
「等等!等等!啊啊啊!」
所以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我?
盯著慢慢接近胸前的烙鐵,眼淚不自覺地掉出來。這玩意壓在身上能不叫出聲,異世界的人們一兩個都是硬漢鐵娘子。
不可思議的是,這玩意還真不痛。貼上皮膚的瞬間,能看到以烙鐵為基點某個術陣展開發動,能量流入我的身體四處亂竄,然後又回到術陣便結束了。拿開之後印章的地方多了一個發光的術陣,其餘並沒有什麼大礙。倒不如說我有點享受那短暫的時光,數秒之中我記住了難以言喻的竄動感,這應該就是術式發動的關鍵。
如果可以,還想被扎多幾次——安心下來之後,我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