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好像忘了什麼

三人處理了一下屍體。

庫房原本就是一個放農具的地方，雖然看上去那些農具很久沒人碰了。鐵鍬上全是銹跡，不過還能用。

周圍都是種植著羽棉的田地，這種作物種下去收穫兩次，第一次採摘的棉團質量高，但是量少。第二年結出的相反棉團量大隻是質量較次。秋收季節剛過，所以現在這片田野附近根本沒有人。

是個毀屍滅跡的好地方。

隆麗卡有著在牙獸種里也無比優異的膂力，挖坑的效率比另外兩人加起來的還要高兩倍不止。

能容納十幾人的坑花了兩個小時就挖完了，把十三個人還有兩條腿放進去后，雷夫呼喚風在坑上吹了一會，李鷹空又從附近拔了幾株羽棉栽了上去，現在除非仔細看地面，沒人會發現這裡埋著一堆屍體。

等時間久一點，新土徹底乾燥，就差不多了。

至於倉庫里的血跡，隆麗卡表示無所謂，反正這幾個人不是鎮子上的，就算有鎮民路過看見裡面一片慘烈的情況，只要荒原鎮沒人走失，鎮子也不會把中心區的警探找過來。

他們處理完后，天色已經不早了，太陽已經西斜。

這個世界的天空和李鷹空在地球上看到幾乎沒有區別，不過由於這個世界並沒有大力開發化石燃料，所以天空異常乾淨，傍晚時就能隱約看見天上那些繁星在預備了。

雷夫重新用布包住耳朵和頭髮。

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往回走，其實大部分都是隆麗卡和李鷹空在侃。

隆麗卡似乎沒有因為遇到復國公社的人而產生什麼情緒，不過李鷹空確實能感受到隆麗卡找話題時的那種刻意。

隆麗卡是一個很靚麗的女子，李鷹空三年前剛在商隊遇到她時，她的那一對毛茸茸的耳朵還在。而現在她不得不留起長發來遮掩自己頭部兩側的傷痕。

雷夫突然說：「李，你殺了幾個人？」

李鷹空：「……」

他停住了。

「這算是正當防衛吧……」

雷夫接著往前走，沒有停下來。

李鷹空不得不重新跟上，說真的，他和隆麗卡談論那麼多，也是為了讓自己心裡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隆麗卡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你聊這麼多就是為了讓你不要往心裡塞太多東西。」

李鷹空：「什麼？我以為你……好吧，你確實看得很開。」

如果不論殺人數，單論大開殺戒的次數，剛剛那時李鷹空第二次殺人。

第一次殺人時，一次次復活，一次次送死。終於停下來時又和米修茵戰了十幾回合，然後被她綁到巨木酒館打雜。他根本來不及在心裡思考涉及倫理的問題，就算後來想起來了，那種殺人後內心悸動的感覺也無從尋起。

現在不一樣了，他有充分的時間回味那種感覺了。

他選擇詢問前人經驗。

「那你們呢？雷夫哥你殺的人比我還多，你就沒有什麼感觸嗎？」

雷夫的步伐沒有改變，他穩穩地朝前面走著，平靜的回答：「我么，我沒有什麼感覺，人終究只是一種動物而已，真要說的話，人比草豚鼠還容易擊殺，人的脖子粗多了。」

「我怎麼覺得你比我還需要進行心理干預。」李鷹空聽著雷夫那通發言，感覺自己比他正常多了。

隆麗卡擺了擺頭髮，說：「我第一次殺人接受的委託，和一隊傭兵去剿滅南大陸的一處匪患。」

「你在那時殺人了？」李鷹空問。

「當地為了少出點雇傭費用，瞞報了土匪的規模和裝備，我們也沒有和當地政府申請魔杖使用，到了才發現對面領頭有魔杖。

「我們小隊一半都死在那把魔杖底下，我當時剛剛步入雇傭軍行當，除了身體素質比較好沒什麼經驗，當時腦子一白，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勒死了那個頭領了。

「後來傭兵協會把我的傭兵等級上調了兩級到黃金級，但是我那時已經接不了任務了，我滿腦子都是勒死人後那人臉上的表情。」

「那你是如何克服的？」李鷹空問。

「思維方式換一換就好了。」

「思維方式？」

「我殺了那個頭領只是為了完成任務，也就是說，殺人是手段不是目的。」

「就這？」李鷹空跟不上隆麗卡的思路。

就像是在為自己開脫一樣。

雷夫轉過頭：「李，你先說說你心裡是什麼感受。恐懼？興奮？還是別的什麼。」

李鷹空琢磨了一下，回答：

「對自己感到厭惡吧。」

雷夫停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絲驚訝和不解。

「感到厭惡嗎……真是稀奇……」

他認真地說：「從那些屍體就能看出，你在殺人時確實很果斷的，但是你心裡的那種感受不會作假。

「我只是怕你陷入到那股能輕易奪取同類生命的力量中，所以問了一句。

「你有負罪感，那是好事。米修茵說你來自另一個世界，現在我有點相信了。很難想象你生活在怎樣的時代，下手時乾脆果斷，但是內心依然保有良知。像是殺了很多人，卻又像是從沒殺過人。」

李鷹空思考著雷夫的話，突然想起什麼：「那雷夫哥你是如何克服的？」

「我第一次殺人是為了復仇，那時復仇的慾望充斥著我的腦海，等我完成復仇后，已經那麼多年過去了，早就麻木了。」

他頓了頓：「米修茵收留了我，如果我濫殺無辜，她會親自審判我。」

「精靈女王那麼強？」隆麗卡問。

「想想那段歷史，整個星球的魔力都被魔災吸收，而她可以和這樣的災害抗衡。」李鷹空倒是顯得不怎麼驚訝。

李鷹空在異世界過了三年，他原以為自己的內心已經足夠強大了，都能夠面不改色的捅自己一刀了，沒想到對自己都這麼狠但是面對他人還是產生了負罪感。

不過正如雷夫所說，李鷹空只是心裡有些不舒服罷了，他知道自己哪怕再來一次也還是會從裡到外殺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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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酒館所在的石頭街道，看見了蹲在在門口流著鼻涕的米修茵。

米修茵身上披著一塊不知道哪裡來的毛毯，抱著雙臂和一個鎮民交談著。

鎮民看見李鷹空三人走了過來，招招手打了個招呼：「喲，大忙人們都去哪裡了？都把自家老闆關在外面了。」

李鷹空：「團建去了，老闆你沒有鑰匙嗎？」

米修茵：「我以為你們都在，沒帶鑰匙……」

雷夫默默打開大門，米修茵把毛毯還給那個鎮民，哆哆嗦嗦的進來了。

鎮民大媽問：「你們今晚還開門嗎？」

米修茵隆麗卡和李鷹空三個人站住，齊齊看向雷夫。

雷夫沉默了一會，蔫兒不拉幾的回道：「我去做菜。」

大媽開心的說：「太好了，我去告訴他們，巨木酒館開門了。」

隆麗卡問米修茵：「所以老闆你做什麼了去了那麼久。」

米修茵拿了個杯子，四下看看沒有外人，同時施展了兩個魔法，水汽在空氣中聚集緩緩向杯中匯入，一個隱約的法陣在空氣中形成，散發出陣陣熱浪。

「魔導車要求的手續比較麻煩，而且遇到熟人了，還有一些小插曲，就乾脆在他那裡住下了。」

米修茵把熱水喝下肚，長舒一口氣。

「那為什麼……哦，對，你睡醒都中午了……」

米修茵尷尬一笑：「現在的天氣賴床也很正常，你們呢，今天沒開業幹什麼去了？」

隆麗卡：「之前綁架李的那些人找上門來了，處理掉了。」

米修茵：「嗯？」

隆麗卡拿來梯子準備把店裡的燈點亮，拍了一下呆在一邊的李鷹空：「李，還是你解釋一下吧。」

李鷹空心不在焉的回到：「什麼什麼復國公社在綁架魔力不親和的人，找上了一個幫派綁架了我，已經處理掉了……」

米修茵看著李鷹空依然在走神，打了個響指：「能不能具體點。」

李鷹空回過神：「等下寫一份報告給你好了。」

他閉上眼睛感受一會，問：「老闆你是法師對吧。」

米修茵：「呃……可以這麼說。」

李鷹空：「我感覺到魔力了。」

米修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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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到來，酒館里忙碌起來，李鷹空沉浸在感知到魔力的喜悅里，但是他心裡總是有股感覺，他好像忘了什麼。

看著客人一個一個從門口進來出去，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嗨，大叔，看見瓦姆西了嗎？」

李鷹空問邊上一位鎮民。

「唔，不清楚，嗨！迪賽多，你就住在瓦姆西邊上，你看見他了嗎？」

「今天中午背著大包小包出門了，說是去中心區了。」

李鷹空點點頭表示感謝，瓦姆西因該是找布里托去了，他當然不知道未來荒原鎮的田野里會有幾株特別茂盛的羽棉。

按照布里托供出來的說法，瓦姆西知道的不多，就是一個帶路黨。

似乎沒有什麼危害，也不知道李鷹空的能力。

放著不管李鷹空心裡莫名不爽，可要是真的找上門李鷹空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讓他去吧。

儘管如此，李鷹空心裡卻還是有什麼東西懸著，他好像遺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酒館今天沒有人滿為患，因為白天中途停業，一部分鎮民並不知道晚上照常開門。

今天打烊的時間提早了不少。

李鷹空把收尾工作做完，打了一盆熱水到自己房間，擦拭身體的時候閉上眼睛仔細回味傍晚米修茵施展魔法時自己感受到的。

現在他閉上眼睛，也確實能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什麼縈繞在自己周圍。

只是他依然沒有清晰的感知，就像你可以用餘光看到明亮閃爍的繁星，但是當你聚焦時，星光卻無比黯淡。

他嘆了一口氣，拿起毛巾胡亂擦了擦身體就端著盆去盥洗室倒水。

回房后，拿起那本《從零開始引導魔力-初階》，看了幾眼，還是放回書堆。

他今天沒心情看了，決定明早再說，反正上午沒人，寫一份報告要不了多長時間，剩下的時間好好琢磨。

李鷹空又拿起書桌上的亮著的檯燈，拔了儲魔石，屋裡瞬間一片被昏暗籠罩，只有窗口照進來的柔和月光。他重新安上，摸索著找到魔力引導埠，握了上去，憋了半天，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道阻且長，睡了睡了。

寧靜籠罩了酒館。

午夜，劇烈的敲門聲從二樓傳來。

李鷹空敲著其他房間的門：「隆麗卡！雷夫哥！再去一趟那裡！」

他聽到房間里傳出動靜，就不再敲門，回到屋子裡穿好衣服。

出來后，隆麗卡揉著眼睛，雷夫打著哈欠。

米修茵也抱著枕頭走了出來。

「怎麼了？李……」

「我終於知道我忘了什麼事了。」

李鷹空拿起包兩步跳下樓，跑進后廚拿了點吃的。

「還有兩個人關在地下室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