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靳娘(下)
不到片刻,江榕便背著藥箱匆匆趕到了坤儀宮,被慧心引著入了乳娘所居的後殿。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江榕來到殿上,皇后連忙問道:「江太醫,乳娘的病情如何?」
江榕皺了皺眉,高聲道:「稟告娘娘,乳娘得的是急症,輕者腹痛瀉溺,重者甚至會脫水而亡,而且此病還有一定的傳染性,所以應當立即將乳娘挪出來診治。」
良嬪撫胸駭然道:「那不就是霍亂嗎?」
江榕搖搖頭道:「那倒不是,沒有那麼嚴重,但也不能小覷。小皇子也正身體不適,奶肯定是喂不得了,也千萬不能靠近了,就讓微臣將乳娘帶回太醫院的空屋子裡診治吧。」
皇后馬上從鳳椅上站起來,問道:「兆暘的病是否是乳娘傳染所致呢?」
江榕仍舊搖頭,道:「小皇子生病在前,乳娘發病在後,且據微臣看來小皇子的病是脾胃不和所致,乳娘的病是時疾,二者並不一樣。」
皇後放下心來,下令道:「快去找兩個小太監,將靳娘抬到太醫院的空屋子裡去讓江太醫診治,治好后就打發出去吧,讓內務府在挑一個好的乳娘補上便是。」
眾人用完了膳,見皇後事情繁多,便紛紛起身告辭了。
晚上,陸媛邀了順嬪到靜翕宮裡說話,宮裡攏著三四個大火盆,燒的旺旺的,溫暖如春。幾盆水仙開的正當時,翡翠般的碧葉翠綠翠綠,縱橫交錯的綠葉間,錯落有致地開著幾朵潔白無瑕的小花,花中嵌著一屬黃金般的花蕊,散出陣陣淡淡的幽香。
慶寧拿著一隻布老虎逗得錦瑟咯咯直笑,錦瑟一邊伸著小手去拿布老虎,一邊吐字不清地說:「姐姐,姐姐,老虎,我要!」
順嬪眼睛看著兩個孩子,嘴裡說道:「今日之事真是奇怪,靳娘本來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染了時疾,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陸媛笑吟吟道:「姐姐既然奇怪,臨娘正在我宮裡,把她叫來問問就是了,我也是好奇呢。」
順嬪脫口而出道:「靳娘不是得了時疫,在太醫院診治嗎?」
陸媛笑而不語,點頭示意碧落去後殿將靳娘帶來。
不多一會兒,乳娘靳娘便跟著碧落一同走進殿里,竟看不出半點病容。
順嬪一頭霧水,不解地問道:「她不是得了急症嗎?怎麼這麼快就好了?你們到底玩的什麼戲法?」
陸媛淺笑道:「靳娘得的並不是什麼時疾,而是我讓碧落在她的湯里下了瀉藥,吃上兩顆香連丸便好了。」
順嬪更加疑惑:「那你為何要這樣做呢?」
陸媛理了理裙上打著同心結的絲絛,說道:「姐姐,你別急,我也有話要問靳娘,待我問完了,你便明白了。」
陸媛望向靳娘,慢條斯理地道:「靳娘,本宮問你,事關你的身家性命,你可要如實回答。」
靳娘容長的臉上布滿惶恐,低眉垂首道:「娘娘請問,奴婢不敢胡說。」
陸媛捧了一盞香茗在手,輕輕抿了一口,問道:「你私下裡與貞妃娘娘有什麼交涉?」
靳娘一聽,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顫抖著聲音遮掩道:「奴婢並沒有…」
陸媛微微一笑,抿一抿鬢髮,繼續說:「靳娘,本宮方才已經提醒過你了,要說實話,你要明白,本宮是在幫你,否則,你早就沒命了。」
靳娘有些局促不安,抬起眼角偷偷看了陸媛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如何知道奴婢和貞妃娘娘有來往?」
陸媛打量她兩眼,加重語氣道:「前幾日,本宮親眼看見你從貞妃的漪蘭殿里出來,舉止鬼祟,所以本宮猜想你一定是投靠了貞妃娘娘,只是不知道貞妃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能讓你背主望義,殘害皇子,這可是殺頭的罪!」
靳娘一下子被她的氣勢震懾住了,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汗涔涔下來,雙唇微微哆嗦道:「穎嬪娘娘,求您饒奴婢一條狗命吧,奴婢實在是走投無路,才受了貞妃娘娘的收買,奴婢實在是迫不得已啊。」
陸媛徐徐走近她,聲音放的柔緩,道:「那你就跟本宮說說,你到底有什麼迫不得已。」
靳娘抹著眼淚哭訴道:「娘娘您有所不知,奴婢有一個賭鬼的丈夫,每日只知道吃酒爛賭,輸光了所有的家當,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債主們天天上門避債,要是還不上,就要拿我那不滿一歲的女兒去抵債,奴婢急的無法,忽然有一日,貞妃娘娘差人偷偷將奴婢叫去了漪蘭殿,給了奴婢好些銀子,叫奴婢幫她做一件事情,還說事成之後要給奴婢置辦宅子和田地,讓奴婢出宮去守著女兒過活。奴婢走投無路,一時鬼迷心竅,便答應下來。」
陸媛目光炯炯,接著問道:「貞妃讓你做的是什麼事,你細細說來。」
靳娘稍一思索,慢慢道:「貞妃娘娘只是交給奴婢幾顆藥丸,讓奴婢每次給兆暘小皇子餵奶之前都要吃一顆,吃完之後,奴婢再偷偷去漪蘭殿去取,或者貞妃娘娘悄悄派人送來。」
「什麼藥丸?」
靳娘將手伸進懷裡,掏出一顆黑乎乎的藥丸,托在手裡道:「奴婢的的身上正巧還有一丸,娘娘請看。」
碧落上前接了藥丸呈給陸媛,陸媛拿在手裡看了看,看不出什麼蹊蹺,順嬪也好奇地拿起來左看右看。
陸媛吩咐小連子道:「江太醫應該還在後殿,快去將他請來。」
片刻之後,江榕走進殿來。
陸媛將手中的藥丸遞給他,道:「勞煩江太醫瞧瞧,這丸藥有什麼秘密。」
江榕先觀察了藥丸的顏色,又拿起來聞了聞,然後要了一碗水來,將葯化開了一點,用手指蘸了蘸放進嘴裡細品,不一會,心中已有了計較,便對陸媛道:「這是普通的藥丸里加了一味烏頭,藥量極輕,對大人不會有什麼影響,但是乳娘服用之後給小皇子餵奶,乳汁中便會有了烏頭的毒性,所以小皇子才嘔吐瀉溺,在體內積少成多后,甚至會導致神志不清,半身不遂。」
陸媛和順嬪俱吃了一驚,順嬪輕輕撫著胸口道:「想不到貞妃竟然如此狠毒,看來星宿之說讓貞妃對皇后結下了仇,只是質稚子無辜,只可憐了兆暘。」
陸媛看著跪在地上嚶嚶哭泣的靳娘,輕輕嘆道:「你為人所用雖是迫不得已,但也不足以脫罪,若是皇後知道了真相,你認為你還活得了嗎?」
靳娘一聽,撲倒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哭道:「娘娘饒命啊,奴婢實在是為了女兒啊!」
陸媛她似笑非笑,微有清冷之色,道:「你為了自己的孩子,就去殘害皇后的孩子,實屬不該。不過,本宮並不想置你於死地,否則也不會救你了。本宮讓碧落在你的湯里偷偷下了瀉藥,並故意讓江榕說了得了能過人的時疾,才讓皇后打發了你,這件事情如此就了結了,你出宮回家去吧。」
陸媛向碧落微微點頭示意,碧落從身上掏出一包銀子遞給靳娘,道:「這是穎嬪娘娘給你的盤纏,回家去好好守著你的女兒過日子吧。」
靳娘一時淚如雨下,砰砰地磕頭道:「娘娘大恩大德,奴婢感激不盡,奴婢餘生一定天天為您燒香拜佛。」
陸媛又派小連子找了車馬送她,靳娘拿著銀子千恩萬謝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