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結婚快一年,周淇問沈青棠:「你們是真的不會膩嗎?」
她換男人的速度媲美換衣服的速度,真的沒辦法理解跟同一個人在一起那麼久,還能感情如初的,在她看來,特別奇迹。
或許這才是真愛,跟她玩玩的感情不同。
這話放在幾天沈青棠會很笑著搖頭說不會,今天到沉默了下,語氣有遲疑。
「應該,不會吧。」
她沒有。
但她突然不知道許今野會不會。
女生的心思要敏感的多,她感覺到許今野這幾天要冷淡許多,工作搬進書房要很晚回房,加班更久,一個星期只做了一次,家裡沒開過火,她起初只當他工作忙,現在想想,或許有第二種答案。
大概是膩了。
沈青棠不知道怎麼說,從何說起,一切不過是捕風捉影,她性格悶,不善於表達,更何況是這樣直白又難堪的話。
許今野的身邊,從來不缺乏優秀的女生,才貌雙全,雷厲風行,談吐幽默條理,在商場上並不輸男生。
提起是在跟周淇蔣清閨蜜夜,閨蜜之間,向來是對人不對事,愛護犢子,只提到一個膩字,兩個人都坐不住,將許今野從頭到尾批判一頓。
「他膩了?他許今野憑什麼膩,是他偷偷拱了我們家水靈靈的大白菜,怎麼著,拱了就覺得清淡想換口味?他就是一混蛋!不對,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蔣清哐哐喝掉大一杯酒。
「許今野就是浪,從小就這樣,到現在還是,他長那麼好看的一張臉幹嘛,不就是勾搭女生嗎?誰正經男人長這樣?」周淇一拍桌面,「你放心,姐妹永遠站你這邊。」
酒多必醉。
沈青棠酒量有所進步,但也是三杯變六杯的區別,第七杯時已經有醉意,她心裡憋悶,又連喝兩杯,窩倒在卡座里,看人都有重影。蔣清並不比她好多少,酒量甚至更差,唯有周淇酒缸里泡大的,倒不至於喝醉,但愛瞎起鬨,胡言亂語起來,跟兩個喝醉的人查不了多少。
手機有在響,被沈青棠摁掉了,丟進包里,換一個清凈。
周淇站起身,道:「你得挺起來知道嗎?男人三天不打就欠收拾,你這樣軟的性格被許今野吃的死死的,那怎麼行,你出去,都會敗壞我的名聲。」
「沒錯,淇姐說的就是在理,許今野為什麼敢這麼狂,那都是因為你脾氣太軟,跟麵糰似的,他就欺負你。」
「……」
沈青棠托著腮,腦袋慢慢地轉悠,越往下聽越委屈,許今野變得十惡不赦。
「退一萬步來講,要真是也不比過於上心,你什麼都好,男人都得挑花眼,到時候許今野這樣的,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不怕,你喜歡什麼類型我介紹給你。」
「那我呢,你給我介紹幾個男人吧。」蔣清拍著胸口。
「給,要幾個給幾個!」周淇舉杯,碰杯的聲響清脆悅耳:「許今野算什麼?」
「要讓我見著許今野,我是鐵定會當著他的面,狠狠將他給罵一頓,罵個狗血淋頭,見你都抬不起臉。」
「真的嗎?」
沈青棠眨眨眼睛。
「當然!」
沈青棠舉起手,指向她身後,其實有重影,看人並不清楚,但憑著輪廓也能辨認出來。
蔣清猛地回頭,見著人,酒被嚇醒大半,又聽沈青棠催促道:「那好,清清,人來了,你替我罵吧,狠狠地罵!」
「我?」
蔣清吞咽下,求救的目光看向周淇,才注意到周淇姐姐直接閉眼裝睡。
「……」
姐妹好速度啊!
「罵我什麼,都挨罵了,總要知道理由?」許今野抬步走來,電話沒人接,他要找人也不難,來之前的面色陰沉,進來后,看見醉的憨態可掬的小丫頭又什麼氣都沒了,他走近,目光瞥向身邊的蔣清,坐姿懶散的很,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蔣清歪倒身子,暗地裡緊張吞吞口水,想借著醉酒矇混過關。
沈青棠道:「清清你不是說你可以,可以將他罵的狗血淋頭嗎,還要讓他看見我就抬不起頭。清清,你罵他!」
「將我罵的狗血淋頭?」
「罵的我從此抬不起頭?」
許今野重複,尾音上揚,沒說一句抬抬眉,饒有興趣看向蔣清:「我倒好奇是怎麼個罵法。」
「……」
她哪裡知道,一時上頭吹的牛逼這麼快就要被戳穿。
蔣清僵持著沒有開口,又聽沈青棠輕哼一聲,為自己的姐妹傲嬌道:「那必定是很厲害的罵法。」
「哦?」
許今野坐在沈青棠身側的扶手邊,身形懶散的很,她喝醉,雙頰是自然的紅暈,眼睛迷迷瞪瞪的,看他時要瞪著老大的一雙杏眼,不僅是只喝醉的兔子,還是只生氣的兔子。
怪可愛的,讓人忍不住想捏住那挺翹的小鼻尖,看她因為呼吸不暢,而不得不張著那張紅潤小嘴呼吸。
想欺負,但現在不是時候,眼下正生著氣,容易被咬一口。
「那你們剛才罵我什麼了?」許今野靠近,低哄的語氣。
「罵你浪!」
沈青棠恨恨說:「浪的沒邊,臉生的這樣好看,全勾搭小姑娘去了,你……你不知廉恥!」
「我浪,勾搭誰了?」
「很多人。」
「哦,具體都有誰?」
「……」沈青棠認真在想,好半天,才吶吶道:「我。」
許今野笑,低頭捏了下她的鼻尖,「沒錯,就勾搭你了,也只勾搭你。」
周淇跟蔣清在現場都憋的很辛苦。
她們親眼目的大狐狸誘哄小兔子現場,某些人是真的恬不知恥,什麼話到他嘴邊都說的出口。
「行了,周淇你就別裝了,這桌面上擺的酒你就算全喝了也不夠看,棠棠喝醉就兩次,都在你這。」
許今野眼一斜,總要處理掉另外兩個。
周淇深吸口氣坐起來:「說誰的,大概的是上年紀的緣故,這酒量越來越差,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
「而且你要知道,我才是被拉出來喝酒的。」
「是么?」
「你不能因為我有前科,就什麼罪往我頭上套吧。」
「被冤枉了?」
周淇輕咳一聲,想到她之前大放厥詞,猜兩個人回去后也會被全套出來,抿抿唇:「那倒也沒有。」
「另一個就交給你,安全送回去,省的有些人發瘋。」許今野起身,他耐心耗盡,要帶小兔子回家。
沈青棠沒有被哄好,回去的路上依然鬧彆扭,許今野不知道自己的罪名從何而來,卻聽她煞有介事控訴數十條,他一條一條挨個哄,最後又被嫌棄揉臉,多了個慣會騙人的罪名。對小醉兔毫無道理可講,連司機都忍不住笑,說太太今晚很不一樣。
的確很不一樣。
跟小孩一樣,受委屈,又別彆扭扭地講出來。
到家,她忽然落下淚來,控訴他前女友眾多,她從始至終就只他一個,算起來好不公平,這都是陳年往事,要鬧也很沒理由,許今野哄很久,到最後繞好一圈,才聽她嘟嘟囔囔說出這次生氣的原因,她臉上還掛著兩串淚痕,睫毛被打濕,問:「你是不是膩了?」
「什麼?」
「是不是在一起太久,你膩了。」淚珠又忍不住一顆一顆往下掉,她吸吸鼻子。
許今野哭笑不得,替她抹眼淚,「誰說的?膩什麼,我還沒跟你過夠,一輩子都過不夠。」
「騙人。」
「你比以前都忙,回到家也在書房,你好久都沒下廚,你……」後面的半句話說不出口,她緊咬唇,「你……也沒有,你就是膩了。」
「也沒有什麼?」
「沒有……做,」喝醉也覺得難為情,如以往,他精力無限,受不住的是她,可他突然不做,她又有些不適。
她聲音細小如蚊音,還是被許今野聽見,他忽地笑出聲,愉悅的震顫響徹整個胸腔,唇線的弧度又壞又痞,他低頭去捏她的手,去捏她纖細的骨頭,笑過再抬眼,見她眼眶裡有憋著的一汪眼淚,又心疼地伸手去抹。
「我不是答應過你每年去度假,我不把那幾天工作提前做完,怎麼好帶你去?這一次去瑞士好不好,你一向喜歡那個國度,大學時的PPT不知道還在不在,我們按照當初的線路,玩下來好不好?」
沈青棠愣神,連抽搭都忘記。
「至於為什麼這幾天沒做,翻倍的工作量的確耗費精力,挺累,沾床就想睡,但如果你早告訴我想要,我還是可以捨命陪君子的。」
「還是現在就想要,我也不是不可以。」說著就要乖乖去解開領帶脫衣服。
「……」
好像她是什麼逼迫良家婦男的慾念深重的女人,每天腦子裡就想著那點事。沈青棠還沒從誤會解除里欣慰下來,就被他逗的紅臉,她只好手忙腳亂要去拉他的衣服,在他話里,卻是急不可耐要自己的動手一般,她進退都難,像掉進圈套里,做與不做,都會被打趣。
後來好幾天,她稍碰上他,都會對上許今野暗黑眸光,問:又想要了?
又?
沈青棠好生氣要辯解,被他拉進懷裡,說他不是不做,只是體力實在跟不上,她用不著生這樣大的氣,等他緩緩繼續,他有一套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本事,她根本辯不過他。
一日醒來,她看到家裡來律師,對方她見過,是許家公司法律顧問,桌面上羅列著許多份文件,許今野招手讓她過去,走近才知道這裡是許今野的全部身家。
「整理起來是有些費事,但好在呂律師專業性強,幾天內就整理出來,涉及的產業多而雜,規模也不一,你簽字就好。」許今野高中開始玩賽車,大小獎拿到手軟,獎金一筆筆堆起也是可觀的數字,在老爺子指點下,他拿出來投資,各行各業,他隨便投著玩,賠光也無所謂,但一部分的確搭上時代列車,將資產往上翻無數倍。
「什麼意思,我不明白。」沈青棠愣了愣,眉頭抽動,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這些。
「這些都將轉移到你名下,有部分在之前就是,以後,離開你,我什麼也不是,我沒其他要求,零花錢能不能多給點?」
「全都轉移給我?」
「雖然法律上依然是夫妻共同財產,我會補一份出軌凈身出戶的協議。我只想給你在這場婚姻里最大的保障,口頭上的承諾總顯得很輕易,想讓你放心,我是要同你過一輩子的。」
這件事事前並沒告訴她,到最後她也只需要簽好字,簽完後有些茫然,直到律師走後,她軟綿綿抱住他,像是喉嚨里塞了團棉花,聲音悶悶的。
「我不要分開。」
許今野揉她細軟的頭髮:「我們不會分開。」
婚後也不是沒有被催婚,尤其是許母,她很喜歡小孩,給沈青棠看過朋友的小孫子小孫女,各個軟糯奶香,談起時的語氣少不了艷羨:「你跟阿野都好看,以後生的寶寶也一定好看,像爸爸像媽媽都好。」
但都被許今野給堵回去,誰喜歡孩子誰自己生。他以往脾氣誰都清楚,如今雖然收斂成熟許多,但真橫起來,只怕也不會比以前好多少,漸漸地,催生的聲音消失。
許今野不想要孩子。
他認為現在就很好,一個人獨佔沈青棠,她的好,他誰都不想分享,孩子也一樣。
生孩子多難受他雖沒直觀見過,但也明白用身體孕育新生命的過程有多艱難,他不想看沈青棠難受,以後,她若是喜歡孩子,他們可以領養,養在跟前,跟親生的並無區別。
沈青棠沒有那樣抵觸,她態度更隨意,有也很好,沒有也不是遺憾,她也沒把握自己是否能成為合格的母親。
兩個人如今都很享受婚後生活。
工作結束會一起買菜做飯,雖然大部分時間沈青棠只是承擔監工跟品嘗的職責。休息時會選一部電影,她淚點其實很低,生離死別時總先紅眼眶。許今野知道后,這類電影選的少,會在周末一起賴床,事實上,是許今野無賴拖著她賴床,蠻橫伸出手臂摟住,掙扎或者無奈順從都讓他快樂,床一旦離開沈青棠就失去魅力。兩個人一起在書房工作,她抱著書時忘我,而他注意力總被吸引,做點別的荒唐事也不是沒有。
沈青棠,是全世界最好的沈青棠。
沈青棠生日,許今野本意是鬧出點什麼,甚至叫陳塘,往熱鬧了鬧,卻遭到否定,大概是結婚越久,她越希望兩個人安靜獨處,所以只是白日里跟朋友吃飯,下午就驅車到度假山莊。
這次滑雪,玩到盡興,晚上在私人溫泉池瘋狂一把,將昔日沒做完的全部補齊,只是沈青棠難得主動配合,套放在房間里,第一次沒來得及做措施,雖然是體外,但也有一定的中招的風險。
「我也可以吃藥的,」沈青棠去撥他的頭髮,指腹順著輪廓往下滑,問:「你真的不喜歡小孩嗎?」
他不喜歡她吃藥,所以一定會做措施,只是這一次鬧得沒邊。
「談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你呢,喜歡?」
「有時候會覺得挺可愛的,你知道的,我有小侄女小侄子,過年時,總喜歡哄著他們玩。」
許今野靜靜聽著她講小孩的可愛之處,思忖后道:「我可能只是不喜歡別人的孩子,如果是自己的,大概會有一點。」
他沒辦法確定,畢竟這是沒經歷過的事。
「我們也不會設定要不要孩子,你是媽媽,這個過程你會很辛苦,所有由你來決定,生或者不生,我都同意的。」
「好哦。」
沈青棠懶懶地打了個呵欠,抱著他脖頸,要抱著回房間睡覺。
發現懷孕是姨媽推遲兩個星期,在這之前,她經期一向準時,甚至精確到早上,她隱隱有感覺,去藥店買來驗孕棒,怕一支不準,多用幾支,結果一致,全顯示兩條杠。
沈青棠懵懵的,她坐在馬桶上發獃,就像是結婚那天,她對自己准媽媽的新身份並不適應,冷靜下來給許今野打電話,去醫院檢查,許今野以為她感冒發燒,在車裡,自然而然伸出手背碰她額頭,沒有發燒,問她哪裡不舒服。
「不是不舒服。」
沈青棠給他看驗孕棒,心情複雜道:「是你好像要當爸爸了。」
「在山上我沒吃藥,算起來,應該就是那天。」
許今野盯著驗孕棒出神,兩道紅線,象徵著一條新生命,他扯唇笑了下,心裡默念著爸爸兩字,倒並不抗拒。
「你,不喜歡嗎?」沈青棠問。
「怎麼會,只是跟你一樣,還不太適應,」許今野的視線往下,落在平坦的小腹,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在那裡,怎麼會孕育新生命。他伸手,大掌放上去,過分柔軟。
「只是你會很辛苦,這裡還這樣小。」
「以後就會變大啦,像氣球一樣吹起來。」沈青棠語氣輕鬆,「我想跟你生一個寶寶的。」
「因為是你,所以我是想的。」
到醫院按照流程檢查下來,化驗單上表明的確有孕,不過才四周,還只是很小的胚胎,從B超圖幾乎什麼也看不到,醫生指著小圓點,笑著說可能是孕囊,現在孕期太短,等到第六周,就能見到胚芽。
即便如此,兩位新手父母,還是盯著那張B超單許久,企圖從黑白造影里,找出寶寶的半點蹤跡。
沈青棠出現孕反是在六周后,她癥狀不小,嗜睡、沒食慾、孕吐……一系列反應都有,她本來就瘦,吃不下東西更是瘦的極快,到最後也只能少食多餐,逼著自己多吃些才保持住體重。
她聞不得油煙,許今野便在外面做好帶回來,少油清淡,又均衡營業,她挑剔的嗅覺,幾乎要將他這位半路出家的廚子逼瘋,菜譜犯爛好幾本,找吃一兩道她願意多吃幾口的並不容易。
沈青棠不好受,許今野也一樣,夜裡也睡不好,身邊有風吹草動便驚醒,怕她不舒服起身要去洗手間吐,那段時間,兩個人都瘦了一圈。
最開心莫過於雙方父母,在之後后就開始著手買些嬰幼兒的衣服,兩家都空出房間,單獨做兒童房,玩具更是小山似的堆著,沈青棠阻攔過幾句,但長輩們的熱情不減,她也就隨他們去了。
身邊朋友知道,登門恭喜的很多,蔣清跟周淇爭著要做乾媽,乾爹過多,幾個男人在那幼稚爭論誰是大爹二爹三爹,太吵,被許今野全轟出去,並剝奪乾爹的稱號,靜觀各自表現再做決定。
周淇清閑,時常過來。
她拿著筆畫畫塗塗,在畫過幾張設計稿都揉成團丟進垃圾桶后,靈光一閃:「我是不是該轉戰童裝市場了?以後我設計童裝,我乾女兒就負責走秀。」
「完美。」
在這之後倒真設計幾款嬰兒服,又親挑柔軟布料,自己操刀做出來,全世界獨一無二,她的乾女兒,從小便穿的限量款,分明酷的沒邊。
性別並無區別,誰也不知道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
但周淇宛如小神婆,認定是小公主。
小公主挺好,許今野想要女兒,最好生出mini款的沈青棠,或許愛屋及烏,應當是寵的,換成兒子,他就無法保證,前期折騰成這樣,他不動手揍他屁股也算是父愛如山。
懷孕是個漫長的過程。
20周后,沈青棠孕吐反應開始減弱,食慾恢復,在許今野的投喂中,養胖了些,明顯的是上圍,夜裡許今野曾丈量,說胖了,長的體重全到了這。
孕期課程兩個人在上,可能是懷孕的緣故,她記憶力不如以往,許多事聽過即忘,拿著手機找手機的事也常有發生,許今野學的認真,能講老師說過的重點,再教給她,記不住也沒關係,他全都記住,不需要她操心。
小腹開始鼓起時,兩個人會好奇孩子以後會長成什麼樣子,來興緻后找出兩家的相簿,沈青棠照片很多,從小到大每個階段沈母都有記錄,三五歲時像糯米糰子,軟乎乎的,眼珠子像黑葡萄,漆黑透亮,七八歲時面如玉琢,已然是個美人胚子,初中時已經出落的清秀標緻,到如今五官長開,一眉一眼似嗔似嬌。
高中保存著穿校服的照片,少女眉眼溫柔,模樣乖巧,揚起唇邊,對著鏡頭淺笑。
相對而言,許今野的照片很少,一是不在父母跟前長大,二是他從小就不愛拍照,有幾張是許母偷拍到的,高中時的許今野,校服里套著件黑色衛衣,表情酷拽,搭著眼皮,一副沒睡醒的憊懶樣。
再往前,只有還是嬰兒時的許今野,在那時候雙眼皮的痕迹就很深,睜著眼,不哭也不鬧。
「不知道生出來的孩子像我一點,還是像你多一點?」沈青棠合上相冊,支著下巴問。
「像你。」
沈青棠穿著柔軟杏色的毛衣,在橘色光下越發溫柔,袖口往上移,露出小半截手腕,又細又白,彷彿輕輕一折就能斷,聞言也只是笑笑,她撫摸著肚皮,目光柔軟。
「我倒希望她像你。」
「像我?不怕她調皮搗蛋,渾的沒邊?」
沈青棠握著他的手:「不怕。」
「我想,應該會很有意思。」
胎教是由許今野負責,她下單許多繪本故事,全都交由那位不愛看書的爸爸。許今野並無半點講故事的天賦,繪本本是看圖說的故事,經他念出來,原本的童趣溫馨,變得如新聞般枯燥無聊。
沈青棠並不嫌棄,誇讚角度找的十分刁鑽,她摸著圓滾滾的肚皮,想寶寶應該也不會介意。
因為是爸爸呀。
她越來越喜歡親親抱抱,很貪戀的許今野的味道,在他一本正經,如臨大敵時講故事時,那種反差,會顯得過於可愛,她會忍不住親親他,以至胎教課臨時中斷,爸爸媽媽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但不能做,雖然在三個月後,醫生說過可以,但要注意力度跟時間,不然還是可能出現問題,許今野不願意拿她跟寶寶冒險,決意要一忍到底,不就是素一年,有什麼難的。
事實挺難。
沈青棠皮膚的手軟軟綿滑膩,孕晚期敏感,接吻時的反應會更大,嚶嚀聲彷彿酷刑,一分一秒對他而言都是煎熬,他忍的辛苦,偶爾用別的方式紓解,她又嬌氣的很,沒多一會便吵著手酸累了。
他去浴室的次數越來越多,日子掰著天過,比誰記得都清楚。
沈青棠屬於是親親抱抱,撩撥后就概不負責的壞女人,撩起火后,護著肚子慢慢偷溜,她從來沒見許今野這樣子,以往她才像是被捏在手心裡那個,如今看的吃不的,心裡窩火又無可奈何,她有翻身的快樂。
在許今野看來,無非是仗著「帶球」為非作歹,球總有卸掉的那天,他一向記仇,難保不會連本帶利討回來。
在那之前,沈青棠並未想那麼多。
七個月時,肚子已經很明顯,沈青棠休產假,在家養胎,請來的阿姨很會照顧人,細緻入微,挑不出錯來,只是她習慣上班的節奏,突然閑下來,無所事事,反倒在家待不下去。
最後只能向許今野訴苦,她無聊的很,甚至想復工上班。
復工上班當然並無可能,許今野替她揉著水腫的小腿,想了想開口道:「要不然你以後跟我去公司,你在辦公室休息?」
「可以嗎?」沈青棠激動道。
「只要你願意,沒什麼不可以的,辦公室里有休息室,有床,我讓人換好被單,你想睡隨時能睡,午飯就麻煩阿姨送一趟,也不是什麼難事。」
沈青棠在家悶了好幾天自然一萬個樂意,第二天早上收拾東西,跟許今野去公司。
婚後她極少過去,等下班都是在地下車庫的車裡,上一次過去是因為工作合作,已經過去幾年,再去,對人跟陳設都已不熟悉。往辦公室的路上,許今野牽住她的手,腳步配合她放慢,跟她說茶水間在哪,她想喝什麼,讓助理去安排。
周圍的員工看似各坐做自己的,敲最響的鍵盤,實則眼神亂飄,敲的全是無意義的亂碼,直到兩個人身影消失在辦公室門裡,鄰座的幾位眼神交流,意味深長。
「這就是老闆娘啊?我天,怎麼會有人懷孕真就只大肚子啊,臉真就巴掌大,其他地方是一點都沒胖。」
「是真的漂亮,很有氣質的那種,皮膚怎麼會這麼白,好想知道老闆娘的保養秘訣。」
「你們看到許總剛才有多暖男嗎?音調都低一個度,目光全在老闆娘身上,兩個人看起來感情好好啊。」
「老闆娘看著有點眼熟,像是來過。」某位老員工道。
「沒有吧。」
「我真的好吃這種顏,我要長這樣,我真要橫著走了。」
「所以到底是老闆娘陪老闆上班,還是老闆陪著老闆娘養胎啊?」
「這就你不懂了吧,兩者兼得。」
「……」
沈青棠在許今野辦公室,霸佔辦公桌以外的地方,她也不能一直躺著,扶著肚子慢慢散步,許今野注意力沒辦法像往常一樣集中,他要注意她的情況,雖然是以效率為代價,但跟他太太跟孩子的心情跟安危比起來,不值一提。
有時她也會發揮專業知識,為他翻譯文件。這種事用不著麻煩她,她做的卻很開心。
「我是不是很棒?」她做出來,要誇獎。
「寶寶真棒。」
許今野拍手,演技略顯浮誇。
沈青棠笑笑,卻想到很重要的問題,現如今肚子里的也一直叫寶寶,等她破殼出來,也叫寶寶么,到時怎麼分辨?
「得取個小名。」
許今野停筆思考,腦子裡只想到青棠合歡,片刻后道:「歡歡?」
「……」
「福娃?」
兩人對視都忍不住笑,取名是不能交給許今野的,他有前科在身,到最後還是她取的,起源是她最近很愛甜食,小布丁的名字躍入腦海,聽起來便可愛軟糯,一經提出,眾人附議,便就這樣敲定下來。
沈青棠在辦公室待到不足三天便東窗事發,許母直接到公司,見沈青棠,難得板起臉。
並沒有數落沈青棠不是。
「這不是胡鬧嗎?許今野,你以為生孩子是兒戲嗎?棠棠現在的肚子里寶寶多大你不清楚,在不久就要生了,本該是安胎靜養的時候,你每天帶棠棠來公司,這胎怎麼養得好?」
「要真出點問題,你付得起責任嗎?你到時候怎麼跟你岳父岳母交代?我本來就高,你還一直氣我,都是要當爸爸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孩子氣?」
「媽,你先喝茶,別這麼緊張。」許今野頭疼,讓助理送來茶,又安撫著她坐下,「我問過醫生,公司離的不遠,她一個人在家裡悶得很,到這,我可以跟她說說話解悶。」
「公司能有家舒適嗎?棠棠要是悶我就過去,我隨時都能跟棠棠聊天,她要是想出去,我還能陪著出去散散步。」
「……」
「等過段時間,我忙完,工作拿到家,就在家陪她。」許今野揉揉眉骨。
「過段時間是多久?你忙完自然能回來,有我陪著棠棠你也放心。」許母轉頭又問:「棠棠,你說是不是?」
「是的。」
「老公你就專心工作,我跟媽很聊得來的,你不用擔心我。」沈青棠莞爾一笑,單純無害。
「我看不是你怕棠棠悶,是想棠棠陪你上下班。」
這樣一來,也只有他一個人反對,許母離開之前,少不了又要數落一頓。門關上,只剩下他們兩個,許今野過來,壞心捏住她的鼻尖,又吻住唇,懲罰性地咬了下,力道很輕,他卻捨不得就此放開,忍的時間越久,每一次碰觸都變得難熬。
總會有習慣性動作,小心避開肚子,或輕或重地揉,許今野呼吸全亂,抵著她的額頭平復好久。
他輕牽扯著唇角,輕聲叫她。
「小叛徒。」
*
預產期在十二月,時間越接近,氣氛越緊張,沈青棠調侃,她肚子里好像是顆炸彈,所有靠近的人緊張兮兮,摸肚皮的動作都輕如羽毛,生怕重一分就傷著她。
她起初有加過孕婦媽媽群,都是准媽媽們,互幫互助,解決問題,後來逐漸演變成秀老公,秀優越,她默默地就推掉,但還記得已經生過的媽媽描述生產過程。
人躺在床上,像儀器般被擺弄,自尊心被敲的粉碎。
沈青棠心有餘悸,但她沒說出來,大家已經足夠緊張,她不想再添亂。
到預產期那天,小布丁並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一定是很穩重的性格。」沈青棠摸著光滑肚皮,輕聲道,因為整個孕期,她都很少感覺到小布丁踢自己。
她決定再等一天。
晚上是在醫院,許今野陪床,他隨手帶三本繪本,胎教時養成的習慣,念完故事,他看著圓滾滾的肚子,輕哄:「乖,小布丁要聽話,早點出來,爸爸媽媽在等你。」
沈青棠看著溫情畫面,忽地鼻頭泛酸,情緒開始泛濫,她忍不住掉眼淚,她好害怕,許今野按照孕期課程里學的安撫她的情緒,吻她被淚打濕的臉,整理絲絲縷縷黏濕的頭髮。
她嗯嗯帶著哭腔應聲,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還是會怕的,只是沈青棠不想讓他擔心,在很努力的控制住情緒,哭累了,又吃了些東西補充體力。
「我現在是不是很醜?」她喝完水,吞咽入喉,忽然想到自己大腹便便的樣子,頭髮必定凌亂,臉跟眼睛大概哭腫。
許今野低頭,緊咬著牙,讓下顎線綳的緊緊的,他眼眶泛紅,有種無力挫敗種,不知道為她做什麼能讓她好一些,他只能去細細吻她的臉,嗓音啞到極致:「胡說。」
「是從來沒這麼好看過。」
「你哄我。」沈青棠哽咽道。
「真的。」
「我發誓。」
十二點一過開始有動靜,小腹陣痛,醫生跟護士迅速過來,推沈青棠去產房,她只顧著疼,連怕都忘了,按照護士提示調整呼吸。
許今野始終握著她的手。
是順產,過程比沈青棠想象要快,她臉色慘白,沒什麼力氣,聽到醫生說是女寶寶時輕呼出口氣,她掀了掀眼皮,許今野低頭靠過來,抵著她的汗水濡濕的額頭,若是細聽,聲音都在抖。
「寶寶,我們只要一個孩子好不好?」
這樣的折磨再也經不住第二次。
「好。」
她閉著眼應答,感覺到額頭上有涼意,才意識到是眼淚,自己也沒忍住,熱淚跟著湧出來。
護士過來報喜,嗓音響亮清脆:
「寶寶六斤二兩!」
「叮」
小布丁正式破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