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得不見
把春喜留在府里,小姑娘紅著眼巴巴地扯著默言的衣袖哀哀哭:「姑娘不要奴婢了么?」
春喜是自小伴著一起長大的,名為主僕,情同姐妹,若是正常出嫁,定會帶上,可此去忠義侯府,前途黑暗,自己都不知命運幾何,何必讓她跟著受罪?
忠義侯府樺院書房外,二十多歲風韻美婦手挽食盒正欲拾階而上,卻被身才高大勁裝護衛攔住:「爺在公幹,蓉娘可有事?」
名喚蓉娘的美婦含笑斂身一禮:「妾身親手燉的參湯送給爺。」
護衛:「不用了,爺用過午膳,蓉娘請回。」
蓉娘臉一沉:「長福,妾如今是華院的小夫人,服侍爺乃妾份內之事,許不許進去,容不得你來置喙。」
長福面無表情,既不爭辯,也不讓開。
有他這個攔門神,蓉娘進去不得,憤憤跺腳:「別忘了自個的身份,與爺情份再深,也只是個奴才,將來有一日……」
「將來有一日如何?莫非爺還會將你扶正不成?」另一名身材高瘦的青年自外而來,笑容可鞠,言語卻不客氣。
蓉娘尷尬的臉一紅,嬌聲道:「長順兄弟,妾沒別的意思,只是心疼爺日夜辛苦操勞。」一面說一面拿帕子拭眼角:「阿辛死得慘,妾知爺勞心費力為我兒討公道,燉點參湯聊表謝意。」
長順接過食盒:「好,你的心意我這就讓爺知曉,且回吧。」
蓉娘無奈,跨過這道門檻,裡面就是那個偉岸的男子,可平平無奇不過尺余高的烏木門檻,憑她費盡心機,一次也沒邁進過。
見她走遠,長順將食盒遞給長福:「送給桂媽媽吧。」
長福提著食盒去了,長順這才進去。
書房裡,闊肩窄腰,健壯高大的男子正蹙眉查看一張輿圖,長順抬手一禮:「爺,顧二姑娘求見。」
男人仿若未聞,繼續看著圖紙。
長順為他添上茶,侍立一旁。
「你說何人?」男人聲音低沉醇厚。
「顧家二姑娘。」
男人終於抬起頭,這是一張略顯粗獷又稜角分明的臉,濃烈的眉,星眸如炬,高挺的鼻樑,微厚有型的唇微抿時顯出幾分剛毅霸道。仟仟尛哾
「她來做什麼?」男人語氣不佳,唇角噙著冷譏:「求情?」
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忠義侯府外,進去通報的下人說,秦承頌沒空,讓她且等著,默言只好在寒風裡老實站著,也不敢去背避處躲,萬一人來了見不著,惹怒他怎麼辦?
這一站,就是一個時辰,手腳凍木了,唇成了烏色。
好不容易侯府厚厚的黑漆木門打開,高大魁梧的男人披著墨色雲紋暗花鎏金邊大氅,生得英挺偉岸,眉眼凌利冷然,目不斜視大步流星走來。
本就凍得瑟瑟發抖的顧默言在看見他的一瞬心臟也像被凍住,緊張得忘了呼吸,明麗的大眼凝上一層水霧,本能的想躲,又逼自己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著男人一步步走近。
男人卻象沒看見她,徑直走向默言身後,那裡站著一匹毛髮通體烏黑油亮的高大駿馬。
感覺他帶起一陣風自身邊卷過,撞得默言身形不穩,回頭就見男人身姿矯健地跨上駿馬手持韁繩就要策馬而去。
「秦將軍——」
默言來不得及想,一把拽住韁繩。
女孩兒纖弱嬌柔,個子堪堪高過馬背,廣袖滑落露出白生生如玉的小臂,小手凍得發青,明麗的大眼裡明明蘊著怯懦,卻倔犟地拽著韁繩不肯鬆開,聲音嬌糯細軟,透著急切。
秦承頌眼中浮出一絲不奈,冷喝:「鬆開!」
「將軍用血腥手段恐嚇家姐,不就是讓我來見你嗎?如今我來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求將軍慈悲,放過我侄兒。」默言強忍懼意,急切道。
秦承頌冷哼一聲,滿臉譏諷:「顧二姑娘也太瞧得起自己了,真當自個兒是九天仙女下凡,我秦某人為見你一麵茶飯不思用盡手段?就算你顧家衰敗無錢購置銅鏡,陳家也該有吧,再不行,端盆水自照,如你這等品性貨色怡春樓一抓一大把,爺想要什麼樣的沒有?」
竟將她比作妓子來羞辱!默言又羞又怒,淚水一下子湧上眼眶,她深吸一口氣強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大聲道:「我曾對不住將軍,但婚姻之事,本就講究個你情我願,當年之事,將軍只是傷了面子,而我因一時想岔,弄得身敗名裂家破人亡,再大的過錯,這些懲罰也該抵消了,將軍為何還揪著前事不放?」
牙尖嘴利!秦承頌橫了默言一眼,手一抖扯過韁繩,策馬而行。
「將軍如此欺軟怕硬,就不怕陛下後悔看錯了你嗎?」眼看著馬兒飛弛,默言憤怒又失望,對著那英挺的背影大喊。
一口冷風灌進肚裡,似把五臟六臟都冰凍起來,默言又冷又怕,失望又惶恐,恨自己為何不忍一忍,軟言求饒,為何一見他怒氣就抑都抑不住,原身對於這個男人滲入骨髓的懼意讓她很煩躁,她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的情緒。
她是來救景乾的,哪知三兩句話就把秦承頌給氣走了,他會不會一怒之下,更加傷害景乾啊。
風越來越大,天空黑陣陣的象要下雨,回去嗎?沒救回景乾,陳家哪還會讓她容身?也沒臉回!
無助地靠著侯府門前大石獅子抱膝蹲下,雨應景似的下了起來,又急又密,砸得人睜不開眼,不到片刻便渾身濕透,凍得她牙齒直打顫,緊咬牙關強撐著,只是這身子弱得很,不知能撐多久。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默言木木地抬頭,雨幕中,高大威猛的男人翻身下馬一把拽住她往石階上拖。
默言麻木的雙腳在石階上刮蹭,鞋都掉了,白祙滲血。
秦承頌將她扔在檐前地上,怒道:「什麼叫欺軟怕硬,你說清楚!」
「將軍為皇上推新政掃路障,硬茬不敢碰,只欺負家世不顯的陳家,不是欺軟怕硬又是什麼?」默言牙關打顫,攏了攏濕透的棉披,虛弱地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