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老麥克望著陰翳的天空,默默點燃了手中的舊煙斗。
他總是喜歡坐在同一個位置對著舊雕像發獃,擺出一副思考者的模樣。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因為他從來不需要傾聽者。
又是平靜的一天,烏雲就像章魚噴出的墨汁般黑暗得徹底,而老麥克好久沒有嘗到章魚的味道了。
為什麼深海里的大章魚少得可憐,只撈一隻的確是不夠吃的。
這的確是個海怪縱橫的時代,不論是航海者還是海盜,在打敗那些囂張的海怪后還能怎麼辦呢?
當然是把它們的屍體拖上岸,請上百名廚師一併將其烹飪,再舉行一場狂歡,不醉不歸的狂歡。
水手們載歌載舞,喝醉后摸著姑娘們那柔軟的臉蛋安然入眠,直到天明時被她們扇了一巴掌后,流氓們才變成了真正的紳士,頻頻鞠躬致歉。
往日的光輝不在,最終只剩下一片落寞,不得不說孤獨真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東西。
老麥克摸出懷裡的黃金羅盤,一臉厭惡,卻不得不直視它。
羅盤的指針一直指向北方,這讓老麥克的眼中又漏出几絲寒氣。
極寒之地的冰冷顯然已經烙印在老麥克的靈魂深處。
老麥克咂著煙斗抽了幾口,待口中鼻腔全部漫起煙霧時,心中才覺得舒暢了幾分。
他回憶著曾經光輝的航海歲月,回憶著與同伴征服大海時的喜悅往事,想象著那已不復存在的海上婚禮。
那天,也如今天這麼陰鬱。
老麥克不由得罵了一句:「媽的!居然下雨了,真是夠倒霉的。」
零星的雨點開始落下,暗罵一聲后,老麥克卻一動也不動,他繼續望著不遠處的舊雕像,墮天使廣場總能幫助他回憶起什麼。
也許是某個家族的興衰起落,也許是某個女人的面容,也許今天還有附贈的驚喜。
艾倫蒂亞從不缺驚喜,某個平民突然撿到一箱金幣的事情也屢有發生,就像現在,老麥克面前的墮天使雕像在此刻像是活過來了一般。
老麥克分明看到了一雙紫色雙眸從黑暗中顯現。
可誰知突如其來的一道閃電劃破長空,將雕像炸得粉碎。
雷電的轟鳴與閃光在一瞬間沖刷著視聽感官,雕像頓時化為無數碎石。
老麥克手中的舊煙斗早已被雨澆滅,可是他依然保持著原有的動作,但緊接著他忽然緩過神來,瘋地向前跑去。
一聲啼哭穿透雨天的陰鬱,雨越下越大,老麥克就那麼站著,他那布滿血絲的雙眼中,倒映出一個全身沾滿黑灰卻仍在廢墟中試圖爬行的男嬰。
老麥克頓時怔住了,怎麼可能呢?這是從墮天使的廢墟中孕育而出的生命,從石頭中蹦出的孩子?
老麥克頓時覺得這個想法既客觀又可笑。
但此時老麥克能做的就是將自己的大衣脫下,將男嬰裹入懷裡。
等到老麥克將其抱起並仔細查看的時候,他的身後卻響起了一道悅耳的女聲。
「親愛的先生,我能看看這個孩子么?」
老麥克向後轉去,目光所到之處,是一位將自己隱於黑袍之中的女人。雨水剛要打在她的斗篷上卻又被未知的力量偏移了方向。
老麥克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女人道:「您來自於遙遠的東方?是東方的巫女?」
「先生不愧是遊歷過世界各地的航海奇才,見多識廣,不過眼下,這個孩子的身世更讓我著迷。
」
老麥克望了望懷中的孩子。
「這孩子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說來真是一個奇迹。」
「艾倫蒂亞從來不缺少奇迹,就像您一樣。無論是天上飛翔著的鋼鐵烏鴉,還是傳說中的夢幻島,我想這些地方您都去過。」
老麥克很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巫女,仔細回想著。
「我很好奇,我們是不是做過什麼生意?我親愛的小姐。」
巫女笑了笑道:「生意?您是指現在還是過去?」
「現在又有什麼生意好做呢?」老麥克也不禁搖了搖頭,笑了笑。
「這孩子的命運與你的命運已經糾纏在了一起,於我而言,這更像個籌碼。」
「有趣,可你的籌碼現在在我手上。」
女巫的聲音似乎散發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難道您就不想知道未來的命運么?」
老麥克斬釘截鐵地說:「那可得付出相當的代價。」
那如戰鷹般銳利的雙眼,正凝視著眼前的「獵物」。
「您的愛人,您的友人們,究竟身在何處?難道您不想知道么?」
「我當然想!」麥克大吼。
一道驚雷閃過,老麥克在那一瞬間看清了巫女的臉。
老麥克頓時安靜了下來。
「麥克先生,那就把他交給我吧,我可以讓這個本不屬於你的羅盤重新轉動。」
說罷,巫女便看了看老麥克手上握著的羅盤,走上前去抱過了他懷裡的孩子。
老麥克此時感覺全身僵住了,羅盤的指針在不斷的旋轉著,在某一刻,他聽到了齒輪咬合的咔嚓聲……
羅盤的指針開始指往東邊,那是大海所在的方向。
「我們總是在失去一些東西,但此刻,我只想拿回屬於我的那一部分。」
老麥克渾濁眼中竟開始有了一絲光亮,他在雨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而後莊重地向巫女鞠了一躬。
「您可以叫我凱瑟琳,我原本就是一隻無家可歸的鳥,可現在我們都有想要完成的事,不是么?麥克先生。」
「是的,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哪一天?」凱瑟琳饒有興趣的問道。
「當然是我的婚禮,到時候請凱瑟琳小姐務必前來。」老麥克微笑著說完。
「願您能尋回你的妻子與友人。蒼天保佑。」
「眾神保佑。」
老麥克看著女巫的身影漸漸在雨中消失不見。
而後他抬起頭望著那片灰色的天空,張開雙臂在大笑著,似乎像是一隻衝破牢籠的囚鳥,終於得到了自由。
這場雨更像是一場盛大的禮讚。
斷了的命運再次被續接起來,從此便不是毫無目的的活,而只剩下視死如歸的生。
傳奇如虛幻泡影,戰士開始尋求真正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