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了，他一直害怕這種牽帶的罪名會扣在家人身上。

他也知道父親的性格，是容不得任何污點的人，他像是一柄永遠彎曲的劍鋒，每次陳陌行回去看著父親的眼神，都仍舊感覺自己像是一個一事無成的孩子，只能徒勞的等待著大人們的決定。

這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抱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回到了這個地方，就像是一個飄落的樹葉匆忙的尋找一個安定之所。

家就像通天的巴別塔，哪怕是迷失在再遙遠的地方，但只要看到那通天的石塔，也能找到歸去的方向。

陳陌行把手中已經數好了的錢交給計程車司機，他依舊摳門，就像當年一樣捨不得多買一個饅頭。

家就寧靜的矗立在這裡，什麼也沒有變，讓他誤以為還是在小時候，一切都還是最初的模樣，不用去做那麼多令人頭痛的決定。

他走向那棟複式小別墅，先是輕輕的走入花園，鞦韆上依舊是盛開的鮮花，就像以前推著鞦韆上的女兒。

「語嵐，父親對不起你…」陳陌行嘆了口氣，在家門口躊躇了一小會，又像是下了巨大的決心，向前走去。

屋子裡傳來的是電視上播出的新聞，像是在討論著北炎科技部新研發的z—61常青藤試劑。

「爺爺，我都和你說了，這種葯不可能像宣傳的那麼管用的，一定是你糊塗了！」仍帶著嬌柔而又帶著一絲幼稚的成熟的聲音傳來，陳陌行的心不由得一顫，儘管他鼓著勇氣走進來，但他確實沒有想好過怎麼去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好吧，他承認自己是個廢物，但是廢物並不是一個父親可以輕易承認的，儘管在外面他有無數的傷口，回家也要亮出唯一的沒有傷口的皮膚讓家人放心。

責任與鮮血，就像是荊棘與陽光。

他忐忑的敲了敲門，也許是他太緊張了，也許是電視聲音太大了，屋子裡的人沒有聽見？

他試著又敲了敲門。

女孩和老人談話的聲音依舊在，只是這個門依舊沒有人來開。

屋子裡是一個世界，屋子外是一個世界。

陳陌行忽然可悲的妄想著，他慢慢的收回手，轉過身，打算離去。

他的腳步很輕，輕到他自己也只能輕輕聽見青草觸動，樹枝折斷的聲音。

那個門卻開了。

「爺爺，他一直這麼沒有幽默感嗎？」

穿著紅色新衣的女孩撅著嘴，不滿意的看向屋子裡的老人。

陳陌行回過身，彷彿又看見了他曾經那個相濡以沫的愛人，她還是那樣，似乎就在他的身邊。

他的嘴角抽動著，忍著不能在女兒面前掉淚的原則，撐著自己看了也會笑場的面癱臉，撐著嘴。

「小姑娘又長大了。」他的聲音充斥著難掩的喜悅和哀傷，他的目光閃爍，像是看到了最珍貴的寶藏。